☆﹀╮========================================================= ╲╱=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 书名:叔叔,我们不约! 作者:诺白苏 第一次见面,她完美地扮演了一个泼妇,并且狠K了他一顿。 第二次见面,他把她带回家过夜。 第三次见面,他对她说:“我需要一位太太,不如就你好了。” 她粲然一笑,俏皮地说出两个字:“好啊。” 这或许是一个狗血的故事,这或许是一个受虐狂与施虐狂的故事,这或许是一个乱伦的故事,但这也只是一个单纯的喜欢变成爱的故事。 (这里真的没有S、M没有乱伦没有任何乱七八糟的好么!狗血。。或许吧。。。请相信,橙子与澄子是很纯洁的! pia!看看你写的文案,好意思吗!要点脸!)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边缘恋歌 搜索关键字:主角:程沫、韩安澄 ┃ 配角:韩乐澄、林凌、江源、温言、小白、小宇 ┃ 其它: ☆、流血事件 ?  于静打电话来的时候,程沫正在迷廷跟几个朋友一起喝酒。手机屏幕亮起,于美人三个字让程沫开始烦躁起来。手机一直在振动,有一种要持续到天荒地老的架势,程沫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开铃声的习惯。不过在迷廷这种喧闹的场合,就算开了铃声,估计也没人会听到,但程沫就是能被这不起眼的振动搅得心烦意乱。   吧台后面站着的小宇看程沫盯着手机皱眉,好奇的凑过去看了一眼,看清楚来显上的三个字就噤声了,了然的为程沫递上一杯新调的鸡尾酒。   程沫终于拗不过于美人,只能认命的拿起电话。   刚一接通,对方就迫不及待地开口了,声音还带着哭腔:“沫沫,你怎么不接电话啊?”   “这不是接了吗?”   “沫沫,你在哪里?你回来好不好。你爸他又出去了,他肯定是又去找那个女人了,我真的——”   “妈,你别哭了,我去找他。”   “别,你别去!妈妈,妈妈没事,你早点回来就好了。”于美人怕女儿闹出什么事来,更加不好收场了。   “那你挂了吧,我一会儿就到家了。”程沫拿起手边的酒一口喝下去,语气满是不经意,却隐隐藏着一丝寒意。   “嗯,你打电话让司机去接你。”于静还在流泪,只是不再那么失控,女儿是她现在唯一的寄托。但她内心还是满满的绝望,反复回想的只有一句话,他不会回来了。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那你回来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程沫就往迷廷外面走,一边打电话给堂哥程轩,开门见山就问他韩乐澄的地址。程轩当然说不知道,还叮嘱程沫不要乱来。程沫只一句话就顶回去:“不知道就给你五分钟去公司调出来,你要不去,我自己打电话去问你们公司的人也行,如果你觉得这件事闹得还不够好看的话。”   “小沫,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他们这么闹下去,你让我怎么办?要被抛弃的那个人是我妈!要失去一个家的人是我!为什么你们都让我忍!我凭什么忍!”   “小沫,你在哪里?你先冷静一下,我来找你!”   “告诉我地址就行了,你不用来了。你放心吧,我也没想干什么,你要还认我这个妹妹,就别护着她,她有程立扬护着就够了。”   “小沫,我怎么可能护着那个女人,我是怕——”程轩知道程沫的犟脾气,实在没办法只能退一步:“她住江岸花园,你来吧,我去那儿等你。”   程沫拦了辆的士,到了江岸花园之后,就在门口看到了程轩的车。这一路上,即使计程车上开着冷气,程沫都觉得心焦火躁,下了车更加烦闷难耐。   程轩估计是看到了她,从路虎上下来就迎了上来,闻到她身上的酒气,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一个女孩子,整天在酒吧泡着像什么样!”   程沫不做任何回应,只冷着脸让程轩带自己去找韩乐澄。又问清楚了程立扬不在这里,对着程轩扔下一句:“你要通风报信就快点,别让他错过这出戏。”   按了门铃之后,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女人来开门。程沫看了一眼,那个年纪和外貌,看起来不太可能是韩乐澄,更可能是她妈。   女人问了一句找谁之后,程轩还在好言好语的沟通,程沫就已经嚷嚷着“让韩乐澄那个贱女人出来!”就冲了进去。   看到沙发那边有两个人影,还没看清楚人程沫就冲着近一点的那个人抡圆了一个耳光扇过去。被扇的人显然愣住了,而程沫下一秒稍微看清楚了自己扇的好像是个男人。   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惊到了,沙发上坐着的那个女人总算进到了程沫的视线,正紧张的查看被打男人的伤势。   于是,程沫在看到那个女人的瞬间,满腔的愤怒再次被点燃,对着女人骂道:“你TM偷人上瘾了是吧!程立扬还在为着你闹离婚呢,你就在这里跟别的男人搞上了!你还要不要脸了!”   程沫正准备扑上去跟女人同归于尽,被打的男人终于反应过来,站起来拦住了程沫,而程轩也从后面死死抱住她。   男人双手使劲抵着程沫的肩膀,程轩抱住程沫的手臂,程沫动弹不得,只能把内心所有怒火用最肮脏的话语宣泄出来:“就你这样的货色,就算程立扬跟我妈离婚了,也不会有你什么事!真想嫁给他,你就躺着嫁吧!看看他愿不愿意娶一个死人!我说到做到!”   韩乐澄被程沫骂得体无完肤,却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而程沫面前挡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后也被死死禁锢住,拼命挣扎都没办法挣开,只能张牙舞爪的把嘴里发泄不了的怒气通过拳脚发泄到前面的男人身上,用全身上下唯一没有被控制住的双腿,一下下死命踹在面前的男人身上。   那个男人却不闪不避,坚定地护着身后的女人。这样的情形,只能让程沫更加火冒三丈,脚上的力气一下比一下狠,尽管好些年没跟人打过架,当年留下的狠劲却被完完整整的激发出来了,之后更是逮住机会一口咬在了男人的手臂上。   程轩之前一边手忙脚乱地企图控制程沫的双腿,不想程沫虽然瘦,但力气实在不算小,程轩拦着吃力,只能大声喊着:“小沫!小沫!够了!别打了!”   突然客厅里少了程沫的辱骂声,只剩下程轩和之前开门的女人制止的声音,而男人忍不住低呼一声,却还是没有挡在程沫肩上的右手。   其他人反应过来,都来拉程沫,而程沫死都不肯松开,直到感受到自己嘴里有一股腥甜的味道。待她终于清醒过来,看到男人紧皱的眉头,还有那张陌生的脸,她无力的松开牙齿,全身更是脱力一般地向地上滑下去。程轩紧紧搂住她,不让她倒地。   韩乐澄和那个女人在焦急地检查男人手上的伤势,这下估计是真的该送医院了。韩乐澄满眼的歉疚,回过头来看向程沫的眼神也不再像之前一味的隐忍,那里面有恨。   原本已经全身无力的程沫却一下被这个眼神刺醒。嘴角噙着一抹阴狠的笑,不羁地说道:“恨吗?是不是恨不得杀了我?那么,你记住现在的感觉,我对你的恨肯定要超过它几千倍几万倍。看来你很爱这个男人,那程立扬又算什么呢?哈哈哈哈!你真是有够下贱的!”   “沫沫!”这突来的一声实在是中气十足,把程沫的耳朵都快震聋了。   她脸色些微地一变,马上又恢复了之前的狂放不羁。笑盈盈地回头对着刚进门的男人:“怎么,我说错话了?也对,这个贱人能这么做,看来不止是下贱这么简单。不过,你连这都能忍,你也一样下贱!”   程立扬嘴角抽搐着,扬起手就要打程沫,但看到女儿眼神中浓烈的恨意,他霎时顿住,之后无力的垂下手。“程轩,把她送回去。”   “小沫,走吧!”   “你要是真想打我干嘛要停手呢?你要是今天不打死我,恐怕这个女的也活不了多久了。”   “小沫,别闹了,听话,先回家。”程立扬像是忍受不了女儿眼中的恨意,一直把脸扭向一边,只放缓了声音劝说。   程沫最后看了父亲一眼,终于跟着程轩走了。   程立扬颓然的坐到沙发上,一声不吭。直到韩乐澄说要送韩安澄去医院,他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韩安澄。待看到稍显狰狞的左手臂时,终于强打精神,起身说一起去。   “别了,我自己去就行了。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好。以后,都跟我没关系了。”   “安澄,我跟你一起去。立扬你留下吧。”   “安澄,对不住了。程沫那丫头……”程立扬终究还是没法说出指责女儿的话,只能稍微放下姿态跟韩安澄道歉:“小孩子闹脾气,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实在是对不住,都是我的这个当爸爸的太失败!”   韩安澄本来不打算说太多,但听到程立扬这样的说法顿时脸寒了三尺:“你真当她是小孩子闹脾气?哪个小孩子会这样闹脾气?她刚刚那个架势,说的那些话,即使我早就说过,你们做的这些事我都不管,但我姐真要有个三长两短,你还是打算用小孩子闹脾气来搪塞我吗!”   韩乐澄在一边制止弟弟,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姑姑韩青察言观色看到程立扬脸上的隐隐也带了怒意,也开口让他少说两句。   程立扬原本是真的对韩乐澄姐弟有愧疚,但真的听了韩安澄这样一番话,一贯维护女儿的他脸色也开始难看:“小沫就算胡闹也不会到那个地步!我会跟她谈的,今天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最好是这样!”韩安澄甩袖而去,韩青到底是放心不下,跟着一起出了门。   韩乐澄看程立扬脸色不佳,伸出右手扶上他的手臂,安慰道:“我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她现在在气头上,你回家看看吧。”   “你……”程立扬终于转过头来看着韩乐澄。   “我没事,你不用在这里了。既然都做了,这些事都是要面对的,这点我承受得了。”   “对不起!”   “该道歉的是我们两个人,行了,你回去看看吧,我累了,先休息了。”   “那你去睡吧,我明天来看你。”   “去吧,开车慢点。”   韩乐澄一直是个聪明女人,做小三也绝不是一般人的水准,她知道程立扬最割舍不下的是女儿,她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再哭着闹着给程立扬添烦。情商过高的她,总能让程立扬得到最想要的理解和慰藉,这么些年相处下来,程立扬到底还是没能把握好那个度,难以自拔的爱上了这个女人。而韩乐澄,从十六岁到三十三岁,十七年,她也只是不求结果的守着这个男人。目前这样的局面却是她从来不想看到的,但也只能一步步走下去了。   程立扬走后,韩乐澄打了个电话到医院,得知韩安澄的伤口已经消毒,正在处理身上被踢伤的地方,没有大问题,这才放心些。   这边韩安澄在医院,小护士满脸心痛的帮他擦药,姑姑韩青在一边看着也是心疼。韩安澄慢慢就忍不了两个人看他的眼神,无奈的开口:“姑姑,你先回去吧,我姐一个人在家呢,你回去陪陪她。我这反正也没事了,一会儿好了自己回去。”   “我跟你一起走。唉,那个女孩下手也太重了,这边脸都肿了。”   韩安澄没办法,只能对护士说:“行了,谢谢你,剩下的我自己回家擦药就行了。”   “啊?你腿上还有伤没处理呢。”护士难得一次这么尽职尽责。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了。姑姑你去取一下药吧。”   韩青跟着护士去取药,韩安澄自己起身,把衣服整理好再走出病房。等把韩青送到韩乐澄那儿再回自己住的地方已经是一点多了,洗完澡再躺到床上已经是筋疲力尽,一时半会儿却睡不着,闭上眼都是程沫那张狠绝的脸。韩安澄不禁想,是怎样的恨,才能让一个女孩那样疯狂得像是只想毁灭一切。   ? ☆、给个痛快 ?  程沫回家之后,于静还没睡,呆呆的坐着沙发上。听到开门声,看到程沫眼神亮了一下,但也只是瞬间就暗下去了。程沫走过去叫了声妈,端起茶几上的水喝了一口就不再有所动作。   程轩跟着进门,对于静说:“静姨,我送小沫回来,你们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哦哦,好。”于静显得有些木讷,但到底是有了点反应。   于静等程轩走了,轻声问女儿:“沫沫,怎么是小轩送你回来的?”   “正巧碰上了。”程沫漫不经心的回答,表现得跟平时没多大差别。“妈,我累了,你还不睡啊,我可要去洗洗睡了。”   “睡,你去洗澡睡觉吧,我也上楼了。”   母女两人说话就要起身上楼,门外院子里有车开进来,两人的动作都停了,愣愣的看着门。等到门开了,果然是程立扬,于静这回是彻底打起了精神,但看到程立扬一直没正眼看她,只走到女儿面前,小心翼翼的说:“沫沫,跟爸爸谈谈好不好。”   程沫拿眼神瞟了一眼于静,看到那里面期待的目光,更觉得心疼,只能说好。   跟着程立扬到书房,程沫坐到小沙发上,之前表现的漫不经心终于换成了一张厌恶的脸。   程立扬看着女儿,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干巴巴的叫了声“沫沫”。   程沫讨厌这样虚以为蛇的试探,皱着眉把话说得相当直白:“你是怕我真的杀了她,还是觉得我没那个胆子,想着说点好话来哄我这个小孩?”   这样尖锐的问题,程立扬怎么回答都是错,好不容易稳住心思,才能情真意切地回答:“我相信我的女儿不会这么做。”看到程沫眼神有些松动,继续放缓了语气说道:“你再怎么胡闹,都改变不了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我知道你说那些话只是想挽回这个家,但是沫沫,我跟你妈妈真的不能再一起生活了,请你原谅爸爸。”   真的不能再一起生活了,为了那个女人他真的打算抛弃这个家了。程沫心又狠了下来:“你错了。我从来都不善良,只是我有自己的底线,因为你教过我,做人做事都得有个度,有些事情,人是做不出来的,只有畜生才会做的!所以,我即使在外面乱来,也绝对不敢轻贱人的性命。但是,如果我已经不想再做个堂堂正正的人呢?”   程沫的眼神让程立扬看得心惊,他焦急的想要挽回什么,生怕女儿一个想不开误入歧途:“沫沫!你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爸爸,你也不是小孩子了,难道你觉得你现在活得很光明正大?”   程立扬无言以对,低头沉默了好久,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含在嘴里,点火的时候手有些颤抖,程沫送给他的纪梵希打火机好久才点燃,深深吸了一口之后才说:“爸爸知道对不起你,但爸爸即使知道错,也不能让自己不犯这个错。就这一次,你原谅爸爸自私这么一次!”   为什么不能不犯错呢,明明知道错了,为什么还要继续呢?那个时候,程沫并不懂爱情有什么伟大,并不理解,怎么可以用所谓的爱来无所顾忌地伤害自己的家人,抛弃曾经朝夕相处的妻子。   等到她真的明白的时候,她才知道,真的爱上了,即使爱上了错误的人,也太难割舍,太痛,痛到再也做不到放弃,就只能不顾一切的用尽全身力气,只为和那个人相守。不论这样的结果是否真的能给两个人带来幸福,但当时就是会盲目的想要得到长久以来无法得到的人。情感积压到了一定的程度,不会从此沉寂,反而会像火山爆发,摧毁一切。   程沫看到程立扬这样由内而发的悲凉,终于忍不住像个孩子一样问了:“爸爸,如果让你在我和那个女人之间做个选择,你会怎么选?”   程立扬疲惫无比地回答:“你是我的女儿,即使我跟你妈妈离婚了,你这一辈子都是我的女儿!”   这样的回答并不能让她满意:“意思就是,不论我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了是吗?”   “女儿,爸爸不是没有想过放弃她,但是,我没办法。”程立扬用双手遮住脸,狠狠摸了一把才放下来。   程沫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父亲,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那个在她心目中如山一般高大的男人,第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颓败。她突然不能忍受了,她实在不能继续逼自己站住道德的角度去谴责这个男人,因为这个是她的父亲,她尊重了二十年的父亲,她再狠心,也不能逼得她的父亲在自己面前尊严全无。   她一向理智,今天却不留余地地把全部愤怒宣泄到那个女人身上。但也只能无谓地做最后的挣扎,咬牙切齿道:“我真恨今天没有干脆一点!”   “沫沫!她没有做错。她一直守了十几年,从来没有任何要求,甚至不要求我知道她的心意。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我的错。不要再责怪别人了,今后想发火就冲我发,你想怎样都可以。今天把她弟弟打进医院,到底是你做得过了点。”   “那个男人……”   “是她亲弟弟,不是你想的那样。没什么大碍,这事过去就算了,只是以后再别这样了。”   “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我不管了。不过,你还是给个痛快吧,想离婚就别一直拖着。”程沫说完头也不回走出书房。   韩安澄第二天一大早起来肩膀还是酸痛的,本想去公司,但一站到洗漱台前,看到脸上那个扎眼的巴掌印,只能摇头打电话让助理江源把几份文件送来家里了。   江源到的时候,韩安澄还坐在餐桌边,吃着早餐看报纸。这景象有些新奇,江源走过去问:“老大,你病了?”   “没有。文件都放这儿吧。你今天去跟瑞奇那边沟通一下,香港汉盛的负责人下周三过来的行程安排好了明天送过来。还有,今明两天我的行程都往后推。”   韩安澄说完,江源还处于过度震惊之中,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忙回答:“好,好的。”   “没事的话你可以回公司了。”   “老大,有事!”江源一本正经的说:“你的脸怎么了?被女人打了?”   “……”韩安澄板着脸不说话。   江源更加带劲了:“真的是被女人打的?你在外面乱搞,被杨小姐发现了?”   韩安澄一个眼刀扔过去,“不想干了?”   “嘿嘿,没有没有,我只是随口说说。老大这么正直的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在外面乱搞呢!不过,你把杨小姐怎么了?我刚刚来的时候在门口看到她,梨花带雨的跑了。”   “公司那些小姑娘把你熏陶得太好了,再这样下去,你也要彻底跟她们同化了。别这么八卦,没事滚蛋!”   看来老大心情不是特别美妙,江源只好善良的安慰一下:“好好好,我不问了。不过老大,女人嘛,闹脾气也就一两天的事,你回头哄哄就好了,别跟人较真。”   “不用哄了,已经分了。你再不走,我也不用继续听你神神叨叨,你可以到财务部领钱走人了。”   “……”太凶残了!“我马上走!”   江源灰溜溜地走了,韩安澄回想起他来之前的事,按了按额头,还真是让人头疼的早晨。   杨颖是韩安澄的女朋友,至于怎么变成女朋友的,他也不是太记得。但是,两人交往了近一年,关系处理得还可以。   杨颖是那种比较常见的小女人,长得漂亮,身材迷人,能撒娇能卖萌,没有太大的性格缺陷,虽然偶尔会闹小姐脾气,但也能把那当情趣。杨颖喜欢韩安澄,一是他帅,二是他有钱。这样的男人,只要人格品质不是渣到不行,基本都会有一堆女人想要围上去。当然,就算是渣得很彻底,也照样会有女人围上去,更何况韩安澄的确是个极品男人,黄金单身汉。   杨颖平时对韩安澄是百般体贴,韩安澄对杨颖也是有求必应,能满足她的从来不会吝惜半分。但他并没有想过要娶杨颖,总觉得对杨颖的感觉还差那么一点。而杨颖也知道韩安澄是那种对感情漫不经心的人,一开始并不指望能有个什么结果。或许她也觉得,像韩安澄这样的男人,她到底是掌控不住,终有一天是要失去的。那也没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就好了。有些事情,不强求,或许反而会有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只要慢慢来,或许韩安澄也能对她更加投入。   今天早晨,杨颖刚从老家回来,刚下高铁就赶过来看韩安澄。没想到进门看到的那张俊脸上有一个清晰的掌印,不知道是被哪个女人打了。韩安澄一直都没有向她解释的习惯,每次发生矛盾,杨颖哭闹着想要韩安澄一个解释,而韩安澄总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哄哄就完事了。杨颖闹过之后,只能自己安慰自己,才能继续下去。   而今天,他更加一句话都不说。杨颖质问了几句,韩安澄照旧闭口不答。一直以来积攒的委屈、埋怨都被激发出来,杨颖言辞更加激烈。控制不住情绪的杨颖,最后丢下句分手就摔门而出。韩安澄也不追,就这么由她去了。   对于这件事,韩安澄也确实是不好解释。他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姐姐勾引有夫之妇,男人的女儿跑过来把他打了一顿。这也太丢人了。而他又从来不喜欢撒谎,只能对女友说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让她别闹。而这样的说辞,与其说是解释,倒不如说是敷衍。   于是,程沫小姐掌掴韩安澄事件的后续便是,韩先生痛失女友。   ? ☆、花坛边的流浪猫 ?  程沫第二天就回了学校,继续过自己的。想去上课的时候去上课,想宅的时候就耗在宿舍玩游戏,时不时晚上去迷廷喝两杯。这样的生活,如果算正常的话,倒真是正常得很有规律。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任何关于父母的事,于美人幸好也没怎么打电话来哭诉,只偶尔来关心下她的生活状况。程沫不知道是于静想开了,还是程立扬做了什么,于静没说,她也就不主动问。   宿舍的女生一直以来都觉得程沫是个奇特的存在,到大学之后不学习的大有人在,但像程沫这样,不学习还专门混酒吧的女孩子,在Z大这样的千年学府里还真是一朵奇葩。至少,迷廷里那些见过程沫却不认识她的熟客是不太能相信这看上去那么没水准的女孩能是Z大的高材生。   大一的时候大家还不知道她每天晚归是什么原因,直到她生日的时候请宿舍的人一起到酒吧,看到她跟酒吧那些人都熟稔得像是要穿一条裤子的样子,才知道程沫的根据地在这里。   宿舍的三个女生都没去过酒吧,最开始是觉得新奇,之后就开始对程沫表示崇拜了。刚进大学的小女生,做了二十年的乖乖女,都有点想要离经叛道的心思,也不枉年轻过。但毕竟老实了这么长时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叛逆,而且到底都有自己的底线,而这个底线绝对不算低。所以,只能在校园范围内撒丫子疯玩瞎闹。   看到程沫在酒吧里那叫一个如鱼得水,里面的小男生恭恭敬敬的叫她一声沫姐,比她大的能打趣的叫她沫哥,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在不甘心中规中矩过一生,所以还在鼓起勇气砸别人家玻璃窗的时候,转过头发现,别人已经卸了好几家的窗户了。   几个女孩都比较兴奋,程沫也很大方的任她们吃喝玩乐瞎闹腾,只是在保留最后一丝清明时叮嘱调酒师小宇一定要把她们扛走。   第二天三个女孩在酒店套房里醒来,看到床上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小伙伴,才回想起前一晚有多疯狂。程沫倒是还好,冲着一边沙发上躺着的小宇踹上一脚,赶他去叫人送早餐。等小宇走了,程沫才开始给几个兴致勃勃的女生上思想政治课。   “至少大学毕业之前,除了迷廷以外,你们不能单独去任何一家酒吧!就算是迷廷,你们也必须保护好自己!”   几个女生被唬得一愣一愣的,都傻了吧唧的看着程沫。关键是,平时在众人眼里最不靠谱的人瞬间这么有正事的教训起大家,真的很跳戏!   “去洗把脸吧,这个样子实在是不好看。”程沫也是没办法,她知道大家压抑得太久,接触到新鲜的事情会有异动,昨晚实在是玩得太过,一向喝酒不过量的她都没能幸免被灌醉,要不是她熟悉的地方,四个女孩子这么乱来,实在是不安全。她肯定不能做这个带坏小孩子的坏人。   自那件事之后,四个女孩的关系紧密了很多,都不是什么有心计的人,也没那么复杂的东西要算计,偶尔一点小摩擦没多久都能揭过去,这样的生活环境倒是让程沫很轻松。她也把学校当成一个避风港,轻易不理世事,俨然一副闭关锁国的样子了。   这天程沫又在宿舍宅了一天,在游戏里打得热血沸腾的时候接到小宇的电话,说晚上有活动,让她过去。程沫丢开电话,对YY里的战友们说自己有事要出门,弟兄们继续屠着。   “你拉了两个团的人来屠城!屠一半自己跑!要点脸不!”   “卧槽!这么有技术含量的事你都做!唾沫!你真是太对得起大家了!”   “明天继续,明天继续啊~我回头搜罗几件好装备,咱们再继续屠~”程沫赔着笑脸在YY里说了几句就闪人了。   众人虽然嘴上这么骂,但心里也不当回事,毕竟大家都是一起作奸犯科的兄弟,组团屠城也是玩玩而已,关键是唾沫刚刚说搜罗装备!好吧,看在兄弟一场(装备)的份上,大家大度的原谅了这小子,继续屠城大业。   程沫到校门口打了车直奔迷廷,出门之前连衣服都没换,一件皱巴巴的白T恤,一条浅蓝色七分牛仔裤,一双人字拖的造型就到了迷廷。如果她早知道,过来之后要迎战的敌人,她肯定先收拾一下战袍。好吧,没那么严重,只是,她真的不好意思再见那个人啊。   到了迷廷,程沫直奔吧台。小宇看到她,笑着打趣:“你最近这是走野人路线?”   程沫翻了个白眼,说道:“你才是野人!冰水!渴死我了!”   小宇倒了杯冰水给程沫,凑近一点说道:“今天小言的好日子,叫了几个兄弟一起来嗨一下。估计小言唱完今晚,之后就没多少机会在这里唱了。”   “为什么?”程沫莫名其妙。   “总算遇上伯乐了,说是签了个不错的公司,马上要开始走向成功了。”   “真的?什么公司,我叫人查一下,别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公司。”   “世峰传媒。需要查吗?”   “世峰?嗯,我再看看吧。”程沫有些惊讶,世峰这样的大公司,温言是怎么够上的。不过,再大的公司,还是要小心的好。“我偶像怎么还没出来?”   “跟老李说话呢。要走了,总要跟老李交待一声。”   程沫漫不经心的环视了一圈,意外的发现了一张面孔有些眼熟。疑惑着又看了一眼,没想到对方像是接收到她的视线,正巧也往这边看过来,而看到她的表情……相当诡异!   从这个表情,程沫就断定她之前肯定见过这个男的。不过,在哪里见过呢?   想起来的瞬间,程沫在心里骂了一句“靠!”   这叫冤家路窄么?为毛她在这里混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啊!难道以后要转换据点?太麻烦,而且这么多兄弟在呢,她怎么可能走!对于这么一个看着就让她纠结的人,她决定,无视吧。   程沫坐在吧椅上继续喝酒,片刻后,温言出场了,站到台上的瞬间,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舞台上的温言,美丽得不可方物。精致细腻的五官让人无法从她的脸上移开视线,一身素色的短衣长裤衬托着她温婉沉静的气质丝毫不张扬,而透彻凌厉的眼神却像是一把利刃划上每个人的心尖。当她展开歌喉,那样如水温暖又浓郁绵长的歌声更是让人沉醉。   温言最吸引人的地方,在于她的多变。她熟稔的歌唱技巧,多变的曲风,甚至对于每一首歌中情感的把握都十分到位。她疯狂时,全世界都会跟着她一起疯。而她安静时,所有人都能沉静下来,只听她用歌声讲一个故事。而温言本人也同她的歌一样,千变万化,让你惊喜不断。这样的温言,如何能不让人喜爱。   程沫看着全场人都为温言疯狂,就像是看到了两年前第一次见到温言的那个自己。当时,她也是这样,瞬间成了温言死忠的歌迷吧。她从来不追星,却从那时起就把这个女孩当做自己的偶像。即使现在温言就像她的亲姐姐一般,她还是喜欢叫她偶像,一见到就忍不住扑过去抱大腿,一副要以身相许的样子。   “你再这么看下去,我真的要相信你是同性恋了。”小宇在一边敲程沫的脑袋。   “要你管!我就是喜欢我偶像!怎么了!”   “行行行,你最大。你想喜欢谁就喜欢谁。不过,你偶像以后不在这里唱歌了,你还怎么追星啊?”   “那有什么。你没看那些追星的小姑娘成天怎么疯狂地追着那些明星四处乱窜啊。我打算下血本,买辆二手小吉普,每天跟着我偶像后面跑了!”   “你没救了!不过,你会开车吗?路考这都第四次了吧?”小宇不留余地的嘲讽。   “哼!姐姐不考了!请司机不行啊!”   温言唱完一首歌之后,笑着对众人说:“感谢大家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从明天开始,这个位置将交给小米,而我,应该会在不久的将来用另外的方式与大家见面,到时候,希望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我!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温言的告别演出,自然是热闹非凡。所有她演唱过的经典曲目,在这个晚上都重温了一遍。到最后,李哥让人开了十瓶香槟,从酒吧的各个角落喷洒而出,飞扬的香槟雨洒到每个人身上,全场都是欢呼声。在这样沸腾的环境下,程沫却不经意瞥到了一抹不和谐的身影。她看到韩安澄拿着手机,皱着眉头出去了。程沫瞬间心情不好了,本来还觉得挺对不住这个人的,看到这里,她就忍不住嫌弃了一把,还在心里骂上一句,装X!   程沫跟一群人嗨得没型,到最后,头晕眼花的已经不太行了。看了一眼还在跟众人狂欢的温言,她躺在沙发椅中觉得有些气闷,便一个人起身走出去。   今晚,好像每个人都很开心,又好像每个人都不开心。   温言虽然签了好公司,但是程沫却觉得她今晚喝酒的架势像是刻意在掩饰什么,不太像是庆祝与道别。小宇郁闷的情绪更加明显,暗恋了温言一年多,如今,只怕两人距离更加遥远了。而程沫,即使嘴上说不在乎,但真的能不在乎吗?那个她至今当做全部信仰的男人,那个岌岌可危的家,她好像,还是很在意。   程沫走到路边的长方形花坛边上,也不管干不干净,直接在大理石的花坛边沿躺了下来。她把右手枕在脑后,左手搭在额头上。人字拖被丢到一旁,光着脚丫左脚踩在上面,右脚抬起搭在左腿膝盖上,一下下左右摆动着两条腿。   睁着一双迷蒙的大眼睛看着夜空。周边高大的建筑挡住了视线,她只能看到一片狭窄的黑漆漆的夜空,没有任何光亮。但程沫就是这样瞪大眼睛看着,相当固执。   ? ☆、韩先生的善行 ?  韩安澄跟朋友一起从酒吧出来,就看到花坛上躺着的那个小小的身影。原本打算无视,但走出两步,又停住了。   江源回过头来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韩安澄想了一下,对江源以及同行的几个人说:“你们先走吧,我还有点事。”   韩安澄说完,直接就往花坛边走过去了。一行四五个人都喝得有点多,也不管韩安澄了,勾肩搭背东倒西歪的走了。只有江源还愣在原地看着韩安澄。   韩安澄走过去的时候,以为程沫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已经睡着了。虽然不喜欢这小孩,但到底是不能冷眼旁观的。一个女孩子要是出了点什么危险,他这么直接走人怎么都说不过去。   韩安澄伸出手,晃了晃她还搭起来的腿,说道:“起来回家去睡,大马路上睡着也不怕人给你卖了。”   这突然的声音吓了程沫一跳,她猛然起身,本就喝多了,还是躺在本就不宽的花坛边上,下一秒就要往地上掉。   韩安澄眼疾手快,托住了她的头,但程沫还是跌到了屁股。脑子晕乎乎的,花坛也不高,倒也没觉得多疼,但确确实实被吓得“啊”了一声。   掉下来后,程沫又一屁股坐到地上。一双大眼睛迷糊地看着眼前的人,聚焦了一分钟才看清楚面前这个男人是谁。   韩安澄托住程沫之后,又蹲下来检查了一下她是否摔伤了哪里。感受到眼前的目光,他才抬眼对上了面前这双眼睛。那里面没有一丝杂质,酒醉之后的不清明,带着一丝疑惑定定地看着他,没有丝毫戒备。   韩安澄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的眼睛,那么浓烈的恨意好从这双眼睛里蒸发不见。他突然觉得,比起那双眼睛,他还是喜欢这一双。   好一会儿,程沫才嘟囔着开口:“就算我没搞清楚打了你,你也不好这么突然跑出来吓人啊。”   韩安澄还没从她的眼睛中挣脱,听了程沫这番话,他不禁失笑。扶着程沫站起来,坐到花坛上面,开口道:“嗯,我比较小气,有仇必报。”   她附和道:“太小气了。”   韩安澄看着她这小女孩的样子,觉得好笑,想来是真的喝多了。要是清醒的时候,她只怕又要扑上来踹几脚,咬几口了。   “喂,我口渴。”女孩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向韩安澄,说话的口气却一点不客气。   而他居然也没觉得哪里奇怪,好像早就清楚了她这般蛮不讲理的个性,自然的说道:“等着,我去买水。”   女孩听到这话,就开心的笑了,那样干净的笑容,实在是赏心悦目,让人无法转移视线。韩安澄愣了几秒,才起身去买水。   江源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这个世界太惊悚了,原来老大之前脸上的巴掌印是被这个小女孩打的!原来,老大好这口!江源怀揣着这个惊天大发现,万分激动的闪人了。   韩安澄买了水回来,看到程沫又在花坛边躺了下来,一双脚丫子像是等得不耐烦了,一下下蹬着大理石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起来喝水。”韩安澄把一瓶水放在一边,拧开手中剩下的这瓶水递过去。   程沫坐起来,因为喝多了,还左右摇晃了一下。韩安澄扶住她的肩膀,水递上去也没有松手,直接让她就着喝了。   等程沫咕咚咕咚喝下大半瓶水,他才松开手,拿起另一瓶水喝了两口。   喝完发现程沫又躺了下去,一双脚还在敲打着,似乎这很有意思。   韩安澄怕她着凉,正要开口说送她回去。程沫开口说话了:“你看,那颗星星多亮。”   韩安澄抬头看了好一会儿,无奈道:“没有星星。”   “有的。只是你没看到。”程沫说完这句,又接着问:“你说,是不是非得亮得刺眼,人才会知道有它们的存在?”   韩安澄明白她像是意有所指,并不着急回答,让她接着说下去。   女孩喝醉酒了好像思路更加清晰,用温和清丽的嗓音不急不缓的说:“为什么人只能看得到那些成天挂在嘴边的爱,从来不去想,那份默默无闻的爱有多浓厚。”   韩安澄难得愿意跟人讨论这种话题,大概是觉得眼前这个女孩需要人跟她说点什么。“或许,不是看不到,而是不需要。”   “不需要?好像说得没错。因为不需要了,你有多爱他都没用。那你说,为什么他会需要你姐姐呢?”   “这个我也不清楚了。相爱这件事,实在是一个太玄妙的东西了。”   “相爱?你的意思是,他爱你姐姐?”   “或许吧。这个你要去问你爸爸。”   “爱就这么伟大吗?可以凌驾于一切之上?看来,我要结婚,就要找一个不爱我的。”   “为什么?”这种结论到底是怎么得出来的,韩安澄相当奇怪。   “因为这样他要跟我离婚的时候才不会说,对不起,我已经不爱你了。或者,我可以一开始就要求他,喂,反正你现在也不爱我,那你以后也不准因为什么狗屁爱而跟我离婚啊。不管怎样都不能跟我离婚!”   韩安澄乐了,看来,这场婚变对这个小孩打击还真是大,都开始三观不正了。   但其实,程沫不过是因为害怕失去,所以宁愿一开始什么都不要。又或者说,如果她需要组建一个家庭,那她就要守住,用某种极端的方式。   程沫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除了头疼以外,屁股也觉得疼。揉了揉之后,发现自己现在处于一个相当陌生的环境。再低头看身上的衣服,很庆幸它完好无损。回想一下昨晚,她好像躺在花坛上睡着了,之后又好像见到了什么人,然后就断片了。   起身光着脚走出房门,在客厅发现了正在打电话的某不知名生物。   对方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看着她,一脸平静。而程沫,在看清楚那张脸时就惊悚了。怎么会是他!   韩安澄很快挂了电话,走过来:“醒了?我叫了外卖,去洗漱一下,出来吃饭。”   看程沫站着不动,一脸惊悚的盯着他,韩安澄莫名其妙问道:“怎么了?”   “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没想出要怎么表达自己的惊悚。   韩安澄总算知道这小姑娘已经忘了昨晚的事情了,笑着说:“行了,别纠结了。我看到流浪猫也不好意思不管,何况是个大活人躺大马路上。去洗洗,吃完饭送你回学校。”   说完,韩安澄就转身进了厨房,没再搭理石化的小丫头。   程沫的脑子关机重启之后,才慢腾腾的飘走了。站到卫生间的镜子前,程沫才反应过来,这个早晨应该感到惊悚的人是韩安澄才对。   眼前这个一头乱发,嘴角还有一串莫名痕迹,疑似口水的人,真的是自己吗!而再看身上那件原本就皱巴巴的白T恤,现在更加皱巴巴了。而那条牛仔裤上,好像还有泥巴……泥巴!   天哪,这么邋遢得像是刚从农田里打了个滚出来的模样,韩安澄居然肯收留自己,程沫突然觉得,这是个好人了。   收拾干净自己出来,做到餐桌边上的时候,程沫脸上还在滴水。韩安澄端了一杯蜂蜜茶给程沫,然后又从桌上抽了张湿巾给程沫,说道:“把水擦干。”   程沫接过,擦了把脸,然后开吃。   现在已经快下午一点了,睡了这么久,她胃里早就空了,也不管这是在谁家里,跟谁在吃饭,只是一股脑的往嘴里塞东西。   那一份板栗烧鸡,她十分钟就消灭完了。   韩安澄看得心惊,开口制止:“你一下吃这么多,胃会受不了。”   程沫不满,一边咬着鸡肉,一边说道:“我都快饿死了,好吗!”潜台词是,要不要这么抠门,吃顿饭都不让!   韩安澄笑了,只给她盛了碗鱼汤,让她喝下。做完这些,连韩安澄自己都觉得不对劲。纵使这是个小姑娘,他也照顾得太过分了。况且,他一向不是这种习惯照顾别人的人。之后,韩安澄再也没管程沫,只自己默默吃饭。   吃过饭,韩安澄要送程沫回学校,程沫大手一挥:“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行。走了!”   “这里很难打到车,公交站牌也离得很远。”韩安澄回国后自己买的房子是一栋带花园的二层小别墅,离市区不远不近,小区的环境也很好。这样的小区,公交线自然不会开辟到这里来,出租车也很少出现。   程沫从客厅的落地窗看出去,就对周边的交通状况有了个大概的猜测,默默在心里靠了一句,没有再说话,默默穿了拖鞋就走了出去。韩安澄拿了车钥匙跟出门。   程沫在路过一个公交站牌的时候让韩安澄找个地方放自己下来。   “没关系,我送你到宿舍。”   “我有关系啊!笑话,我喝醉了在你家过夜没什么,但是你大白天再送我回学校就太那吓人了吧!我可是相当注重名声的人!”   “……”韩安澄相当无语,自己这么正直的善良的行为,居然能被这丫头想歪了,气死他了!但是,肯定不能自己生气就算了,既然她认为直接送到学校不合适,那就……直接送过去好了。她总不能跳车。   韩安澄皮笑肉不笑的说:“尊老爱幼是我们民族的传统美德。反正我下午没什么事,你不用怕麻烦我。”   “我靠!”程沫终于忍不住爆粗口了:“你什么民族啊!”   “中华民族。”   到最后,韩安澄还是没有把程沫送到学校。一来是看程沫越接近学校越有要跳车的趋势,二来是江源打电话过来,说是广州那边的工厂出了点问题,需要他出面处理。   韩安澄在路边停了车,程沫终于松了口气,说道:“虽然你不像是好人,但还是谢谢你了。对了,之前那件事,我向你道歉。”   韩安澄笑着说:“多谢你的夸奖,但是,道歉的话,我暂时还不打算接受。”   “那你想怎样?不然,我让你打回来?”   “这个提议还不错,但是我今天没时间,改天吧。”   嘁!小肚鸡肠!程沫在心里鄙视了一下这人,没再搭理他,直接下车了。   韩安澄看着程沫那娇小的背影,好像还透着怒气,笑了笑,也开车离开了。   ? ☆、初见端倪 ?  回到宿舍的时候,两个女生去上课还没回,剩小白躺床上捧着手机看小说,笑得相当YD。听到开门的声音,小白抽空露出个脑袋看了一眼。   一看是程沫,小白捧着手机又躺了回去,顺便嘟囔了一句:“还以为是叫的外卖到了。对了,你怎么不说你要回来啊!为毛不打电话!”   程沫端起桌边的水喝了一口,才无奈道:“我哪儿能神机妙算,测出大小姐你今天打算下午三点用膳啊?”   小白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两声,然后扭捏道:“人家昨晚没休息好嘛,太累了啊。今天起得晚一点也是正常嘛~”   程沫无视这货,拿了衣服进卫生间洗澡。   小白看了看她的动静,恍然大悟:“橙子!你昨晚夜不归宿!”   程沫面不改色:“昨天跟小宇他们喝多了,被他们扛去酒店了。”   跟小宇在一起?那就没什么料可挖了。小白继续看耽美小说,看得欲罢不能。   程沫洗了个澡出来,拿了电脑往书桌前一坐,进了游戏就开始吆五喝六的要去屠城。   一口唾沫一出现,帮会YY里的人就开始群起而攻之。   “死丫头!你还敢来啊!”那浑厚的大嗓门把程沫耳朵都要震聋了。   程沫赔笑:“我的错我的错。来来来,今天再屠一次,我保证不跑!”   “屠毛线啊屠。昨晚被你坑了,你屠了个挂机的,那货醒来之后就拉了一大帮人跟咱们对砍,打得太晚,帮里这会儿都还在睡觉呢。”这个点睡觉是有点夸张,但是帮里在线的确实没几个。   “嗯?被虐了?谁敢动爷的人!走走走,咱们去端了他们贼窝!”   于是,程沫就拉着几个人,去欺负落单的小受受了。   不得不说,这段时间程沫的游戏ID一口唾沫太过于形象的描述了她在游戏里的状态。她的恶行劣迹已经导致全服的人看到她都想吐唾沫的程度。当然,除了自己帮会的人。   不过,帮会里的人名声也没好到哪里去。跟着程沫这种没节操的,大家都混成了劣迹斑斑的恶徒。   之所以在游戏里这么放肆,大概是因为她体内的恶劣因子没法在生活中实现,只好在游戏里发泄一下,否则,估计她会憋疯。   程沫杀了够了人,总算是感觉自己胃里面空了。把号扔在一个荒郊野岭就要下楼去买饭。   小白午饭吃得晚,也拖到这个点跟程沫一样没吃晚饭。宿舍剩下的两个人有活动,还没有回来。程沫看一眼小白那个架势,像是要在床上躺到地老天荒的架势,只好自己出门了。   程沫跑到学校后门的黄记,帮小白点了蜜汁叉烧饭。自己正犹豫的看着菜单,服务员热情的给她推荐:“我们这里的板栗烧鸡挺好吃的,你要不要试试?还有鱼香茄子也可以。”   程沫一听板栗烧鸡,瞬间想起了中午那一大叠板栗烧鸡,以及那个提供板栗烧鸡的人。怎么会想到他!心里抖了抖,程沫毫不犹豫的点了鱼香茄子。再要了两份冰镇酸梅汤。   拿了吃的回到宿舍,小白难得从床上移驾到了厕所,程沫一开门,就看到小白甩了甩手上的水,笑得十分狗腿的凑过来。   “橙子,你太棒了!我都快热死了。”小白欢呼一声,打开酸梅汤大喝了一口。   “我也热。咱们学校什么时候装空调啊。”程沫从小既怕热又畏寒,完全是娇生惯养的体质。现在都快到十月份了,天气也不见凉爽。   像C市这样的地方,一年基本没有秋天。夏天的结束就是一场台风,然后大地就迎来了凛冽的寒风,刺骨的严冬。   “你也热?你也看NP小说了?”小白不解。   “……”程沫觉得跟小白正常沟通实在是太困难,于是拿着自己的鱼香茄子默默的开吃。   小白却似乎很有闲聊的兴致,贼兮兮的凑过来,一脸猥琐的看着程沫:“橙子,你没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别抽风,赶紧吃完了床上躺着去。”   “你刚刚手机响了,我一看是小宇哥哥我就接了。”   程沫差点没一口饭喷出来,呛得不行之后只能转头瞪小白。小宇哥哥是什么鬼啊!   小白却不搭理她杀死人的目光,继续说:“你不是说你昨晚跟小宇哥哥在一起嘛~可是,小宇哥哥说打电话来说昨晚准备扛你走的时候才发现你不见了,问你跟哪个男人跑了!”   程沫无语,这小宇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自己了,被带走的时候没见他出现,这个时候打电话,是想确保她真的被人掳走了吗!“哦,我记错了,不是小宇把我扔去酒店的,大概是我自己摸过去的吧。”   “鬼才信你!”   “这么说你已经相信我了。那就好好吃饭,别吵我。”   小白看着程沫那可疑的小样,贱兮兮的说:“橙子,酒后那啥不太好,下次清醒的时候记得回来汇报啊~”   程沫一本书扔过去,砸死一只苍蝇。   不得不说,其实程沫的行为挺可疑的。通常情况下,程沫是那种身正不怕影子斜的人。就算真有人往她身上泼脏水,她也能面带微笑的顶着脏水继续招摇过市。   现在突然介意起昨晚跟韩安澄的共处一室,还矫情的拒绝对方送她回学校,这行径实在是引人深思。   晚上躺在床上,程沫脑海中突然闪现过一些片段。   “喂,我口渴!” “等着,我去买水。”   “为什么人只能看得到那些成天挂在嘴边的爱,从来不去想,那份默默无闻的爱有多浓厚。”   “或许,不是看不到,而是不需要。”   “爱就这么伟大吗?可以凌驾于一切之上?看来,我要结婚,就要找一个不爱我的。”   “为什么?”   “因为这样他要跟我离婚的时候才不会说,对不起,我已经不爱你了。或者,我可以一开始就要求他,喂,反正你现在也不爱我,那你以后也不准因为什么狗屁爱而跟我离婚啊。不管怎样都不能跟我离婚!”   这些突然冒出来的片段,让她迷惑。那个低沉好听如同丝绸般的声音,应该是韩安澄。可是,她怎么好像从这个声音里听出了一种叫做温柔的东西?   程沫又突然想到今天吃饭的时候,他让她不要吃太多,对胃不好,还帮她盛汤。虽然他一直都面部表情僵硬,但是,好像确实是在照顾她没错。   而这样的认知,程沫全部解释为这个人是个好人。他说,碰到流浪猫都不忍心不管,那么,对她好也的确是出于与生俱来的善良吧。毕竟,以他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对自己产生什么男女之间的感情的。   程沫一念及这个不可能,便全身心都放松了。对的,不可能。   真的不可能吗?   韩安澄到了广州之后,忙着到工厂处理事务。一路上虽然因为事发突然,表情稍显严肃,但心里却并没有多烦闷。脑海中不经意间回想的,居然全是那个小丫头昨晚的娇憨,还有白天清醒之后的率真无理。   虽然只与程沫接触过两次,但他却难得对一个人这么感兴趣。这个女孩,好像不太会遮掩自己的情绪,完全只凭喜好做事。   第一次见面她展示出来的狠戾,连他都震惊。而昨晚的她,又安静落寞得让人可怜。她的性格太过于极端,一面沉默孤寂,一面火爆直厉。   想到这里,韩安澄自己都不由得笑着摇头。自嘲地想:韩安澄,你才见过她几次,就一副对她一清二楚的样子。   江源从上飞机开始就一直毫不遮掩的打量韩安澄,上车之后坐在副驾驶座上也一直在偷眼从后视镜看他。此时看到韩安澄嘴角突然出现的这么诡异的笑,江源惊悚了,看来他是真的有情况!   江源不怀好意的开口:“老大,你昨晚没发生什么事吧?”   韩安澄被突然的声音打断,他抬头一个冷眼看过去,“你觉得我能发生什么事?”   江源被着正人君子的表情唬住了,难道是他想错了?   片刻后,韩安澄开口吩咐:“先打电话给厂里的人,确定库存。然后联系杭州的厂,先保证货源。”   江源立马调整状态,转换到工作模式,不再打趣。仓库突然起火,预计这周五要装船的一批电子零件被毁了大半。韩安澄需要过来处理这场大火带来的麻烦。   到了工厂之后,韩安澄去仓库看了一眼,情况还不算太糟糕。临近的两个仓库没有被波及。韩安澄安排了一系列的工作,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不论是飞行还是工作上的麻烦,出差总是让人身心俱疲,韩安澄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韩安澄一直跟在一个女孩身后,一路看着她走走停停。那个背影他不认识,也不知道这条莫名其妙的街道是什么地方。   女孩子停在一个小摊前,拿起了一把精致的手工刀,仔细的看。韩安澄好奇的看着那个侧脸,很精致的五官,唇红齿白,肤如凝脂,但韩安澄怎么都不记得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   正准备靠近,女孩却转过头来,晃了晃手工刀,一双透彻明亮的大眼睛看着韩安澄说道:“你一直跟着我,想干嘛?”   韩安澄被问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跟着她,却莫名其妙听到一个声音在回答:“我喜欢你,所以跟着你。”   女孩子听到这个回答,白皙的脸颊瞬间染上了红晕,咬咬牙说道:“你再跟着我,我就用小刀划花你的脸!”   韩安澄被门铃吵醒,挣扎着起床去开门,江源拎了早餐走了进来。   “老大,难得你快九点了还在睡啊。”   韩安澄没搭理他,直接走进洗手间。   “杭州那边来消息,说这批货不多了,怕是不够装船。硬要送过来的话,意义不大,还多出路费。厂长昨天统计了一下,我们同类型的产品还有一款刚从实验室出来,质量比原定的那批还要好,您看是不是跟买家沟通一下,用这批新货顶上去?”江源等韩安澄从洗手间出来,就一脸严肃地开始汇报工作。   “成本呢?”   “这边是价目表,您看一下,差别不算很大,比起从杭州那边补货的运费和保险,我认为还是这个方案比较合适。”   韩安澄看了一下价目表,说道:“你联系下买家,我来跟他们谈。”   “好的。那你今天还去工厂吗?”   “嗯。九点半在楼下接我。”   江源应了一声,走出房间去安排工作。韩安澄吃着早餐,有意回想了一下昨晚那个梦。而当想起来的时候,那个梦里不认识的女孩,可不就是程沫嘛。这个认识,实在是让他震惊,只能安慰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些都是鬼话。   ? ☆、尘埃落定 ?  程立扬到底还是要跟于静离婚了。于美人打电话来的时候还算平静,只让程沫抽时间回家一趟。   程沫一听这语气,就知道是发生事了,也不管一会儿还有课,直接打车回家了。   一进到客厅,就看到满屋子的人。叔叔伯伯都在,连一向不过问小辈事情的爷爷都在场。老人坐在正中间的沙发上,板着一张脸,双手撑着拐杖,不怒而威。   程沫走过去,勉强挤出个笑容,喊了一声爷爷。   老人听到孙女的声音,抬头看她一眼,面色柔和了一些,冲丫头伸出手,道:“过来坐。”   程沫乖巧的坐过去,接着就没再搭理其他人,只低着头,一言不发。这样的情景,实在是太一目了然了。   整个客厅坐着十来个人,律师也在场,却没有人敢说话。场面严肃得让人全身都紧绷着。   老人隔了很久,才开口说话:“静丫头,你同意离婚吗?”   于静听了这话,抬头看了老人一眼,接着又看向对面坐着的程立扬,那一眼太复杂,包含了太浓厚的情绪。怨恨,悲伤,最后剩下的只是哀莫大于心死的坦然。   于静以前从来不发脾气,她被女儿气得跳脚都不会开口说一句重话。总是想着跟女儿讲道理,跟女儿沟通。   而自从这件事发生以来,于静第一次情绪起伏这么剧烈。她会哭,会闹,唯一不再会的就是温声细语地沟通。不再懂得一个贤惠妻子该呈现的形象,不是因为她太笨,输了这场争夺。而是因为,失望。她用所有的情绪,来展现她对这个男人的失望透顶,而不是用尽手段去挽留。   或许失去这段婚姻也有她的原因,或许她继续贤良淑德下去,这个男人还会留下,但是她不愿。一个变了心的男人,她留着又有什么用呢?   “爸,您答应了吧。我想离婚。”   老人听到这样的回答,神情复杂的看着于静,好久之后,才叹了口气:“你有什么要求就提吧。不管你要什么,爸都替你做主。”   “谢谢爸。我不需要什么,留下这栋房子就行了。”总得有一点什么,来让她怀念过去的这么多年。   程立扬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听到这里,才开口:“房子留给你。公司里的股份,你想要卖就卖了吧。女儿……”   还没等程立扬说完,程沫就开口了:“我成年了,趁着这次机会,把我的户口独立了吧。你们该分分,该散散,跟我没关系。抚养费你要觉得有必要,看着给就行。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程沫说完,起身准备离开。程爷爷拽住了孙女的手,神情悲悯的看着她,唤了一声“小沫。”   程沫调整了一下表情,回过头来,对爷爷说:“爷爷,我下午还有课呢,得回学校了。他们这点破事,不值得您劳心伤神,您也看点回去休息吧。”   “可是,你的户口……”老人了解这个孙女,外表再坚强,内心其实脆弱得狠。说要独立户口,不过是做得最后一点小抗议,这谁都不跟的立场,不就等于是不认自己爸妈了吗?   “爷爷,我都这么大了,您不用担心我了。户口独立出来,我也是您孙女。等我挣钱了一样孝敬您。爷爷,我真的该走了啊。”   程沫挣脱老人的手,直接出门了。没有看到身后程立扬和于静的表情有多沉痛,就算看到了,她也没工夫去管那些了。   程沫当然没回学校。一个人跑到商业中心,先找了一家看起来最贵的餐厅,点了一大桌菜。   韩安澄进门的时候在老地方看到了杨颖,走到她面前坐下。   服务员上了一杯水,他端起来喝了一口,才对面前的一脸忐忑与期待地看着他的女人开口问:“找我什么事?”   “我……”杨颖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要和好的话,虽然是她提出的分手,但是韩安澄先惹她生气。虽然当时分手是气话,但韩安澄之后真的没有再联系自己,她又不甘心就这么分开,只好主动联系他。但是这么直接开口要求和好,韩安澄会不会答应是其次,她自己或许都要觉得自己没骨气。因此,杨颖打算先观望一下,换了一个话题:“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不用了,我刚吃过午饭没多久。”其实他之前一直在忙,   “那喝杯茶吧。”杨颖笑着招来了服务员,帮韩安澄点了一杯龙井。   “你找我到底什么事?”语气已经透着不耐烦了。   “我,”杨颖还是不好意思开口,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你最近怎么样?工作忙吗?”   “还好。不是特别忙。”   “我听说你之前去了趟广州?”   “嗯,出差。江源告诉你的?”   “嗯,我碰巧吃饭的时候见到他。”杨颖心里有些不安,他会不会觉得自己特意打探他的行踪,会不会不高兴。   韩安澄不想再继续接受这样的试探,希望早点结束,于是开口:“其实你没必要这样。你心里也清楚,我们并不合适。”   杨颖脸上一僵,眼睛里已经有了晶亮的液体,但还是强忍着,没让自己哭出来。他到底还是绝情的人,从来不会给任何人回头的机会,于是提了分手,就不可能再有重来的机会了,是吗?   杨颖不甘心,她笑着说:“哪里不合适?我知道,我不该随便提分手。我以后不会了。”   韩安澄看她这样,还是有几分不忍,于是耐着性子说:“杨颖,不是你不好。是我做得不够。我不会哄人,不会解释,不够耐心,很多事情都不能让你满意。我在你面前不合格。我也做不到合格。何不干脆一点呢?”   “做不到?为什么?因为不爱我是吗?”杨颖嘴角带了讽刺的意味,讥声说道。   “对不起。”他对杨颖,是真的不爱,顶多算是喜欢。其实,像杨颖这样的女孩子,很难有人不喜欢。可是要说到爱,是真的没到那种程度。   “对不起有用吗?对,是我先喜欢的你,所以我活该被轻视,活该被抛弃!既然没办法爱上我,为什么要答应跟我在一起!混蛋!”杨颖把手边的一杯水往韩安澄脸上一泼,起身走人了。   韩安澄留在座位上,默默用纸巾擦着水渍。好一会儿,韩安澄才注意到,右后方有个人在嗤嗤的笑。   韩安澄回头看到程沫笑得像是要背过气去的样子,摇了摇头,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韩安澄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大桌食物,又看了一眼还在笑得不能自已的女孩,让服务员上了一双碗筷,毫不客气的夹了一筷子驴肉到自己碗里。本来还有一丝阴郁的内心,看到程沫的瞬间就散开了。这个女孩,好像总能让他莫名觉得舒坦。   等到咽下去,程沫还在笑,他才开口说道:“有这么好笑吗?”   女孩冲他重重的点了点头,才开口说道:“我看,你这辈子就是被女人打的命。哈哈哈哈!”   “你算女人吗?”韩安澄反唇相讥。   “怎么不算!”程沫说完还挺了挺胸。“就算你不是个男人,我也绝对是个女人!”   韩安澄实在不能对一个小女孩说出带有任何暗示意味的话,只能咬牙忍了,转换了一个话题:“点这么多,想做个撑死鬼?”   “呸呸呸!我爱吃多少吃多少,关你什么事!你别吃了,这可是我点的!”   “我还没吃饭,况且,你不是也欠了我一顿饭嘛。”韩安澄毫不在意的继续吃。   “你刚刚不是还说你吃过了吗。”   韩安澄抬头,原来这小丫头从他进门就盯上他了,“坐在那里的时候我吃过了,坐在这里的时候我没吃过。”   “你真是个混蛋。”连对着前女友吃顿饭都不肯。   韩安澄拿起筷子敲了下程沫的脑袋,教训道:“没大没小。”   程沫吃痛,怒瞪过去,后来又想起什么,咬牙切齿道:“让你报仇了啊!可没机会让你再揍一顿!”   “就这么一下怎么够,先记着吧。”   程沫气得咬牙,不再搭理他,只自己一个劲的吃。到最后实在吃不下了,就一个劲的让韩安澄吃。   “你多吃点啊,别浪费了!”   “怕浪费你点这么多。”   “我高兴!”   韩安澄鄙视了一下程沫,又慢条斯理的吃了几口。手边的手机响了,他直接接起来了。   韩青在电话那头笑吟吟地说:“小安啊,你晚上有时间没有啊?”   韩安澄看了对面的人一眼,回道:“还不一定,怎么了?”   “想叫你来吃饭啊,你好久没来家里了,姑姑都快不记得你长什么样了!”   “最近忙,有时间我会回去的。”   “那你今晚一定要过来啊!一定啊!”   韩青这么积极,韩安澄觉得有猫腻,“姑姑,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我能打什么主意,就是叫你回家吃顿饭,你小子!”   “我今晚没时间,改天我会回去的。”说完,也不管那边什么反应,韩安澄就挂了电话。这段时间韩青好像真的盯上他了,听江源说他跟杨颖分手了,就一直在张罗给他介绍女朋友,催他早点结婚定下来。   韩安澄并没有结婚的打算,却不经意想起之前程沫喝醉酒那次说的话。   “我要结婚,就要找一个不爱我的。”   “因为这样他要跟我离婚的时候才不会说,对不起,我已经不爱你了。或者,我可以一开始就要求他,喂,反正你现在也不爱我,那你以后也不准因为什么狗屁爱而跟我离婚啊。不管怎样都不能跟我离婚!”   韩安澄想到这里低头笑了笑,看了对面的女孩一眼,才拿起湿巾擦了擦嘴,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   “你不吃了啊!还有这么多呢!”   “打包吧。”   “不要,我还要去逛街呢,提个饭盒怎么逛街!欸,要不你打包吧!看你一个人住,自己做饭多不方便是吧。”   韩安澄只看着她,一句话不说。就在程沫以为他这是做无声抗议的时候,韩安澄开口了:“我也要逛街,不方便。走吧,既然都是逛街,那就一起好了。”   “我干嘛跟你一起逛啊!还有,今天是周三啊,你是无业游民啊!大下午的不上班,还跑去逛街。”程沫被惊得目瞪口呆。   “我高兴。走不走,不走你付钱啊。”韩安澄居然拿程沫的口头禅来还击,还说得这么傲娇,程沫觉得自己下巴都要掉了,盯着韩安澄看了好一会儿,才跟着出了餐厅。   ? ☆、难得一见 ?  其实韩安澄自己也搞不懂,怎么就抽风了会陪这小丫头在商场里闲逛,这可是史无前例的事啊。好吧,就当他是好心了。这丫头肯定是出了什么事,看着就反常。   他注意到她的手机响了无数遍她都没接,之后还直接关机了,这显然是要与世隔绝的架势,看来真的出了问题。韩安澄也不问,只在店里的沙发上坐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这小丫头挑来挑去,然后换了衣服出来在他面前展示一番。   “这个怎么样?够女人吧!”程沫提了提裙摆,对着韩安澄抛了个媚眼。但这个动作由她做起来,实在是别扭,语气说是妩媚,倒不如说俏皮。   韩安澄仔细品评了一番,诚恳的说道:“这身不适合你。”   这件黑色镂空低胸性感晚礼服实在不适合这小姑娘。虽然她身段窈窕,穿着大小很合适,也确实是该凸凸该翘翘,但是,一看那张纯净的小脸,这一身就显得不协调了。   “真的?”   韩安澄点点头。而程沫笑得开心,转身对服务员说,“这件帮我包起来。”   韩安澄好笑,看来这小丫头是故意跟自己作对。   程沫又进去换了一件纯白色的阔肩棉质短袖,配了一条水蓝色百褶长裙。站到韩安澄面前的时候,得意的转了个圈,问道:“怎么样?”   这一身确实很适合程沫,小女孩的水灵凸显得淋漓尽致,又带了些温情,韩安澄刚准备点头,想到什么,又摇了摇头:“不好。”   “真的?”程沫自己觉得很好看啊。   韩安澄继续点头。程沫咬咬牙,对服务员说:“这一套也要了。”   果然是要跟他作对,韩安澄脸上是得逞的笑容。程沫才恍然大悟,这货在耍自己。   程沫觉得没意思,调头就走,不搭理韩安澄。韩安澄看小丫头像是生气了,主动告饶:“好了好了,我道歉。你要是不跟我对着干,我肯定会真心夸奖你穿每一件都好看。”   这样的话真是太不可信了,但程沫还是被逗笑了。刚刚要笑出来,又想起自己不能太快妥协,硬是板着脸走进了试衣间。   两人从这家店出来,又进了另一家店。程沫整整逛了一个下午,到最后实在是撑不住坐下了。韩安澄却还是精力充沛的在一边笑着看她:“这就不行了?”   “你个变态!哪有大男人这么爱逛街的!这也就算了,还什么都不买!”   韩安澄自己也觉得挺神奇的,他居然看着这小丫头买了一下午东西,跟她斗了一下午,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体验,但嘴上却只说:“我逛街就只逛街,这是我的习惯。不过,我虽然没给自己买东西,但是你刷的可是我的卡。”   “是你自己要求的,我又不傻,白宰谁不宰!”   韩安澄看着眼前这个累得七荤八素,却还强撑着跟自己斗嘴的女孩,实在是有趣。那双大眼睛忽然盯着旁边一家店不动了,韩安澄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笑着说道:“你还有爱心养宠物?”   “你才没爱心!”程沫说完,直接往宠物店里面走了过去。   韩安澄跟了过去之后,看到程沫无视一众或可爱或纯白或帅气的狗狗,停在一条黑不拉几眼角还有一道疤的小狗面前时,他又一次被这个女孩子打败了。   “您好,您是需要买条宠物狗吗?”   “这条狗多少钱?”程沫指着面前这条关在笼子里的狗,问道。   “这个啊。这条狗是我们小老板带过来的,与我们店里其他狗的品种不同,是一条寻常的流浪狗。您要是想买的话,我需要问一下那位员工。”说话的语气虽然带着些惊讶,但服务态度还是得体。毕竟是高档宠物店,员工素质还是不错。   “那麻烦你问一下。”   “好的。”员工走到另一边打电话去了。   韩安澄在程沫身边蹲下身,说道:“你的口味还真独特。”   “你看它,长得这么丑,肯定没人会买。我这叫积德行善!”   “看不出来你这么有善心。”   “那当然!你眼那么拙,能看出来什么东西。”   韩安澄不跟她斗嘴了,员工走回来,跟他们说:“他说这条狗你们要是喜欢可以买走。所有的疫苗都打了。就算不赚钱,但是这些费用还是要的。两百块钱包括了狗粮,还有疫苗的费用,您看怎么样?”   程沫不出声,只转头看了韩安澄一眼,示意他付钱。没办法,忘记带卡出来的人只能依靠别人了。   韩安澄付了钱,又买了狗粮,递给程沫。程沫也不接,对他说:“你拿着吧,我要抱狗。”   说完,走了几步又到一边的长椅上坐下,对着小狗自言自语:“你说叫你什么好呢?你长这么丑,就叫小丑吧。”   小狗呜咽了两声,好像对这个名字不太满意。程沫却很高兴:“小丑啊,以后你就跟着姐姐了!虽然是旁边这大叔给你赎的身,但是姐姐才是你的再生父母啊!要记住啊!”   韩安澄听得好笑,抗议了一句:“为什么你是姐姐,我就成大叔了?”   “别问这么低智商的问题好吗,你这么老,当然是大叔。”   韩安澄被气笑了,也不再跟她纠缠,“饿不饿?去吃饭?”   “大叔,你跟了我一天了,难道还要跟啊!”   “我不打算跟了,如果你愿意从我手中接过这些狗粮,并把这一下午的战利品从我车里拿出来的话。”韩安澄脸上是无所谓,心里却因为程沫这句话而激起了涟漪。   那个梦里面,他好像也是这样跟着这个小丫头。而梦里,他说是因为喜欢才跟着。那今天呢?万分清醒的自己跟了这丫头一天,莫非也是因为喜欢?他不敢那么快否定。对眼前这个女孩的关心,好像超出了他的身份。如果说是行善,他还真不是什么暖男。但是,再看看眼前的人,不修边幅,蛮横无理,即使五官端正也没到倾国倾城的地步,怎么都不应该让他这么快就缴械投降吧?   程沫听了这话,才觉得自己理亏,根本没注意到韩安澄的异样。大手一挥,说道:“走吧,姐姐请客!”   那豪迈的气势,没有一点点女孩子该有的气质。但韩安澄看着却心情甚好,刚刚纠结的问题,好像答案也开始慢慢清晰。韩安澄笑着问:“你有钱吗?”   “嘿嘿,你先记着,回头我还你钱。”程沫一脸的无耻,那双大眼睛还带着一丝狡黠。   韩安澄也不跟她计较,带着她去吃饭。   ? ☆、论扑倒与反扑 ?  程沫中午实在是吃太多了,这会儿对着菜单还是有些心有余悸,于是放下菜单对韩安澄说:“您老随便点吧,给我来碗鸡蛋面就行。”   韩安澄知道她这会儿估计是反胃了,点了几道清淡的菜,又要了一小叠酱菜,给她开胃。   菜上齐了,两人刚准备吃,韩安澄电话又响了。   刚接通电话,韩青不由分说就开问了:“小安,你到哪儿了?”   “我说过我今天不回去了啊。”   “你敢!今天必须回来!”   “我在跟人吃饭,明天再回去吃。”韩安澄对韩青的威胁充耳不闻。   “可我都跟你李阿姨约好了!你不回来,我怎么跟人说啊,人女孩子脸往哪儿放。你回来就见一面,又不会少块肉!”   “随便你怎么说,就当是给你这种突袭一次教训好了。以后就别用这种招数了。”   “臭小子!你想气死我呢!”   “我真有事,不跟你说了啊。”   韩青声音不小,程沫跟韩安澄又只隔了一张方桌,当然听了不少进去。果然,韩安澄一抬头就看到程沫又在不怀好意的看着他笑。“大叔,你也有家不能回了?”   “算是吧。”韩安澄漫不经心的回答。   “大叔,你现在是被逼着相亲吗?”程沫突然把这个大叔叫顺口了,此时话语里全是幸灾乐祸。   “你好像很高兴。”   “当然高兴!我就希望,你们姓韩的都婚姻不幸!”程沫半真半假的回答。   韩安澄心里咯噔了一下,看来这小丫头对姓韩的意见不小。他也不生气,只接着她的话说:“那不如我帮你实现这个愿望。”   “怎么实现?你要娶个黄脸婆?”程沫好笑的回道。   “那倒不用。”韩安澄喝了口茶,慢悠悠说道:“我需要一个太太,不如就你好了。”   这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有些惊到了。程沫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而韩安澄,却不知道自己竟然对眼前这个小姑娘产生了这种想法。这个玩笑,到底是不是玩笑,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程沫半天没反应,琢磨着这人开这样的玩笑到底是什么意思。   韩安澄稳了稳心神,状似不经意的继续说:“你要是嫁给我,我的婚姻肯定不幸。”   程沫一听这话,直接怒了,刚准备发飙,又冷静下来了。于是,程沫对他粲然一笑,俏皮地说:“好啊!”   这回换韩安澄被惊到了。这小丫头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不躲不闪,而刚刚,她好像是答应了他的求婚?   程沫看着韩安澄那终于不再淡定的表情,总算憋不住笑出了声。韩安澄明白自己被耍,又好气又好笑,却也无言以对。   程沫笑够了才说:“喂,你干嘛这么惊讶的看着我。我是认真的啊。你要是反悔,现在还来得及。”   韩安澄认真思索了程沫这句话,开始拿出自己认真的态度来了:“你说你是认真的?”   “对呀,你不是说要帮我实现愿望嘛。既然你都这么慷慨了,那我们结婚吧!”   这样的发展,实在是出乎意料。纵使韩安澄平时再冷静,再头脑清明,也不禁跟不上这小丫头的思路了。“我说的可是结婚。”   “你真啰嗦,我也是在说结婚啊。”   “你的意思是,你真打算跟我结婚?”   “有什么不可以吗?这可是你先提议的。看来你是反悔了,那算了吧。”程沫一脸无所谓的说道,夹了一筷子面塞到嘴里。   韩安澄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程沫,表情稍显严肃的看着她,干脆的问道:“理由。”   “唉,大叔,你别这么严肃好不好?”程沫继续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姿态回答:“你要是肯跟我结婚,那韩乐澄的美梦就算是泡汤了。就算程立扬总算是摆脱了我妈这个麻烦,他也没办法继续跟韩乐澄在一起。我很乐意做这个刽子手,扼杀掉他们这段不伦恋。”   韩安澄无语,这位小姐是把婚姻多当儿戏,才会想到这种手段去阻止自己的父亲再婚。虽然她的目的性太强,直截了当的把韩安澄放到了一个工具的位置上,但韩安澄却只觉得,这个丫头实在是固执得让人看着不忍心。   “你打算为了你爸爸的那点破事,赔进去自己一辈子?”   “那又怎样?我就是讨厌韩乐澄,我可是放过话的,必须不能让她嫁给我爸。”这样不良的企图,她也能毫不掩饰的在他面前说出来,丝毫不顾及,她嘴里那个讨厌的女人是他的亲姐姐。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她?”韩安澄还是忍不住问了。   “讨厌一个人需要理由吗?我就看不惯她一副装伟大装深情的样子。这样的女人的见多了,凭什么认为她凭着那张脸就该得到全世界,就可以去伤害一个无辜的人。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我至少会守住底线,她连做人最基本的道德底线都没有了,而且还顺带把我爸拖下水,我不该恨她吗?”   前面那一大堆硬道理都敌不过她最后一句来得真心,她应该就是恨韩乐澄摧毁了她心目中那个伟大的父亲形象吧。虽然听上去蛮不讲理,但不就是她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任性狂妄吗。   韩安澄笑了一下:“那这样吧。你要真这么恨韩乐澄,不如折磨我。效果肯定比你直接折磨她来得好,毕竟我在她心里的分量,你应该也能看出来一二。”   “我没那么变态。冤有头债有主,这点我还是会对自己有所要求的。你要真想帮我,明天跟我去领个证就行。”   “……”韩先生第一次有一种要被扑倒的错觉。   吃过饭,程沫实在是体力不支,难得一次没有去迷廷鬼混,直接让韩安澄送自己回了宿舍。   回去的路上,程沫还在缠着韩安澄问:“你到底答不答应啊?给句话啊,大叔!”   “我为什么要答应。”韩安澄被缠得无法,苦着脸反问。   “多好的合作啊!你看你一把年纪了,像我这么美丽动人的妙龄女子愿意下嫁于你,你多划算。而且有我帮你顶着,你可以继续寻花问柳,潇洒人间,你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事。”   “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给我一次被利用的机会?”   “感谢就不用了,你以后给姐姐我端茶倒水,洗衣做饭就行了!姐姐不会亏待你的!”   韩安澄被气乐了,伸出右手轻轻敲了敲程沫的头。   程沫炸毛了:“不要再敲我的头!会变笨的!”   韩安澄不语,又敲了一下。程沫不敢去闹在开车的他,只能对小丑说:“小丑!咬他!”   韩安澄直接把程沫送到楼下,又从后车座拿出七八个购物袋。准备递给程沫,看到她两手抱着小狗,无奈的顿住了。   程沫指挥道:“放下。来,抱着小丑。”   韩安澄把购物袋放下,接过小丑。程沫就三下五除二的把所有购物袋里的东西一股脑的塞进两个袋子里。韩安澄看得头疼,决定不开口说话。   整理好了之后,程沫提了两个塞满了的袋子,抱着小丑就要上楼。   韩安澄叫住她,在她身后说道:“程沫,就算我不赞同他们的做法,但我没办法亲手扼杀了韩乐澄的未来。毕竟她是我姐姐。你理解吗?”   程沫没想到他突然这么正经,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故作轻松地说:“理解,放心吧,我可不会强抢民女!”   韩安澄不顾她话里的不正经,继续说:“那你呢?你难道能亲手扼杀掉程立扬的下半辈子吗?”   “就算你否认他们之间的感情,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要是真的做出什么事,他的下半辈子或许真的会变成一个笑话。”   程沫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僵着嗓子喊道:“那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程沫一口气跑回宿舍,抵着门坐到了地上。宿舍的三个姑娘都被这动静吓到了,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程沫。   小白颤巍巍的凑过来,看了看程沫右手臂弯里的小狗,说道:“橙子,你被狗咬了?”   程沫回过神,瞪了一眼小白:“你才被狗咬了!我是逛街太累了!”   听程沫这么一说,大家才恢复动作。   程沫放下小丑,好不容易站起身,走到自己桌边坐下,对大家说了一句:“我去买衣服了,你们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姑娘们欢呼一声凑上去,翻了一下之后,均对程沫把这堆衣服塞成抹布的形状表示不满。但接下来就开始试衣服,开时装发布会。   “橙子,你被人包养了?”不然突然买这么多衣服。   程沫没搭理,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这样坏心眼的自己被别人不留余地的指出来,真的是有些难堪。   一直以来她都是想到什么就会去做,从不犹豫含糊。所以,今天当意识到,跟韩安澄结婚是最有效的阻止程立扬再婚的手段,她便毫不犹豫的说出了口。但这种手段真的太卑鄙了吧?都有些挑战她自己的底线了。   可是,还有那么一点点奢望,奢望程立扬回头。她好像太自私,太卑劣,太可耻了。   程沫呆坐了半小时,才起身去帮小丑安顿好。姑娘们挑选了自己满意的衣服,也心满意足的上床睡觉了,但是关于小丑能否在318存活下来,众人表示,有待考察。   ? ☆、非正式告别 ?  宿舍熄灯后,程沫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就着从窗口透进来的月光看天花板。蚊帐外面的顶端有一只飞蛾,飞舞了两下,落在了一个角落不动了。程沫原本最讨厌这种小生物,这次却没有力气起身赶跑,索性让它停在那里。   回想起这一天的过程,她好像经历了一场兀长的战役,而战争结束之后,她却恍然发觉,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好抗争的。   那场婚姻里的背叛,说到底,终究她不是主角。程立扬并不算做了对不起她这个女儿的事,她很清楚,程立扬对自己的父爱有多浓厚,以至于她一想到今后这份爱会疏远会变淡,她的心就揪着疼。可是,她并没有立场原谅,或者惩罚。   她恣意地生活了二十年,程立扬在相当大的程度上给予她自由,任凭她自然疯长。唯一的一次惩罚,是在她犯下了极其严重的错误时,才为了纠正她即将走偏的人生道路做出的。程立扬好像一直不舍得扼杀她的天性,以至于她养成了如今这样无法无天的性子。   她闯祸,他会收拾。她受伤,他会猩红着眼睛送女儿去医院。她拿了一点小成绩,他会拍掌大笑,甚至是逢人就夸自己的女儿有多优秀。   程沫几乎没有被逼着做过任何事,但她始终记得每一次程立扬在书房里对她语重心长说的每一句话。   他说:“小沫,爸爸不需要你成长得很优秀。但是,你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小沫,现在这样每天浑浑噩噩,如果你认为有意思,爸爸不会逼着你远离你那群朋友,但你要记得保护好自己。爸爸怕哪一次没来得及,就救不回我的女儿。   “小沫,打架不是好事,你不能轻贱了别人的性命。   “小沫,爸爸对你唯一的要求是,不能碰毒品。   “小沫,人长大的过程就是一个不断犯错的过程。很多大人也会犯错,你还小,你犯了错,爸爸愿意原谅。但是,你知道的,那个躺在医院的人,他也有家人,如果今天是你躺在那里,爸爸或许会发疯。你该学会考虑别人的感受。爸爸希望,今后你能开始控制自己的言行。   “小沫,你至少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   程沫很想告诉爸爸,我尊重别人,但是那个人是个人渣,我没办法勉强自己把他归为人。但我用尽全力宣泄我的愤怒,也控制着自己没有把刀送进他的心脏。   程沫很想告诉爸爸,我一直记得您说的每一句话,所以,您可不可以不要说您也会犯错,给你一次机会,原谅你一次。   程沫很想告诉爸爸,我不是不想原谅您犯的错误。我是怕,您想要的原谅不是为了得到宽恕后回来,而是为了更坦然地离开。   慢慢的,眼睛里有液体溢出,顺着眼角向下,没入了她的头发。眼泪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流淌,很久之后,程沫觉得头皮有些微发凉,她抬手揉了揉不适的地方,顺便擦掉了眼角残留的水渍。   白天刻意避开的事情,此时回想起来,她终究是忍不住流泪。即使想擦去,却始终擦不干净。直到她终于哭累了,闭上眼睛陷入梦境。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接近十一点了,程沫看到手机上好几个未接来电。于美人打了两个,程立扬也打了一个,却意外还看到一个陌生电话。   程沫把手机扔到一边,起床到洗手间去洗漱完了再出来。小白听到动静,慢腾腾地从被子里露出一个头,呆愣地看了程沫好久,用没睡醒时特有的软糯的声音问她,“你眼睛怎么这么肿啊?”   程沫洗脸的时候也注意到了,此时正拿着冷毛巾敷了两下,随口道大概是昨晚喝多了水。   小丑早就饿坏了,此时围着程沫脚边打转。程沫愧疚地看了它一眼,转身去拿狗粮喂它。   看着小丑吃完,程沫才洗了手又爬到床上,重新躺回去。小白看着程沫,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自己起床下去帮两人买吃的。   程沫在床上躺了一个小时,脑子里一片混乱,完全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个小时后,她放弃让自己重新入眠的想法,从床上拿了钥匙,就抱着小丑出门了。   Z大的宿舍管理并不十分严格,虽然要求学生不能在宿舍养宠物,但并没有人到宿舍查寝,所以偷偷摸摸带进带出还是可以做到的。   程沫怕小丑乱跑之后会找不见,出门之前还特意拿了绳子系在它脖子上。程沫没有想去的地方,本来就只是出来走一走。不想在宿舍打游戏,不想去迷廷喝酒,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对她有吸引力。于是,小丑就一路带着程沫走走停停,这里嗅嗅那里闻闻。   小丑似乎对这个新环境充满了好奇,跑一会儿就要停下来观察一番。程沫非常耐心的任凭小丑引着自己走,完全没注意方向。就这么让小丑遛了自己一下午,到了快五点,她才觉得自己已经饥肠辘辘。   她已经被小丑遛到了学校大门口,这周围相当空旷,只偶尔走过几个人。校门外面是一条宽阔的大马路,另一边就是西江。程沫过了马路,靠着围栏对着江面看了一会儿,然后找了块台阶坐下,打算休息一会儿再回宿舍。   程沫从地上捡了跟小棍子,埋首在膝盖间一下下无意识地在地上划着,就像一个闹脾气离家出走却无处可去的小孩儿。   这么坐了十来分钟,她才抬头准备带小丑回宿舍。站起来缓和了一下久坐之后站立的头晕,才转过身,却意外看到了一张带着笑意的脸。   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衫,笔直的黑色西裤,只是没有系领带,衬衣被解开了两颗扣子,袖口被卷至手肘下放。黑色的短发有几缕落至眉毛,稍稍掩住他的面容。五六点的光景,太阳将落未落,那橙黄的日光落在他的发上,肩上,衬得他的脸孔更加模糊不清,但却透着温暖。   韩安澄靠在江边栏杆的石柱上,左手撑在石柱的边沿,腕部的手表折射着太阳的余辉,右手在食指与中指间夹了根烟,随意搭在另一边,而那双深邃的眼睛,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不是第一次见韩安澄这样的穿着,甚至上次他陪着逛街也是这样一般无二的正式穿戴,但却第一次觉得他穿白衬衫这么随性好看,第一次看到他肩头洒落的阳光。眼前的画面,让她在这一天里第一次感受到暖意。   韩安澄举起右手,把烟凑到唇边吸了一口,才调整了一下姿势站起来朝她走过来。   “我以为你逼婚不成,打算改用人间蒸发的手段来吓唬他们。”一张嘴,就是标准的韩安澄式的嘲讽。   程沫却在刚才看着他的动作,意识到自己是第一次看他抽烟,而这样的心思转了一秒,她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没来得及立刻反击,又想起昨晚自己的行为确实称得上逼婚,念及之后那无礼发泄的怒气,难得沉默着低头不说话。   这样的反应落在韩安澄的眼里,却让他生出些懊悔。明知道小丫头心情不好,他一张嘴却又来招惹她。识相地换了个话题:“饿了没?带你去吃饭?”   “饿了。”她是真的饿了,没有多废话就跟着韩安澄上了车。   等到韩安澄驱车往附近的一家活鱼馆开过去,才后知后觉的发问:“你怎么在这里?”   “给你打了一下午电话,没人接。我怕某人……想不开,只好勉为其难来看看。”韩安澄硬是把一番话说得没有丝毫特殊的关心,完全像是出于道义使然。   而之前,他在找不到程沫时,提前结束公司的工作,直接找到程沫宿舍。让宿舍管理员查到程沫的资料,又问了她的舍友,得知她带了小丑出门才推断她大概不会走远。韩安澄开着车在学校转了近一个小时了,总算是找到了她。还好,她只是坐在地上画着别人看不懂的鬼画符,而不是坐在江边栏杆上打算往下跳。   程沫注意到他说话时停顿的那两秒,猜到他大概原意是想说她逼婚不成想不开,脸不自主的红了红,才说道:“你给我打电话?早上那个电话是你打的?”   韩安澄嗯了一声。程沫就继续追问:“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问的。”韩安澄轻描淡写的回答。   问的?问的韩乐澄?!   韩安澄注意到程沫变得僵硬的脸,才开始解释:“我没那么笨,跑过去问乐澄。我猜你大概跟迷廷的人挺熟,就让人打电话过去问了一下。”   程沫松了口气,实在是不想在这种时候让那个女人知道自己跟韩安澄有往来。   没想到韩安澄又意思不明的补了一句:“结果还真的很熟。”   程沫没搞懂他说这句话时那一丝不满的意味是从哪里来的,也并不打算过多考虑,只接着问他打电话来做什么。   韩安澄却没再回答她,专心开车,没一会儿就带着她到了一家活鱼馆。   两人点了一条鸭嘴鱼,又征询程沫意见点了几道地方菜。服务员走了之后,两个人相对坐着都没有开口说话。   程沫此时对着韩安澄,到底会有一些不自然。但一看韩安澄并没有提起昨晚自己发的那一通脾气,而是很坦然地坐在对面喝茶。她又在这种宽容大量下不好意思了,好半天只能闷闷的说道:“昨天晚上,对不起。”   韩安澄看了她好久,才开口说道:“我总算发现了你一个优点。”   程沫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愣了一秒,才听到韩安澄笑着说:“你好像还算是勇于承认错误。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知错能改,但能明白自己错了,也算得上优点了。”   这番说辞,语气诚恳得像是夸奖,但韩安澄的眼神却透着一丝戏谑,怎么都无法忽略。程沫好半天才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以后觉得不会对你道歉!”   程沫的意思是,她以后就算是对韩安澄做了什么错事,她也不再认错了。在这件事情上,她表明自己不会认错的态度才是关键。而韩安澄显然更注重前提:“这么说你之后还打算做点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程沫真恨不能狠狠冲这人可恶的嘴脸挥上一拳,但她还是忍了。好在点的菜上来了,程沫就只埋头吃饭,再不管对面的韩安澄。而对面的人总算没再闹她,只偶尔帮她夹点菜,盛碗鱼汤,看着她沉默地吃下一大碗饭。   两人吃过饭,韩安澄送程沫回宿舍,叮嘱了她以后出门别老是忘记手机,尤其是这段时间,担心她的人很多。   程沫本来想反驳,最后到底是没多什么。她能感受到,韩安澄对她至少是关心的,因此她也默默听着他的嘱咐。   到程沫终于不耐烦的时候,才开口说:“你别搞得像是咱们一辈子见不着了一样好不好?要交待临终遗言去找你那些莺莺燕燕,别对着我念紧箍咒啊大叔!”   韩安澄气得伸出右手在她额前狠狠地敲了一下,最后无奈的说道:“程沫,你有自己的生活,不要执着于别人的事情,去实现你自己的目标,找到你自己的位置。不仅仅是谁的女儿,你更应该是程沫。”   程沫终于抛开了之前近乎听临终遗言一般的不适,认真思考了一下韩安澄的话,很久才在他沉静如水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推开车门,准备下车前,程沫又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笑脸,回过身来对韩安澄说:“大叔,你赶紧找个女人结婚吧,一把年纪了,别把自己过剩的爱心放到流浪猫流浪狗身上。当心再老下去,没人敢要你了啊!”   韩安澄握着方向盘的手稍稍用力,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她还在笑着,但眼底又像是带着一丝莫名的情绪,在他的注视下,小脸渐渐添了淡淡的粉红。那双眼睛里本就不多的笑意终于沉寂下去。估计是觉得尴尬,受不了他这样的注视,只能伸出右手去摸自己的后脑勺。   观察着她难得的局促,韩安澄终于从自己的情绪中摆脱出来,用之前从未有过的温柔看着她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柔软的黑发,那一头利落的短发衬得她有些男孩子气,但也有几分可爱。这样的动作过于亲昵,但他做起来却自然得像是一个长辈在宠溺小孩,程沫不自然地动了一下。   韩安澄收回手,温和地对女孩说:“去吧,早点睡。”   程沫下车后盯着那辆车消失的方向,好久才回神上楼。   ? ☆、决定出国 ?  小丑本来就被宠物店的人训练得不错,会去指定的地方解决大小便问题。经过近两周的□□,基本上小丑不会在大半夜开嗓子狂吠了。但在宿舍养宠物,到底还是有不便。   宿舍的姑娘们虽然嫌弃小丑长相不够端正,毛发不够威风,身姿不够英武,但还是把这小家伙当成了318贵重的一员。偶尔给小丑扔块肉,或者扔根烤肠。   程沫看着小丑,很多次都会想到给小丑赎身的那个人。她已经半个月没有见过韩安澄了,他没来找她,也没有打过电话。那天晚上,她感觉到了韩安澄像是在跟她做着不正式却坚定的道别,所以,她才说了那番话。   那个人真的很善良,对待以这种不寻常的方式认识的她都能表现得这么仁慈。程沫第一次觉得,一个男人具备善良的品质是多么多么好,至少在她经历了这次不小的打击之后还能想起,有个特别的人给了她不一样的温暖。   但程沫也清楚,她不能再跟韩安澄来往。或许是因为那次“逼婚”,也或许是因为他认真看她时的眼神,总之,有些东西开始改变。而在它彻底改变之前,需要有人阻止这些发生。   那天晚上,程沫回来之后找到手机,把那个显示着十几通未接来电的号码存下来,之后就再没打出去过。   而她也真的把韩安澄的话听进去了,开始尽量让自己回到以前的轨迹。却发现,以前觉得舒服的环境开始让她不舒服。   中间去了好几次迷廷,台上没有了温言,这让她觉得有片刻的陌生。到后来,程沫去迷廷的次数就少了。小宇抱怨了几次,程沫都说自己要准备六级考试,等考完了再翻他牌子。   程沫刚开始无所事事的时候就观察别人的日常生活。小白是没有参考价值的,让她每天在宿舍YY各种男人,她宁愿自裁。对铺的燕子每天都要去自习,程沫想了想,加入了她的阵营。   程沫开始频繁出入图书馆,但偶尔会在单词记到一半的时候走神。等她抓回来思绪,再去想刚刚走神的内容,却又失了头绪。   虽然比起之前每天泡吧,现在每天泡图书馆的程沫要积极上进太多,但小白每次从耽美小说里抽个空看向她,总觉得程沫那张小脸上写满了欲求不满。   小白不太敢去招惹程沫,只能找小宇哥哥打听,才知道程沫的父母离婚了。小白瞬间看程沫的眼神都是同情,痛改前非决定以后要对橙子好一点,体贴多一点,关心多一点,陪伴多一点。   于是,小白不再终日躺在床上沉迷于耽美小说,而是每天准时起床,跟橙子一起去上课,到教室继续看耽美……   在老师第N次忍无可忍的看向一脸□□的小白时,程沫忍不住抬起右脚朝小白的左脚上踩了下去。执行这一动作时,还顺便伸出手堵住了小白的喉舌。额不,捂住了小白的嘴巴。   小白硬生生承受了这一脚,泪光闪闪地转头看程沫,眼睛里布满了幽怨委屈。   程沫小声凑到小白耳边说:“你再这么笑下去,我保证老师会在期末考的时候扒你一层皮。”   小白看着橙子的眼神更哀怨了。   下课后,小白要拖着程沫去买吃的。   “橙子,我好饿,好饿,好饿!你陪我去买个关东煮吧~~~”   “你自己去吧,吃完回宿舍给小丑喂点吃的。”   “你呢?”   “我去图书馆,要考六级了。”事实是程沫已经开始计划明年上半年考托福。   “你开玩笑的吧!六级这种东西难道不是只能裸考么!谁还花时间去图书馆准备啊!”   程沫不搭理小白,拍拍她的脸,道:“乖,回去跟小丑共进午餐吧。”   “你不吃饭吗!”小白冲着程沫的背影喊。   “不吃了。”   最近,她好像连饿的感觉都不灵敏了。   程沫在图书馆没待多久,小白又一脸兴奋的出现在她旁边,拍了拍她的手,比划了两下,示意她出去说。   程沫莫名其妙地跟着小白走出来自习室。   “橙子!你藏了这么好的货居然不拿出来!你太不够意思了!”刚走出自习室,小白就吼开了。   “什么东西?”   “有个英俊潇洒器宇轩昂的标配腹黑型小攻在图书馆外面等你!”言辞间是毫不掩饰的邪恶和激动。   程沫听小白这么一说,更加迷惑了。想了想自己身边什么时候出现过这号人物。跟着小白一起下楼,程沫一开始还以为是韩安澄,心里小小的颤动了一下,连自己都没留心。走出图书馆,看到路边停着的赫然是一辆路虎,程沫心下竟然有些微不具名的失望。   Z大的图书馆要刷卡才能进去,一般校外的人要进去需要登记各种信息,相当麻烦。程轩自然不会去找麻烦,更何况,带他来的女生看他的眼神实在是诡异,他都有种背部发凉的感觉,能少在一起待一分钟也是好的。于是程轩果断选择在外面等程沫出来。   看到程沫从图书馆门口远远的走来,那安静的样子,完全没有了以往的飞扬跋扈,他心里经不住有些心疼。   “你怎么来了?”还没等程轩开口,程沫就开始不耐烦了。   程轩一听,没好气的说:“来看看你死了没。打你手机没人接,听你同学说你在图书馆当学霸,连饭都没吃,走吧,带你去吃饭。”   程沫看了眼手机,果然有未接来电。她平时在图书馆手机都是静音的,没注意到有电话。“你闲得没事干是吧?专门跑过来打扰祖国的花朵发愤图强。有话就说行吗?”   好吧,刚刚对程沫的认识完全是错误的,她怎么可能纠正那张扬霸道的性子。程轩无奈,但还是强硬的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把程沫扔上车:“我是来给花朵施肥的,走吧。”   小白在一边看着,实在是对这个小攻越来越满意。霸道总裁范啊!高富帅啊!这样高质量的小攻,小白看得都快流口水了。那小白脸,那小胸肌,那小腰身,那小长腿……小白用接近于扫描仪的目光扫视着程轩,恨不得自己双眼自带透视功能。   程轩帮程沫系上安全带,尽量无视小白像是要视J的眼神,鼓起勇气对她说:“这位同学应该也没吃饭吧,一起去吧。”   说话间已经打开了后座的车门。小白又给面前的小攻下了个定义,有风度!之后,小白麻利爬上了后座。   接下来,虽然这个女孩子看他的眼神过于诡异、惊悚,但程轩还是很有风度的与之畅谈了一路。   程沫看到小白也上车,不好意思把她一个人扔后座,直接从前排中间的空隙爬到了后座。程轩看着那个纤瘦的身体利索地窜到后面,摇了摇头,也没说什么,显然是习惯了。   吃饭的时候,可谓是气氛融洽。   小白说一句话总会自带音效,从头到尾嘿嘿嘿个不停,场面那叫一个惊悚。   程轩一开始还觉得有些受不住惊吓,但慢慢就开始能够承受了。不过,这个女孩子的问题,实在是让他自觉老了不少,跟年轻女生之间代沟不小。   “堂哥有没有男朋友啊?嘿嘿嘿~”小白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知道这小攻是橙子的堂哥,就厚着脸皮直接管人叫堂哥了。   程轩以为小白是口误,没有在意,回答道:“我没有女朋友。”   “哦哦,女朋友,对对对,堂哥这样的款,肯定是要找‘女朋友’的。”小白虽然对于堂哥不是小受有几分遗憾,但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优质小攻,还是很有调戏的必要的。   “堂哥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啊?嘿嘿嘿~~~”   程轩虽然慢慢开始习惯了小白的眼神,但是她的笑声……看来,还需要慢慢习惯。至于她提的问题,程轩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不疑有他,老实回答:“积极上进的吧。小沫要是找男朋友,一定不能找没抱负的。”   小白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于是再接再厉:“堂哥喜欢什么身材的男生啊?”   “额……”如果问得这么直白,程轩还不理解这女孩的思维,那他就真的是蠢了,还好,他不蠢。“白同学,我,对男生不感兴趣。”   “嗷!堂哥,你不要这样嘛!!!”小白脑海中活色生香的YY被程轩一句话给强制中断,她发出一声哀嚎。   “堂哥!你一定要对男生感兴趣!你一定要找一个妖娆美腻的小受受,你才能得到幸福啊!堂哥!”   程轩在一边满脸黑线。而程沫自始至终都默默无闻的吃饭,特别满意的看着小白残害程轩。到最后看小白都快扑向程轩了,程沫才开口镇压。   “小白,快吃肉,一会儿都冷了。”   “哦!”小白稍微收起她的爪牙,扑向了一盘回锅肉。   程轩好不容易摆脱了小白,才喝了口茶压惊。   三人有惊无险的吃了顿饭,程轩擦了擦额头的汗,才调整下心情开口说下一句话:“我先送你同学回宿舍,小沫一会儿跟我谈谈。”   程沫没意见,她知道程轩不会这么轻易就走人,但是他即将说出的话,程沫并不打算让宿舍的人知道。   小白就算再迟钝,这种时候还是反应过来自己不适合继续打扰了,连忙笑着摆手说:“堂哥,我自己回去就好了。那啥,堂哥,你一定要记住我的忠告啊,一定要找一个配得上你的小受才行!”   “……”程轩还没来得及反驳,小白就消失了。   明明已经十一月份了,程轩却冷汗直流,这顿饭吃得真是消化不良了。回过头,苦笑着对程沫说:“你这个同学,还真是……有意思啊。”   程沫憋笑,说道:“对呀,你要是喜欢,我可以考虑安排你们多见几次。”   “不用了。”就这一次就差点要了他的命,多见几次,估计自己该死无全尸了吧。定了定神,才对程沫说:“走吧,找个地方坐坐。”   程轩带着程沫进了一家茶室,他从小在程老爷子身边长大,身上老派的作风越来越明显,跟人谈话也学着老爷子,喜欢泡上一壶茶摆出一副长谈的架势。   程沫对这一套极其反感,她不喜欢喝茶,也讨厌这样装腔作势。在她的世界里,所有的百般试探,虚以为蛇都是多余,单刀直入才是她喜欢的方式。   因此,等服务员一离开,程沫就开口了:“你找我什么事?”   程轩斟酌了一下,才说道:“我听你爸爸说你打算出国?”   “对。等托福过了,我会开始申请学校。”   “想去哪儿?”   “加拿大吧。”她一直对加拿大有一种莫名的好感,总觉得在那里生活会很惬意。   “那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不一定。要是觉得好,说不定会在那里定居。”   程轩终于叹了口气:“小沫,你别老是这么赌气。”   “我没跟谁赌气。我承认,我看到他跟别的女人一起生活会不开心,所以我要求他在我出国之后再结婚。但我也没逼着他不结婚啊。所以,你们也别逼着我留下来跟他们相安无事好吗?”   之前程立扬来学校找过程沫一次,程沫并没有避而不见。一起吃饭的时候,她果断告知自己想要出国的决定,并提出了希望他可以在自己出国之后再跟韩乐澄结婚。   程立扬无法开口挽留,倒也没有推辞就答应了。   程轩今天来,也是出于对程沫的关心。前段时间一直在国外,这两天回国处理了一堆事情之后才腾出时间来找程沫。这个妹妹,他虽然没有看着长大,但作为家族里她唯一一位关系近的兄长,对程沫还是很了解的。她太容易钻牛角尖,而很多情况下,她排遣情绪的方式都有些极端。虽然近年来,她的脾气收敛很多,但程轩还是担心她的状况。   之前打的那几个电话根本了解不到多少她真实的情况,如今见了,到有些出乎意料。她好像,对这件事的态度并不算十分激烈。   “需要我帮忙的话就打电话,我近段时间会一直在国内。”程轩走之前叮嘱道。   程沫应了一声,回到图书馆,却发现自己被打断了这么一下,很难再集中精神了。索性收拾了东西,出了图书馆。   想起她已经两周没回过家,而于美人还是上周打了电话过来,问了一下她的近况。想到于静,她心里又涌上一股歉意。   她可以逃避,但是于静要往哪里逃呢?每天生活在那栋空无一人的房子里,独自适应这种空荡荡的生活,她应该很孤独,很难受吧?而这么久了,明明知道妈妈承受的痛苦,她却没有勇气去面对,去分担。   犹豫了很久,她还是打了车回家。   ? ☆、论橙子的长法 ?  程沫在家门口调整了一下表情,才抬手去敲门,没有按门铃,而是把门拍得震天响。于静好一会儿才来开门,看到是她回来了,愣了一下才出声责备:“门都要被你拍坏了,也不记得带个钥匙。”   程沫嬉皮笑脸的进门,只说自己这段时间脑子都用在学习上了,不记得带钥匙。   于静关了门,把女儿换下来的帆布鞋放进鞋柜里。一转头,发现程沫已经走到厨房在冰箱里拿了一罐汽水,打开了咕咚咕咚喝了一口。   这个女儿,自小就带了男孩子心性,没一点斯文像。她摇摇头,看着女儿又笑了。   “女孩子少喝点汽水,要不要帮你榨橙汁?”于静看着程沫在沙发边上躺倒,笑着走过去做到旁边,帮女儿把额前的头发别到耳后,温声说道。   程沫摇头,继续拿遥控器去挑台,基本上每个台只停留两秒,就转到了下一个。   于静一下下梳理着程沫的短发,又问道:“入秋了,要不要明天去帮你买几件衣服,去年的衣服都旧了。”   “不去不去,我之前去逛街,买了好多衣服。”程沫夸张的挥挥手,示意于静别打扰自己看电视。   但这个回答却让于静惊讶,这个女儿可是从来不主动去逛街买衣服的。“你怎么会去逛街?什么时候去的买的?现在应该新上市了好些新款,不要再去看看吗?”   程沫回想起自己去逛街的时间,心下一滞,假装不耐烦的说道:“哎呀,就是前几天啊,跟同学一起去的。我都快累死了,你就别拿这些来折腾我了。于美人,我想吃橙子。”   女儿这么没大没小,于静手上加重了力道拍上她的额头,但还是起身去帮程沫切橙子。   家里面以前常备的水果是橙子和哈密瓜。程沫对橙子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喜爱,除了橙子别的几乎不怎么吃。而哈密瓜,是程立扬喜欢的。父女两都是这样,喜欢一样水果,对别的都不再感兴趣。   于静倒是没有特别喜爱的,只是跟着丈夫女儿一起吃两种水果,也觉得挺好吃的。而现在,家里常年需要备的水果就只有橙子了。   切了两个橙子用果盘盛着放到茶几上,于静就做到沙发边,拿起之前正在编织的毛衣,一针一针继续织下去。时间还早,打算一会儿再去准备晚饭。   于静织毛衣的手艺实在是好,这些年下来,每年入冬前都会为家人准备好几件。给女儿的花样自然多一点,款式也好看,给丈夫准备的都是纯黑色的普通款式,简单温暖。   今年,她照旧在给程沫织毛衣。一边织毛衣一边有一句每一句地跟程沫说话。   程沫一双眼睛盯着电视,但根本没心思去看里面的内容,一副心思全在于静身上。她自小就喜欢看妈妈织毛衣,总觉得这时候的妈妈特别温暖,她每次都要凑过去抱一抱。而于静总是嚷嚷着让她走开,小心被针戳到。   慢慢长大后,她那些小女儿的心思被消耗完全,倒是很少再有亲昵的举动。于静这样温柔的母亲,生出这样顽劣的女儿,想想她也是头疼的吧。   程沫的眼睛开始从电视机转移到了于静身上,呆呆地看着她上下翻飞的手指。她的妈妈已经恢复了以往的优雅从容,那么,只剩下她还没过这个坎。   于静织了会儿毛衣,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我昨天去了公安局,把你的户口独立出来了。”   程沫还在走神,猛然听了这话,还一会儿定定地看于静。她表情很寻常,像是说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或者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程沫干巴巴的叫了一声妈妈。   于静才从她的声音里听出异样,抬头看过去,程沫的眼眶已经有一些红了。于静才知道女儿当初那番不过是气话,而现在,她的女儿好像是真的回家了。   于静对女儿温和的笑了笑,右手贴上女儿的脸,打趣道:“怎么,现在不闹独立了?”   程沫看妈妈好像并不在意这件事,挪了挪身体,就蹭到于静的腿上躺下,伸出双手搂住她的腰,把脸埋在妈妈的肚子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嗯,她的妈妈还是那么好闻。   于静被她突然的动作惊到了,连忙把手中的针线举起,怕戳到她。就这么过了一会儿,于静就听到自家女儿喃喃道:“不闹了。我大概早就没办法做一个野孩子。”   于静笑出声,揉着程沫软软的碎发,说道:“那妈妈只好再跑一趟公安局了。希望不要遇到那天给我办手续的那位,要不然他大概要生气。”   程沫听了,只点了点头,想着,她妈妈的声音也那么温柔那么好听。   虽然半个月没回家了,但她却觉得这次回来,她记忆里那个妈妈也回来了。不再焦躁,不再惊慌,那么从容那么自在的过着每一天。   晚上吃饭的时候,程沫扒了口饭,悄悄打量于静,终于忍不住开口:“于美人,你真的……不难过了吗?”   于静握着碗的手顿了一下,直视着女儿说道:“我总不能用你爸爸的错误来惩罚我自己一辈子。日子还是要过。”   “那……你恨他吗?”   “恨。”于静毫不犹豫的说:“他没有守住承诺,他辜负了我,对不起这个家。但是,又能怎样呢。妈妈做了十几年的医生,知道有些病尽力救治可以挽回一条生命。但有些病症,却是绝症。”   “你爸爸就像是我脑子里长的一个肿瘤,只有割了我才能活。而且要割彻底。”   程沫半天没话,很想问妈妈,真的这么容易就可以切除吗?但到底没有再问,只是默默吃饭,好久才说了句知道了。   或许,只有她过于偏执。或许,现在对父母两个人都好。   程沫自小的成长环境与身边的同龄人不太一样。程立扬是理工科大学毕业的,从学校出来之后进了部队。虽然不像程老爷子战友的子女一样,从小就是军事化管理,大学也是直接从军校毕业。但程立扬在部队还是表现得很不错。   程老爷子正指望着儿子能做自己的接班人,但程立扬在部队的第三年,因为一起暴力事件被开除军籍。当初,程老爷子被气得差点跟程立扬断绝父子关系。   就是那一年,程立扬跟于静结婚了,第二年生下程沫。于静产期是在程家老宅养的胎,由当时还为离世的程奶奶照顾。程立扬当时的事业刚起步,并不十分顺利。但他还是尽量安排时间与家人相处,经常是出差好几天,大半夜的红着眼睛回家。经常是到家之后累得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搂着妻子女儿就昏睡过去。   当时程老爷子看在眼里,到底是看不下去儿子太辛苦,嘴上不说,却在公司的关键时刻亲自出马,帮儿子拿到了一块矿产的开采权。程立扬的事业这才开始走上正轨。   程沫出生以来,程立扬就把女儿宠上了天。于静虽然看着高兴,但心里还是担心女儿会长得离经叛道。但那时候于静还是军医,工作比较繁忙,而且还经常有晚上值班的情况,女儿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跟父亲在一起。   程立扬在程沫两岁的时候教她扎马步,小女孩肉球一样的身体倒也乐呵呵地跟着爸爸学。小女孩每天的睡前故事不是格林童话,而是程立扬在部队里那些英雄故事。生生把女儿养成了男孩子。   程沫慢慢长大,程立扬会教女儿一些基本的防身术,擒拿什么的,程沫也学得有模有样,但都是花架子,上不得台面,也禁不起几下折腾。到后来,程沫不肯去兴趣班,坚决不学什么舞蹈、钢琴,非得让程立扬送她去学武术。只因为她偶然一次在放学的路上看到一个男生跟一群人打架,动作非常帅气,流畅有力。   那个时候,程沫读小学六年级。那个时候,她开始知道什么叫喜欢。   第二天程沫再到学校的时候,就打听到了那个男生叫林凌,一中的风云人物。程沫就在那天下午欢呼雀跃地跑到一中,逮到人就问林凌在哪里。终于在一个小时之后,在篮球场边找到林凌,从此,展开了一场拉锯战。   那个时候,程沫脸皮厚得□□墙都没法比。每天死皮赖脸地跟在林凌屁股后面,怎么赶都赶不走。   林凌去打球,程沫就一定会宝贝一样地把他的书包抱在怀里,一双眼睛探照灯一样地锁定着林凌。林凌回家,她就一定会叽叽喳喳跟在旁边,一路送他到家门口。林凌去打架,程沫就站在一边看着,只差没鼓掌。   林凌一开始还不耐烦,甚至相当不客气地让她滚开点。   程沫就气呼呼地说:“我又不是球,怎么滚啊!”喊完了,照样会跟上去。   林凌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惹到这么一尊佛了,眉头皱得很深:“你别老是缠着我。我对小丫头没兴趣。”   那时候的小孩,虽然都小,但还是有人开始青涩懵懂的暗恋,或者是尝试着与异性接触。而林凌当时虽然才初二,但早已花名在外,女朋友多得数不清。   程沫当时却不觉得这样打架玩闹的男生有多坏,她就只觉得林凌打架的动作也好看了,打篮球也好看,喝水也好看,做什么都好看。   但当初程沫毕竟还小,她只知道自己喜欢看林凌,所以就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简直堪称无孔不入,但并没想过两人会变成什么样。在她的概念里,还没有男女朋友这种词汇,也没有交往这种词汇。她好像只是想要跟他做朋友,就那么简单。   于是在林凌说出这句话时,程沫理直气壮地回答:“我不是小丫头,我十二岁了。我就是想跟你一起玩,你别这么讨厌我。”   小丫头说着说着就带上了几分委屈,而林凌终于有些歉意,但态度还是很强硬:“我不能带你一起玩。”   “为什么?”   “你会抽烟吗?会打架吗?你会喝酒吗?你连篮球都不会打吧。”   程沫听清楚男孩语气中的轻视,瞬间不高兴了,“这些有什么难的!我可以学!”   “你要是学了,就是坏学生了,老师都会不喜欢你。”   坏学生?老师不喜欢?后果听起来好像很严重。但是,“是不是学了你就会跟我做朋友?”   林凌当然看出了小孩眼中的犹豫,想要吓跑她:“对。而且要每一样都很厉害,比如可以一个打赢好几个人,可以喝很多酒,打篮球也要很厉害。”   程沫一听,咬了咬牙,大声说道:“你等着,马上就暑假了,等开学来,你就要跟我做朋友了!”   林凌当时看着小女孩跑走,终于被她那股傻劲儿逗乐了。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程沫学会了打架,学会了喝酒,连篮球都学得七七八八了,唯独没学会抽烟。因为她第一次偷偷拿了爸爸的烟,吸了一口之后被呛得半死。那股子味道残留在嗓子眼儿半天散不去,她咳嗽了将近一天,之后再没勇气学。   在那个暑假的最后一天,程沫气喘吁吁地跑到林凌家门口,咚咚咚敲了半天门,被门后走出来的阿姨告知林凌跟朋友出去玩了。她找了很久,才在他家附近的一个废弃篮球场找到他。   一个暑假不见,程沫长高了一点。过肩的长发松松垮垮地绑了个马尾在脑后,因为跑得太急,还掉下来几缕头发。林凌看到她在场边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抬头看他的时候,眼睛透亮透亮的,粉嫩的小脸很红,嘴巴动了动,一个林字喊了一半,还是没力气喊完。   林凌手中的球划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落到旁边男生的手里,下一秒他走到程沫身边,问道:“你怎么来了?”   程沫又喘了好久的气,才稍微缓过劲来,直起身子断断续续地回答他:“我、来找你、汇报工作。”   林凌莫名其妙,什么汇报工作?   程沫看他不解的眼神,不觉心情就开始飞扬了,眼角眉梢满满都是笑,扬声说:“你不是让我学打架喝酒吗?我差不多学会了!”   林凌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暑假之前他对女孩说的话,又看程沫那张小脸上尽是骄傲,不觉好笑。“你莫非真学会了?”   “你检查一下!可能我现在还不够厉害,但至少让你看到我的诚意。林凌,你学会打架也不是一天两天对不对,所以,你别对我那么严格,好不好?我慢慢学。”说着说着,小女孩的声音里都带上了撒娇的意味,双手还不由自主地拉上了他的右手。   因为程沫手心有汗,林凌也是刚打完球,那样黏黏的却柔柔软软的触感让林凌有些不自在。林凌咳嗽了一声,抽回了自己的手,转头看场上均是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的同伴,说道:“那先看看你篮球学得怎么样,过来。”   程沫一听这话,兴奋得差点跳起来,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那天,程沫先是跟林凌一对一。林凌说在他进五个球之前,她能进一个球就算她赢。   程沫在家让程立扬教自己篮球,跟爸爸打的时候,程沫觉得自己好像很有天赋。投篮的技术还算可以,程沫小小的身板,站在篮球架下,立定起跳。刚开始是连篮筐都碰不到,慢慢地她开始能碰到篮筐,之后她开始能进一两个球,到最后她真的能比较高概率地进球了。   来了这里,程沫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要求,她以为林凌考察自己篮球技术的方式也会跟爸爸一样,等她进球之后再夸张地称赞她是天才。   程立扬是看女儿还小,只教了女儿投篮,而且奉行鼓励教育,没想到现在让女儿遇上了难题。   程沫抓了抓头发,硬着头皮去抢林凌手中的篮球。但结果很明显,程沫输得很惨。林凌连进了四个球,到最后笑着看程沫,说道:“你不是说你学会了吗?”   程沫还在嘴硬:“我学会了!”   “那你连球都碰不到?”   “我、我,你让我先拿球!”   林凌无所谓,把球扔给程沫,换自己防守。于是,程沫就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眼睁睁看着林凌一个漂亮的三步上篮。   之后,林凌悠闲得拍着球站到程沫身前,一脸不以为然地看着她,也不开口,只想让她自己知难而退。却没想到小女孩看着他的眼睛,看着看着就泪汪汪了。   林凌不知所措,连忙把球扔到一边,皱着眉头问她哭什么。   程沫一边摸眼泪,一边语不成句地回答:“我、我真的学了。我很认真学了。你不要不带我玩,你不要讨厌我。我真的学了的。”   小女孩儿哭得惊天动地,像是天塌了一般。边上的人看得好笑,都在说林凌太绝情了,对一个小姑娘这么狠。   林凌无语,只能安慰:“别哭别哭,我知道你学了,我不讨厌你,我带你玩。”   程沫一听这话,眼泪瞬间止住了,抽抽搭搭地问他是不是真的。   林凌只得点头。   于是,程沫就开始跟着林凌一起为非作歹,无恶不作了。她那些直接狠辣的作风,也是那段时间长出来的。   ? ☆、小丑上场 ?  程沫回了趟家,回来之后更加努力发愤图强了。她的生活开始变得相当规律,每天早起去图书馆占座,到了上课时间就拿了专业书去教室,晚上到十点才回宿舍。现在的她太过像一个合格的大学生,宿舍的姑娘们都被吓得不轻。   这天晚上等程沫从图书馆回来,宿舍三个人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   小白最先提议:“我们宿舍一起去通宵唱K吧!喝酒打牌调戏男人,怎么样!”   她深觉这个提议不错,可以帮程沫排遣烦恼,回归正道。至少,也要回归正常。   程沫摇摇头,表示自己明天还要早起。小白纠缠着她,差点就要扑过来了,程沫还是没松口。   一边的燕子看着小白搞不定,只能帮忙:“橙子,我们宿舍好久没一起活动了,你最近也很少出门,不如我们一起出去玩玩就当散心了。”   程沫洗了把脸,用毛巾擦了擦手,转过身的时候发现大家都用一脸担忧的看着她,瞬间了然。笑着说道:“你们几个就别担心我了,该干嘛干嘛去,别来祸害要出国的好学生啊!”   燕子一听这话,又心急了,忙问她怎么突然就盘算着出国。   程沫只能郑重的跟大家解释,自己想去加拿大,完全是因为个人喜好,与家事无关。众人这才放过她。   真正打定主意出国的时候,程沫慢慢觉得自己对不住小丑了。没有时间喂养它,只能每天拜托小白照顾它的饮食。每周只能腾出两个晚上早点回宿舍,帮小丑洗澡。没有时间带小丑去遛弯,而这个也不能拜托小白,因为让小白出门,简直堪称酷刑。宿舍的另外两个女生,一个燕子是学霸,另一个学生会、社团一堆事情,都没时间遛狗。   小丑每天被关在宿舍,都快出抑郁症了。程沫只能让小白偶尔不订外卖的时候带着小丑出门转一圈,而这种情形发生的概率实在是太低。   十二月初,天气突然开始降温。程沫白天去图书馆还是穿的薄外套,晚上回来的时候就狂风大作,风雨交加了。   这样天气的骤变,程沫光荣倒下,每天开始咳嗽流鼻涕,头也有些晕乎乎的。降温的第二天在床上躺了一天,到下午进两点才从床上爬起来,喝了点粥。觉得自己不能继续睡,就拿了电脑爬上床。   好久没上过游戏,程沫登陆游戏之后就收到了一群人的狂轰滥炸。   程沫只能以病人的身份请求原谅。众人听闻她病了,才开始歇了怒气,转而表示祝贺……   程沫睡了一天,现下还是有些头晕,但并不是很厉害,只是一直要用纸巾擤鼻涕,鼻子被□□得通红。   大家在YY里听着她的动静,都叫嚣着嫌弃她恶心,嚷嚷着让她要死赶紧去死,别开着麦QJ别人的耳朵。   程沫也不管大家的抗议,只说自己好久没伸展颈骨了,今天要杀个痛快。大家只能对她表示敬意,大呼唾沫哥有魄力,金枪不倒!   等程沫终于累得不行了,才把游戏号开到安全区,跟朋友们闲聊。   “我大概之后会很少上游戏了,我把号给狼哥,里面的东西你们看着分了吧。谁需要的都拿去。”   游戏ID叫金刚狼的男人是程沫开始玩这个游戏就认识的,这会儿听程沫这么说,急忙问她怎么了。   “我打算出国,这段时间准备考试很忙。等我把出国的事情搞定了,再回来找你们。”   程沫解释得详细,大家也不能再说什么,毕竟游戏只是一小部分,都笑着说让她这段时间在图书馆就地掩埋算了,好早点回归。   下了游戏之后,程沫觉得胃里空了,问小白要不要出去吃饭。小白拿着手机扭捏了一下,又看程沫红彤彤的鼻子,只能大发慈悲爬了起来。一边换衣服,一边问程沫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或者去买点感冒药也是好的。   程沫摇头,只去洗了把脸,拿了件羽绒服把自己包好,跟小白一起出门,还牵了小丑。   小丑太长时间没放风,这会儿出门,兴奋得快疯了,一路跑一路跳。好几次,太兴奋了,一下冲出去,却被脖子上的绳子一把扯回来,摔了个趔趄。   程沫看着觉得好笑,但不敢放开小丑,没太多力气拽它,只能把手中的绳子交给小白。一路上,小丑在前面跳着跳着,就要回过头来在程沫脚边绕上几圈。绳子被带得缠住程沫,她只好停下来不动,等小丑兴奋劲过了,再绕着跑开。小丑很聪明,绕了几圈之后,又会反方向绕开。   两人一狗这样走走停停,小白饿得抱怨,对着小丑恐吓,说它再不消停,晚上就吃狗肉!   程沫想吃面,两人进了一家山西面馆,说是山西面馆,但其实并不正宗,只是味道还算可以。   肉丝面被端上来之后,程沫先夹了一筷子给小丑,小丑平时吃多了狗粮,现在吃面都算开荤,没几口就吃完了抬起头眼巴巴望着程沫。她受不住小丑那可怜巴巴的眼神,只能又夹了好多放到小丑面前。   程沫吃了一口面,总觉得没什么味道,不敢吃辣,就只能往里面加醋。小白看程沫一直往面里面倒醋,看得心惊。程沫倒了一次,夹起面吃一口,觉得还是没多少味道,就拿起醋继续倒。   这样反复了两次,到第三次的时候小白终于忍不住按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破坏那碗面。   而这样加工后的面,再扔给小丑,它却再不肯吃。小白看着,有感而发:“你其实是为了不让小丑跟你抢是吧?”   “……”   “你也太抠门了,不就两口面嘛,大不了再给它叫一碗呗,姐姐请客!”说完就豪气干云地冲老板吼了一句“再来碗青菜面!”   “……”   吃过面,程沫不敢在外面多吹风,而且天已经开始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只能牵着小丑回宿舍。路过药店,小白一定要去给程沫买药,等买了感冒药,两人才到宿舍。   程沫一到宿舍就要去洗澡,刚刚吃面的时候她出了汗,现在想洗完澡就躺床上去。小白盯着她吃了药才放行。   程沫洗完澡,换上睡衣就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到十一点左右,被宿舍人搬东西的动静弄醒。   燕子看她从床上坐起来,问是不是她们声音太大了。   程沫摇头,自己睡了两个多小时,也该醒了。   又看燕子在床头,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要去搬在旁边壁柜里的箱子。宿舍通往阳台的那面墙上有一排壁柜,悬空的那种,要爬到靠里边的床铺上才能放东西。   虽然不方便,但是空间很大,几个人有什么杂物暂时不用的都会扔进去。燕子就把大一时候的书用箱子装好了放在里面。   睡在燕子邻铺的女孩当初有一本书放在了燕子这里,现在想起来找燕子要,燕子找了半天,记起自己大概是塞到了壁柜的箱子里。   程沫看着燕子拖出一个箱子,想要递给在下面接着的两个人。那种塑料的收纳箱很大,又塞满了书,燕子虽然是大力士,但是一下没留神,抓住箱子的一边开裂直接被掰下来一块,整个沉重的箱子就这么砸了下来。两个女生本就是分开站着,此时都反应过来让了一步,但箱子却直直地砸在了小丑身上。   几个女生尖叫了一声,都吓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去挪开箱子,小丑挣扎着爬起来跑开的时候一条腿已经不落地了。   程沫在事故发生之后立刻从床上下来,跑到躲在墙角的小丑旁边,抱起它。小丑显然被吓坏了,疼得一个劲呜咽,脑袋还往程沫怀里蹭了蹭。   程沫看得心疼不已,下一秒就起身去拿桌上的手机钱包,要奔出门的时候还是小白叫住她,帮她拿了羽绒服穿在睡衣外面。等小白换了衣服追出门,程沫早就跑不见了。   一路跑到能打车的地方,程沫才停下来看路上有没有计程车。将近十二点的近郊,马路上根本没几辆车经过,更别说计程车了。   五分钟后没等来计程车,倒是有一辆私家车经过,停在她旁边之后,车上的人看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都显出了些坏心思,痞里痞气地问她要不要搭车。   程沫此时又心急又头晕,但她还从来知道保护自己的安全。摇头拒绝之后,那人还没有离开的意思,程沫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小白的未接来电。   毫不犹豫地拨过去,没等接通,程沫就开口说:“你还有多久过来?你看到我了?好的。”   程沫说着又看了眼右边的车辆,正好看到一辆车开过来,忙加了一句:“我也看到你的车了。”   那人看了眼对面,果然有车开过来,只能恨恨地开车走了。   小白接了电话就听程沫说:你看到我了?   莫名其妙的回道:“我没看到你啊,你在哪儿啊!”   程沫等人走了,才告诉小白自己的位置。挂了电话,低头看小丑的时候心里不忍,只好打电话找人帮忙。   程沫首先就是打给程立扬,这还是她这段时间主动给他打电话。却没想到接起来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一句爸爸还没叫出口,硬生生被哽在喉咙里。   女人听电话里没有声音,又看了眼来电显示,才清醒了些,说道:“程沫,你稍等一下。”   等她推醒了身边的人,却发现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程沫现下没心思因为这种事情伤神,但也不想再打给程立扬。电话打给程轩,机械的女声回复她用户已关机。   她有些焦躁,继续往下面翻通讯录,几乎是在看到韩安澄这三个字的瞬间就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四五声才被接起,传来的声音却有些急迫,“程沫,怎么了?”   现在已经很晚了,他知道程沫不会无故打电话给自己。   一个多月没见过他,也没听过他的声音,乍一听到,她还是愣了一下,为自己因为他那低沉好听的声音在心里起的小波澜,也为他开场白里急切的关心。程沫过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尽量平静地说:“小丑受伤了,你能过来一趟吗?”   说完这句,她又补充道:“很晚了,我打不到车。”   对方并没有犹豫,直接问她具体位置。程沫告诉他位置,没一会儿就听到那边有钥匙碰撞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关门的声音。   ? ☆、又不是第一次 ?  小白找到程沫的时候就看到她抱着小丑,蹲在马路边一动不动。小白以为她是担心小丑,走过去也蹲在她身前拍拍她的肩膀,正想开口安慰,结果程沫抬起头的时候看着她说了句:“我头晕。”   小白无语,起身准备打车。程沫拦住她,说一会儿有人来接。小白条件反射就是那个精致小攻要过来,兴奋得一蹦三跳,拽着程沫的衣袖,“橙子!你太好了!这种时候还能为我着想,堂哥什么时候来啊?!”   “……”程沫听得满脸黑线,说了句不是程轩,就没再搭理小白,任凭她在一边撒泼打滚都无动于衷。   将近半个小时之后,韩安澄的那辆黑色梅赛德斯出现在视线范围内。车停在她身边,副驾驶座的车窗被降下来,韩安澄靠过来让她上车。   程沫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上车,小白也跟着坐到后座。韩安澄叮嘱了一声安全带,然后开车离开。   他在来的路上已经查好了去宠物医院的路线,现在也尽量把车稳当地开过去,不像来时那样的车速。   程沫上车之后第一个开口:“不好意思,这么晚麻烦你。”   韩安澄听了这话,连头都没转过来一下,只清冷地回了一句没关系。   程沫摸了摸鼻子,现在冷静下来,才发觉自己在心急如焚的时候居然下意识去依靠韩安澄,这让她的态度开始不自然。突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吸了吸鼻子,又要去找纸巾。   在等韩安澄的时间,她已经把之前吃晚饭时放在口袋里的一包纸用完了。   韩安澄看到她的动作,才知道她感冒了,带着些怒气说道:“后座有抽纸。感冒了也不穿多一点,大半夜的穿个睡裤就跑出门。”   小白从后座找到纸巾盒递过来,程沫接过来缓解了鼻子的不适,才嗡声嗡气的回答:“出来得急,我穿了羽绒服。”只是下面来不及套条裤子。   韩安澄不再说话,只把车里的温度调高一点。   程沫以为他在为自己的打扰不高兴,低着头无以为继。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虽然以前有过纠缠别人,但那也是仅有过一次的经历而已。在那之后,她向来是不拖泥带水的性格。这次贸然地向韩安澄求助,她只能用找不到别人帮忙来为自己开脱了。但让别人觉得麻烦,她还是相当不自在。   韩安澄本来是气她不会照顾自己,现在注意到她的沉默,不想让她难受,只能主动开口:“小丑怎么样了?”   程沫抬头看了他一眼,回应道,“估计右后腿受伤很严重。”   小白上车之后从后视镜里偷偷观察韩安澄,她第一次在一个人面前觉得不敢随便造次。她原本在后座忐忑不安地减少存在感,现在看好像车里的气氛不再那么冷凝,才主动开口耍宝:“帅哥,你别担心,小丑就是被砸了一下,就算这条腿废了,也顶多是截个肢,死不了的!”   这话一出来,韩安澄倒没什么,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笑着说:“你是程沫的同学吧?”   而程沫就不一样了,恨不得扑过来掐死她。但无奈怀里还抱着小丑,自己也实在是有些虚弱,只能尝试用眼神给她造成心理伤害。   可惜,小白根本不看程沫,一门心思都在想攻克韩安澄。小白笑眯眯的说:“对呀对呀,你眼力真好,一看就知道我们是同学!你叫我小白就好了~”   韩安澄也笑着回应,报上自己的名字。   小白看这帅哥并没有很高冷,笑得更开心了,很自然的就说:“这么晚叫你过来真是不好意思,等会儿让橙子好好补偿你啊~”   真不愧是“博览群书”的小白,看多了耽美文,她对这种粉红色的小眼神看得那叫一个透彻,直觉就是前面这两人有猫腻。   韩安澄很有风度地又说了一遍没关系,不打扰。   小白一听,笑得很YD地说:“那是,我们家橙子可从来不随便打扰别人,除非是自己人啊。既然是自己人,那就不算打扰了是吧~”   韩安澄笑了笑,没接话,转过头问程沫:“你小名叫橙子?”   程沫刚才吹久了风,也幸好雨停了,她没有淋雨,现在她整个脑子由于外力和内力的作用晕乎乎的。心里一边担心小丑,一边又因为打扰韩安澄而不安,根本没心思去听小白与韩安澄的对话。此时韩安澄突然对她提问,她愣了半天才啊了一声。   韩安澄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她才回答:“是宿舍的人习惯了这么叫,不是我小名。”   橙子。韩安澄在心里转了一圈,挺可爱的称呼。   小白一路都没怎么消停,直到程沫喊头疼,她才安静会儿。   小丑被送到宠物医院已经距离事故发生将近一个多小时了,医生把小丑带进治疗室,程沫跟小白还有韩安澄一起在外面等。   程沫因为感冒,坐在医生的办公室里冻得有些微发抖。韩安澄看了她一眼,脱下身上的呢子大衣递过去,然后起身走出门。   程沫根本没机会拒绝,只好拿起来摊开盖在膝盖上。衣服还带着他的体温,隔着薄薄的棉质睡裤,她还能感受到那种温度,莫名有些脸热。怕把衣服弄到地上,只能高高地抱着,底下还有很长一截小腿没被覆盖到,她还是觉得有些冷。   过了一会儿,值班护士进来把空调温度调高,程沫才觉得好点儿。小白这会儿估计是累了,靠着程沫就开始打瞌睡。她也觉得有些累,靠着墙壁闭上了眼睛。   韩安澄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程沫头靠着身后的墙壁,一双眼睛阖起来,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   程沫恍惚听到开门的声音,睁开眼睛发现韩安澄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她动了动,坐直了些,看他只穿了一件毛衣,想拿开膝盖上的衣服还回去。   韩安澄递给她一个纸杯,程沫接过喝了一口,是白开水。   “盖着吧,免得一会儿还要送你去医院。”   韩安澄说完,还蹲下来帮她调整了一下衣服,直接把她露出来的一截小腿全部包住,衣服也直接拖到了地上。   没等程沫说什么,韩安澄就继续说:“你刚刚抱了小丑,反正得洗了才能穿。”   程沫发现,韩安澄细心的时候真的很能观察到别人的任何需要,包括心理感受。   医生帮小丑的腿骨复位,固定,之后又给小丑做了全面的检查,等治疗完,已经是两个多小时之后了。   程沫抱着小丑,和小白一起重新坐回车里,小白手里还提着一堆医生开出来的帮助伤口痊愈的药,让程沫在给小丑喂食时混合在里面。   还没等程沫说请韩安澄送她们去酒店,他就先开口了:“去我家凑合一晚吧,我明天还要开会,不能再跟你们转了。”   韩安澄这么说,程沫也不好再开口让他送到酒店,只能退而求其次:“你回家路上会路过酒店的,你找个方便的地方让我们下车就可以了。”   一听这话,韩安澄似乎觉得很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你在别扭什么?又不是第一次去我家过夜。都已经这个点了,让我把两个小女生扔大街上,你在考验我的个人素质?”   程沫一听这话,就不再开口了。   而小白一听这话,原本还奄奄一息的,瞬间就精神百倍了!   “什么?!不是第一次?!”吼出来之后,才发觉这个问题不适合当着两个人的面讨论。   小白又瞬间联想到程沫之前夜不归宿还撒谎的那一次,难道,这个男人就是那个收留了橙子的?!孤男寡女,酒后……总之,太劲爆了!   幸好韩安澄带她们去的那个宠物医院离他家不远,不到十分钟,韩安澄就把车开进了小区。小白憋了一路,终于等到下车时,才能拽着程沫低声说一句:“小样!一会儿老实交代!”   可惜,小白那天晚上终究没得到一个刑讯逼供的机会。因为韩安澄到家之后就把这两人分别安排在两间客房,说是程沫感冒了,两人睡一起怕传染,并叮嘱她们马上休息,已经很晚了。   于是,被带到客房的小白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韩安澄这是压根不给她机会逼供啊!   ? ☆、喜欢吗? ?  程沫昏昏沉沉地睡着,梦境都是混乱不堪的。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到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搁在额头。   好舒服。程沫忍不住伸手去抓,但一下没抓住,让它跑掉了。程沫不满地嘟了嘟嘴,翻了下身继续睡,两只胳膊就这么大大方方地伸到了被子外面。   韩安澄伸手探她额头的体温,却不料被她的爪子抓住,于是某人毫不留情地把爪子拍回去。拿温度计测了一下她的体温,38.7度,果然在发烧。看着面前人的睡姿,无奈地又一次帮她把被子盖好。   程沫此时的脸已经烧得通红,嘴唇也干干的,眉头一直是皱着的。大概是因为觉得热,一双手怎么也不肯老实放在被子里。   韩安澄出门找了退烧的药来,扶起已经烧得昏头的程沫。韩安澄坐到床头,让程沫斜靠在他身上,尝试着叫醒她。   程沫迷迷糊糊听到一道很温柔的声音在喊自己,挣扎着想看看是谁,但怎么都没办法从梦中醒过来。   韩安澄叫不醒她,没办法只好直接把水杯凑到她唇边试一试。   程沫感受到唇边一点点湿润,倒是很本能伸出舌头舔了舔唇,之后又慢慢沾了一点水。在梦里挣扎了半天,终于被这点水唤醒了意识。她晕乎乎地睁不开眼睛,好容易把眼睛撑开了一条缝,才看清楚嘴巴旁边是一个杯子。于是,口渴难耐的程沫毫不犹豫地闭着眼睛凑过去把整杯水都喝完了。   韩安澄看她好像清醒了一点,轻声说:“你发烧了,起来穿好衣服,带你去医院。”   程沫迷迷糊糊的,根本不知道旁边人跟她说了什么,只觉得这个人的声音太温柔,太让人着迷。但是她好困,好难受。程沫挣扎着侧过身体,循着声音抱住了那个人。温温热热的,不是很软,但是很舒服,所以程沫又用脑袋蹭了蹭。   韩安澄一手搂着程沫的肩膀,一手拿着玻璃杯,完全没想到生病的人还能来非礼他。看着程沫这个样子,他心里也跟着一颤。   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再转过身扶她躺好。去一边的衣架上取了她的羽绒服,想了想又去衣帽间找了自己一条带绒的长裤,还取了一条围巾。自己换好衣服之后,再到程沫的房间帮她一点点穿好衣服。   到韩安澄把人打包好抱出门,怀里的人都没有一点动静,睡得相当安稳。可怜韩安澄这一晚上从宠物医院到市医院折腾了个遍,还不得不打电话把会议推迟到下午。就连坐下来之后也不敢合眼休息,还要盯着输液瓶。   程沫终于在九点左右醒过来,看到韩安澄坐在床边看报纸,很认真的样子。窗外的雨下得很大,房间里光线不是很亮。韩安澄的影子模糊地映在洁白的被单上,几乎覆盖住她的半个身体。   他看报纸的时候眉头有些不平整,眼圈有些发黑,睡眠不足的样子,但是眼神却还是很亮。他的嘴唇有些薄,浅浅的粉色透着点白,下巴新长出了胡子,添了些颓废的感觉。他换了身衣服,一件驼色的高领毛衣,但外套依然是灰色系的毛呢大衣。程沫就这样不由自主的看着韩安澄发呆。   韩安澄翻报纸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输液瓶,却意外地对上了程沫的眼睛。她那样专注的眼神,好像保持着这样的视线很久了。   偷窥被发现的某人慌乱地躲开视线,甚至还相当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想掩饰自己的尴尬,却没想到这一咳嗽就真的带动了,侧着身体咳了好久都没能停下来。   韩安澄忙起身,几步并做一步走过去,扶着她的肩膀,一下下的拍着,等她终于不咳了才停下来。   程沫躺好之后整张脸都红彤彤的,不知道是因为咳得太厉害,还是因为韩安澄的触碰。   幸好韩安澄难得没有为难她,直接无视了她刚才的眼神,很自然的问:“感觉怎么样?”说着,还用手去探了探她的额头。   他的手有些凉,带来的触感让程沫心里不自觉地颤了一下,脸好像更红了些。现在不得不庆幸自己本来就脸红着,再红一点也不会特别突出。   还没等程沫回答,韩安澄就低声说了一句烧退了。   程沫也终于想起要回答,一开口嗓子却哑了,只能发出一点点声音:“好多了。”   韩安澄听到她这样的声音,眉头皱了一下,接下来就是训斥的话:“这么大的人怎么不学会照顾自己。明知道感冒了还顶着风去吹。再着急也要有条理一点,否则不仅自己受罪,还得连累别人。昨晚要不是在我家,你估计烧成肺炎都没人知道!”   生病的人好像特别娇气,至少程沫会以这样的理由开脱自己,要不然她怎么被说了两句就觉得鼻尖酸酸的。好容易把眼泪逼回去了,程沫才嘴硬地用那沙哑的声音反驳:“我没想连累你!我就算烧死你也可以不管我!”   这两句话一出口,程沫那好不容易逼回去的眼泪却喷涌而出。她现在是真的没人管了。昨晚上在大马路上找不到人求助,现在发烧了也没有亲人在身边,还有个男人在一边大吼大叫,嫌弃自己连累了他。   韩安澄那句话根本不是想说程沫连累了自己,但显然她已经误会了。第一次看到程沫那汹涌的眼泪,他也一下子慌了手脚。一边伸手去擦,一边无措地哄着:“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哭了。”   程沫虽然平时强势蛮横惯了,但到底是个女孩子。从小到大轻易不哭,但哭起来就很难收场了。这次,她是真的觉得委屈难过。她以为韩安澄对她是特别的,至少在帮助她的时候不会嫌弃她。所以程沫平时再不给人添麻烦,再不轻易求助与人,她也放下了平日里的强硬,不顾脸面找他帮忙。   但是,他嫌弃了。觉得自己拖累了他。   生病的难受,还有之前内心的愧疚,一晚上的忧心,都不及他一句连累来得让人委屈难堪。   韩安澄擦不干净她的眼泪,只能继续放缓了语气去道歉:“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说你。可是我昨晚要是没发现你发烧了,你现在说不定情况会很糟糕。我是担心你,不是想骂你。”   程沫听他这样说,才渐渐止住了眼泪。   韩安澄见她情绪稳定了,才从旁边拿了纸巾帮她擦干净眼泪鼻涕。耐心的解释着:“我不是怕你连累,我是怕你再连累别人。至少,现在小丑就被你连累了。如果你那个同学还没醒,它一个病人,嗯,病狗,连饭都还没着落。”   程沫被逗乐了,终于不再是之前那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镇定了之后就能回想起自己刚刚的丑态,她尴尬地四处看,唯独不看面前的韩安澄。   “饿了没?我去买点粥怎么样?”   这个提议很好,于是程沫毫不犹豫地点头。   韩安澄叮嘱她自己看好输液瓶,快滴完了就要按床边的铃。程沫应承着,只想韩安澄快点离开。   这个病房有三个床位,但旁边两个床位都没有人。虽然她刚刚的丑态没有被第三人见证,但是她突然觉得跟韩安澄两个人独处有些难受,不,是很难受。   当初,她跟林凌在一起之后,每次两人单独相处,她总觉得莫名的紧张。心跳会加速,连手脚都会不知道往哪里放,怎么都觉得不自在。   现在,她面对韩安澄,虽然不至于心跳加速,但总是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生怕一不小心就看走神。   他说,我是担心你,不是想骂你。   所以,他并不是怕被连累,而是因为担心。怕她生病了身边没人有送她去医院,怕她真的会发生很糟糕的情况。   担心。如果不喜欢一个人,会担心吗?那如果喜欢,他们可以在一起吗?   ? ☆、小丑被抛弃? ?  小白这个晚上倒是睡眠质量相当好,一觉睡到十一点多。醒来之后,发现这房子里就剩她一个人了!   她翻遍了每一间房,连马桶盖都掀起来了,都没找到除小丑以外的任何生物。她拿起手机想给程沫打个电话,没人接。后来终于在程沫睡的那个房间找到了她的手机,上面有一条短信。   小白犹豫了零点一秒就解锁了手机,点开了短信。   “程沫发烧了,我带她去医院。你醒来如果我们还没回,请照顾一下小丑,厨房有吃的。”   发件人是韩安澄。   小白表示自己相当不满。她走到客厅,看了一眼在角落趴着的小丑,说道:“我们被抛弃了。”   肚子开始闹脾气了,她无奈爬进厨房,翻了一下。确实有吃的,但基本上都是原材料……   这让她怎么办啊!一个从未下过厨的人,要怎么把这些土豆、青豆、绿豆、红豆、荷兰豆变成可以吃的豆啊!她又翻了翻,果断舍弃了那些猪排牛排,拿出仅有的一袋拉面走进厨房。   嗯,煮拉面应该跟方便面差不多,给她个电饭锅就够了。十五分钟后,她终于煮了一锅稀里糊涂的拉面,甚至还在里面加了两鸡蛋,为了美观,她又找了两片生菜叶放进去。   端到餐桌上,她看着自己的处女作,还相当满意的拍了一张发到自己的朋友圈。   那一锅东西虽然不好吃,但是她实在太饿了,还是跟小丑一起吃了个一干二净。   刚刚吃完,门就开了,她转过头去看玄关,两秒之后就笑喷了。   “橙子!你这个装扮太夸张了!”她上身穿的是昨晚那件粉蓝色的羽绒服,下半身的裤子却被踩在了脚底下。最关键是,头上被包裹得太严实,只露出两个眼睛。   程沫皱着眉头,把手中的餐盒递给小白,才走到沙发边把脖子上那条围巾拽下来扔上去。坐下来之后又低头去看自己穿的裤子,太长了,裤脚被卷起好几圈。她一米六八的身高,腿已经算长了,但跟他比起来,还是有点差距。他看上去大概有一米八五不止,腿尤其修长笔直。   想到这里,程沫突然醒悟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了,看来生病的时候连思绪都不能自如地掌控。裤子不能脱下来,她只好继续穿着。   小白打开餐盒,看到里面娇嫩的小鲜汤包流口水,满脸哀怨地看着程沫:“橙子,你怎么不早一点回来啊!”   “吊完水就这个点了。你难道吃过了?”程沫是知道小白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要她做饭,可能性不大。   “我煮了拉面啊,刚刚吃完。你嗓子怎么这样了?”   “醒来就哑了。”她现在嗓子的状况比起之前已经好很多了。   小白稍微表达了一下对程沫的同情,接着就哀嚎了一句:“不行,撑死也要吃!”   “你把那一碗粥拿去喂小丑,把昨晚的药也掺进去,我累了,让我休息下。”   小白看程沫一脸疲惫地倒在沙发上,总算良心发现,又凑过去关心了一下:“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昨晚那帅哥呢?”   “他去上班了。”韩安澄把她送到院子门口,看着她进门就走了。   “哦哦。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小白咬了一口小鲜包,含糊不清的发问。   程沫思考了一下,才说:“等你吃完。然后去查一下出租车的电话,叫辆车过来接我们。”   小白一听,立马苦了一张脸,嚷嚷着真麻烦。“怎么那帅哥管接不管送啊?要不然等他下班了再让他顺路送送呗,咱们不差这么一会儿。燕子已经跟辅导员请过假了,下午的课咱们可以不去。”虽然请不请假对她来说没区别,关键是这样比较好说服橙子,她是真的想再跟那帅哥深入沟通一番。   程沫毫不犹豫地否决这个提议,等韩安澄回来,那她也不用走了。   在她进门之前,韩安澄的指令是让她今晚继续在这里住着,明天方便送她去医院吊水。她当然拒绝,但是韩安澄态度很强硬,“我现在没时间送你回学校,你老实待着,让我省心些不行么?”   程沫听他这么说,又有些不好意思。看来自己还是成了他莫名其妙背上的包袱。知道他赶着去公司,程沫当时没再说什么。   可是这并不代表她真的要这么听话地待在这里。小白叫到了出租车,跟程沫汇报说预计半个小时之后可以出发。   程沫嗯了一声,然后起身去查看小丑的情况。   小丑估计也是吃饱了,程沫带回来的肉粥它只吃了一半,此时躺在韩安澄昨晚拿出来的一条旧毯子上,一下下舔着自己的爪子。   程沫看它受伤的腿蜷在那里,有些心疼。过了一会儿,她又用上几分力气去揉小丑的脑袋,笑着说:“你跟着那个大叔要听话啊,姐姐会找时间来看你的。等我忙完了再接你回家。”   小白在旁边听了这话,奇怪地问她这是要弃小丑而去?   程沫说宿舍不适合小丑待,她实在没时间养它,还是把它留在这里比较好。   小白想想也对,儿子就应该夫妻两个一起养嘛。这么想着就说了出来。   程沫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转过头来警告小白:“你别乱说,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不是?”小白无所谓:“现在不是,以后就是了,多大的事儿啊。”   “以后也不会是。他大概以后会变成我亲戚。”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多听出了几分惆怅阴郁。   小白看她情绪不对,也不再调侃她。两个人回到学校,她都没再提起韩安澄。小白虽然看上去很粗线条,但很多情况下还算得细腻。   程沫到了学校之后,拿下头上的围巾,换下那条别扭的裤子。她原本是不想继续围围巾的,但又怕韩安澄回来看到围巾还在又要发飙。她总觉得一个多月不见韩安澄,他的脾气坏了很多。而且,她穿得太奇怪,需要一条围巾遮丑。   她把自己收拾妥当,才拿出手机给韩安澄发了条信息,告诉他自己已经回学校了,明天自己去医院就好,让他不用担心。   措辞了半天,总算是把自己的意思温和的表达给了韩安澄。她现在越来越不想招惹韩安澄,自己那点小心思,她不保证能藏多久,还是少接触少点麻烦。她甚至后悔自己昨晚一冲动就给韩安澄打了电话,要不然,他们现在肯定能继续老死不相往来。   可是,她又非常矛盾地把小丑留给了韩安澄。她也是挣扎了很久才做的这个决定。   她其实早就想把小丑送走,因为自己现在实在不方便养,又苦于找不到人帮忙。不能把小丑带回家,因为于静对动物的毛发过敏。迷廷那群人平时生活粗糙得连自己都养不好,更别说养狗了。她还给温言打电话,但是只问了下她的近况,她就不好意思开口托付小丑了。因为她每天忙得连睡觉时间都恨不得全部省出来。   这样一来,她找不到别人帮忙,就一直拖着这个问题,委屈小丑跟着她变成抑郁症。   今天白天在医院,她跟韩安澄两个人待在病房,她实在是尴尬得没话找话。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于是就开口找韩安澄帮忙。他当时虽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答应了。   而当时程沫看着韩安澄那态度,好像她说什么他都能答应一样,瞬间就开始后悔自己提出这个请求。   但已经提了,突然收回来,更加显得她行为诡异。她只好暗暗决定,今后少去看小丑几眼了。   ? ☆、不听话的橙子 ?  韩安澄也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好久不见程沫,再看到她居然这么容易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明明清楚,自己应该理智一点,远离她。但是,他好像在一点点失去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理智。   这一个多月,他每天都在忙。尽量让自己的时间被安排充沛,这样才不会时不时想起她。他总是会担心她还是陷在父母的婚变中,担心她会越来越消沉,越来越偏激。   她的交友圈子好像乱得很,会不会一个不甚就误入歧途。她万一又去迷廷买醉,万一她被陌生男人带走……这些事情,都是他会担心的。而这种担心,已经远远超过了一开始自己想要弥补韩乐澄所犯下错误的那种心情。   他清楚,自己对待程沫的关心已经开始超出了一般男女的界限。他希望自己足够理智,不让事情恶化。如果他真的跟程沫在一起了,那韩乐澄大概真的要跟自己断绝关系了。所以,在事情还没演变到那个地步的时候,韩安澄并不想去追求那个结果。但是,有些东西,哪里能靠理智来控制呢?   如果他足够理智,昨晚就不会她一个电话就一路飞奔过去。如果他足够理智,他就不会带她回家住一晚。如果他足够理智,他就不会在她无意识地搂住他的腰时心笙摇曳。如果他足够理智,他今天也不应该再管她是不是继续留在自己家里。   可是当他开完会回到办公室,看到手机上的信息,他就已经毫不犹豫地把电话拨了回去。   电话接通的时候,他尽量压着火气,问电话那头的人:“你在哪里?”   “宿舍。我给你发短信了。”程沫现在脑子算是恢复了正常运转,尽量让自己的态度向往常一样。   韩安澄听她的嗓子还是哑着的,但说话没那么虚弱,看来是恢复了不少。但还是不能放心:“那我明天九点去接你。”   程沫一听,连忙说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打车过去。”说完还像以前一样取笑他:“大叔,你别把我当小孩子行吗?”   韩安澄听了这句久违的大叔,才意识到自己此时的行为又有些过了。找回理智之后,他苦笑了一下,没再坚持,只叮嘱她要注意保暖,去医院的时候找同学陪着一起,别一不小心睡着了忘记叫护士来换药。   一路跟进来的江源在一边听得目瞪口呆,等到韩安澄挂了电话,才一脸心知肚明地凑过去:“老大,谈恋爱了?”   韩安澄看了他一眼,难得有心情解释了一句:“没有,是一个朋友的孩子。”   对于这番说辞,江源信、才有鬼。韩安澄刚才打电话的表情他可是看在眼里,那种对历任女朋友都没有过的关心显而易见,朋友的孩子?哼,当他傻啊!   于是接下来,江源继续用那种贱兮兮的目光盯着韩安澄,由着他交待会后的工作,直到反应过来,才看清楚自己手上已经堆了一堆文件。下一秒他才意识到韩安澄对自己做了什么,愁眉苦脸地说老大公报私仇。   第二天小白陪程沫去医院输液。帮程沫输液的护士居然还记得程沫,帮她安排了床位之后一边给她打针一边开始闲聊。说是聊,其实根本就是小护士单方面抒情。   “怎么今天不是男朋友送你来啊?”   还没等程沫解释,护士小姐又开始自顾自地感概:“你男朋友对你可真好啊。送你来的时候紧张成那个样子,不停问医生你的情况,还非得让医生给你做全身检查。你输液的时候他也不肯合眼,我说帮他看着,但每次进来他都在看着你,那眼神实在是深情。”   护士小姐二十出头的年纪,热情洋溢,很是健谈,并且保持着自己对爱情的美好幻想。好不容易看到一对这么浓情蜜意的情侣,尤其男方还是那种帅气温柔型的,不由得就控制不住地话多起来。   程沫被她说得脸红,几次开口想打断,但护士小姐过于激动,完全无视了她越来越僵硬的表情,以及那些未成形的打断动作。   小白在一边听得眉飞色舞,好不容易等护士说完八卦离开病房,她才笑眯眯地凑过来:“橙子,这么一听,我觉得韩安澄实在是个好男人。即使你们大概也许可能maybe会成为亲戚,那我也赞成你跟他来一段不伦之恋~”   程沫一个白眼扔过去,“胡说什么!看你的耽美吧!”   “哟哟哟,恼羞成怒啊~”   程沫不再搭理她,拿了带来的书随意翻看。她好像越来越像个好学生,至少以前,她是从来没有随手带书的习惯,而现在,随身携带的是英文期刊。她渐渐养成了收集期刊的癖好,即使买回去不一定看,但有几本期刊她总会一期不落地买。   手中的《The Economist》她一开始看得艰难,但慢慢增加词汇量也能看得懂大概。程沫现在念新闻学二年级,专业课不算特别紧张。这样她还是有比较充裕的时间准备托福考试的。程沫决定提升自己的整体英文能力,不单单只是应付考试。   可是,十分钟后,程沫手中的杂志还是停留在打开的那一页。   她突然回忆起一种触感,她的额头上贴上了一个有些凉的物体,她好像还伸手去抓了。然后,抓起来……那好像是一只手。   她还想起,昨晚做梦的时候还听到了一个声音,然后,她抱住了一个类似于枕头一样的东西,但是,那个枕头不够软,还有一种不太一样的温度。   ……   如果说,睡梦中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但是清醒的时候偶然回想起来,她又正好有成年人该有的推断能力,那么,那只手应该是韩安澄的,那个抱枕,应该就是韩安澄……   她生病的时候,好像对韩安澄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但是,回想起那种触感,真的很温暖,好像,还很精壮。想到这里,程沫就被自己吓呆了,忙摇了摇头,暗骂自己太色了!   小白在一边偶然抬头,看到程沫整张脸都透着诡异的红,急忙问她是不是又开始发烧了。程沫怕被发现什么异常,忙以空调太高为由,糊弄了过去。   程沫输完液,准备跟小白一起回学校,却意外的在医院门口看到了温言。   自从她离开迷廷,程沫就没又再见过她了。中间通过两次电话,她都很忙,只说等过段时间再出来一起吃个饭。却不想两人今天在医院碰上。   程沫看到她提着一个保温盒朝住院部走过去,她包的很严实,一条格子围巾几乎遮住了整张脸。但程沫还是能认出那双眼睛,因为太美太特别。而下一秒,温言也看到了她,愣了一下之后,就调转方向走到了程沫跟前。   温言盯着程沫看了几秒,发现她脸色不是很好,张口的时候已是满满的关切:“生病了?”   “嗯,感冒了。”说完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保温盒,又问了一句:“谁住院了?”   温言听到这个问题,脸色添了几分不自然,只说是一个朋友,程沫不认识的。   程沫看她这样,也不再多问,“那你先去吧,要我帮忙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我先回学校了。”   温言笑着点头,看着她们离开,才转身进了住院部的大楼。   ? ☆、韩先生出手了(上) ?  程沫感冒好得差不多了,之前那种诡异的状态和小情绪好像也翻篇了。周五的时候,程沫先去了趟迷廷,打算晚点回家。   八点多到迷廷的时候,小宇见了她的表情类似于见鬼,惊了半天才张大嗓门嚎:“你小子终于出现了!我还打算去公安局报个人口失踪呢!”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这段时间在学习。”程沫翻了个白眼,毫不掩饰对他夸张的鄙视。   “这不是太久没见了,想你了嘛。”小宇嬉皮笑脸。   “别!你说出这话,估计我出门就能被一堆小姑娘就地掩埋了。”   边上一个男生围观着这一幕,一下乐了,凑过来跟嘲笑小宇:“宇哥,看你平时把那些小姑娘骗得团团转,一副没你搞不定的妹子的拽样,怎么今天一下就蔫儿了?”   “没办法,这小姑娘一般男人搞不定,需要不一般的女人才能勾起她的兴趣。你要是有想法,可以先去趟泰国。”小宇不怀好意地指点。   男生一听这话,刚浮现的一点小想法瞬间熄灭了,但是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宇哥,我可跟你不一样,看到妞就想试试。”   “那你是怎样?看到汉子想试试?”   男生被气得脸红,“别乱说,我可是正常的纯爷们!”   边上的人跟着一起笑,又有几个人看到程沫过来打招呼,程沫跟大家聊着闹着,慢慢放松了这段时间有些异样的心情。   过了一会儿,有人拼酒,程沫看小宇得空了,就跟小宇聊几句。   “这段时间有跟言姐联系么?”   提到温言,小宇的眼神明显一黯,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不羁的笑脸,说道:“没有。小言大概也忙,我去她之前住的地方看过,她已经不住那儿了。”   “你没给她打电话?”   “打什么电话呀,磨磨唧唧的,她要有时间,肯定会主动找咱们,没找就是没空。小言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事实上,他打过电话。有一天联系不上她,他才去她租住的小屋,发现人去楼空。之后再打,电话是通了,不过是个男的接的。温言之后回过电话,说那是同事,但他却莫名觉得那个男人跟温言有问题。但这种事,他并不打算跟程沫说,省得她做了什么反倒对温言不好。   程沫当然知道小宇并没表现的这么洒脱,开解他:“我听言姐说她在准备第一张专辑了,每天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哪里有工夫跟你闲话家常。放心吧,言姐心里是有我们这些人的。我就是问问,你们最近状况都好不好。”   “还不都是老样子,混吃等死,就那样。”小宇手中的调酒瓶被抛到空中,转了几个圈又稳稳地回到小宇手中,“你怎么样啊?在图书馆泡到男人没?”   “图书馆的都是书呆子,有什么好泡的。”程沫自然而然地接过,表面上不在意,但心跳却因为这个话题漏了几拍。   “也对,书呆子没什么好泡的。你也别变成了书呆子,免得将来没人想泡你了。”   “你看我这样子,像书呆子吗?”   小宇很认真地打量了她一眼,严肃地回答:“不像!像个女流氓!”   程沫拿起手边的一个塑料制的小餐牌就要往小宇脑袋上砸,被他一下挡住了。跟小宇聊了一会儿,一旁有人喊她打升级,她就跑过去凑了个人数。   程沫今天手风莫名地顺,拿的牌都很好打,以至于她跟对家一路升级上去,一直从二打到六才被对方扳倒。   程沫打完一局,顺手拿起手边的酒杯,准备喝一口,却没料到被一只手按住了酒杯。她疑惑地转过头,才看到韩安澄那张好看得不像话的脸。   还没等程沫问他怎么会来,韩安澄就先开口了:“你感冒还没好全,少喝点。”   他的语气很温柔,但程沫还是看到了他眼神里的不豫。她偏过头不再看他,舔了舔发涩的嘴唇,才开口:“你怎么来了。”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韩安澄反问完又招呼服务生过来,吩咐他给程沫倒一杯温水。   “晚一点。”并不打算解释自己是准备回家的,也不想他继续站在这里跟自己说话。   韩安澄却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在她旁边坐了下来。一边的几个人看了这场面,立马开始起哄,“沫姐,什么时候找的男朋友,家教这么严。”   “是呀是呀,那咱们还要不要继续打呀?”   程沫没好气地怒瞪了他们一眼,“吵什么吵!他——”   解释的话硬生生被韩安澄堵在了喉咙口,他低沉却有力的声音带着些笑意,说道:“你们继续,我在这儿等晚点了再送她回去。”   程沫不知道他这个态度是怎么回事,这样的话说出来摆明了是让人误会他们的关系,她转头瞪了他一眼,看到他那双眼睛即使在这样低暗昏沉的灯光下都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有温柔的宠溺,带着深情的笑意看着她,仿佛她真的是他一直以来深爱的女人。   这样的眼神,让程沫脑子发晕,脸颊也开始发烫,不自在地转过头去,看自己手中的牌。边上的人又开始开玩笑:“这浓情蜜意的,是要嫉妒死我们这群单身汉是吧!”   “闭上你的嘴!要么打牌,要么滚蛋!”程沫这绝对是恼羞成怒。   韩安澄在一边看着,笑了笑,不再说话,只安静地看她打牌。   她手中的牌不算差,但也不是稳赢的局面。韩安澄斜躺在沙发椅背上,右手臂搭在上面,程沫或许只要往后面一靠就能碰到他,但即使不往后靠,身体也有一种被他半抱着的感觉。韩安澄强烈的存在感扰乱了程沫的心神,硬生生地把一对主当成了副牌甩了出去,打完的瞬间才懊恼得不行。之后再怎么挽救,那一局也还是什么输了。   韩安澄看着她的表现,心下瞬间了然,自己对这小丫头看来还是有一点影响的,之前对她来泡吧的不满瞬间就消散了。   这样的环境她好像大脑又开始不太灵光,皱着眉头猛地站起来,扔下一句不打了,就走出门去。   韩安澄倒是笑着对众人打了声招呼,把“男朋友”的角色扮演得尽职尽责才功成身退,追出门去。   身后一干人等看着两人的背影,都开始感叹,沫姐这男朋友把一众对秒秒杀与无形啊。这身形气质,彬彬有礼,温文儒雅,深情款款,更关键的是这归属权彰显得太彻底,估计再没几个人敢追沫姐了。   程沫还站在门口等着韩安澄,见到他出来,直截了当地问:“大叔!你什么情况!”   韩安澄不紧不慢地拿出烟盒,抽出一根,放到双唇间抿住,又伸手进口袋找打火机,找了半天,才想起打火机好像被扔在车里了,才又把烟从唇上拿开,漫不经心地回答:“没什么情况。不忍心看一小姑娘自甘堕落,伸手拉了一把而已。”   韩安澄言语中满是那种,我是雷锋,你不用感谢我的意味。   程沫被气得不行,“我怎么自甘堕落了!去酒吧就自甘堕落,那你不也一样在那儿混嘛!”   韩安澄没跟她争执,不想说自己是接到通知她在这里才专程赶过来的,“走吧,送你回学校。”   看他一脸不耐烦搭理自己的样子,程沫更加生气,明明是他突然冒出来,现在又摆这幅样子给谁看!   “我自己回家!”程沫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吼完之后就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人。   韩安澄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别闹,已经不早了,我送你。”那好听的声音里甚至有些无奈。   程沫却被他那句别闹扰乱了心绪,直到被推进车里才反应过来。   ? ☆、韩先生出手了(下) ?  程沫坐在车里,愣愣地看着身边一脸严峻的韩安澄,实在是搞不清楚状况。   “我说大叔,你到底想干嘛。我过去二十年都是这么过的,你不管我我也不至于流落街头的,你别再被自己那异于常人的道德观给绑架了好么!”   程沫实在是有些生气,这个男人突然冒出来跟自己玩演情侣的游戏,玩过了又摆出一副积德行善的高姿态。她不需要他莫名其妙的好心,更不喜欢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带给她的自厌的感觉。   她就算真的是自甘堕落,那也不用他来见证这些。在他眼中变得不堪,她真的很讨厌。情愿他干脆不要来招惹自己,放她自生自灭的好。   韩安澄听到她的控诉,却只是轻轻地看了她一眼,完全不理睬。   程沫更加火大:“停车!我要下车!”   韩安澄总算开口了:“你要真想下去就跳车吧,停车不太可能。”   “你!”程沫被气得无语,停了好久才让自己冷静些:“你现在是想玩绑架吗?你憋这么久不说话,好歹让我死明白点行不行?你到底发什么神经啊!”   “发神经的是谁?我还以为你这段时间老实了。没想到你感冒刚好一点就迫不及待跑去酒吧。你也知道自己二十岁了,那能不能对自己负点责任,有点成年人的样子。”   程沫被他这么显而易见的怒意与严肃吓到,好半天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大叔,你是不是更年期到了?”要不然老管她的闲事干嘛,她会误会的!   韩安澄怒瞪她一眼,咬牙继续开车。   “那就是最近泡妞不顺利,火气大?”程沫看韩安澄没立即瞪她,以为自己猜对了,心情有些异样,为了掩盖内心的起伏,她愈发表现得不在意,继续虚张声势:“哎呀,你早说嘛,多大点事儿!要不,给你找个女人败败火?”说完还一脸无耻地笑着看他。   “你一个女孩子,能不能别表现得这么低俗。”   这句话从韩安澄嘴里说出来,对程沫的打击程度可想而知,立时眼睛里泛出泪光,被她硬生生逼了回去。   程沫冷着声音说:“停车。不停车我就跳。”   说话间已经要打开车门。韩安澄被吓得一个急刹车,两人身体由于惯性都往前冲。   “你疯了!”   程沫没搭理他,已经迅速下了车,砰地一声关上车门,只差没冲车子踹上一脚。韩安澄追上来,拽住她赔礼道歉:“程沫,别生气。我刚刚说话太过分了,要不让你揍一顿消气,你别在大马路上闹脾气。”   程沫看着眼前的人,真的想直接挥拳上去,但怎么都下不去手。“对,我低俗。所以你别来管我好吗?我自己一个人好好的,要怎么过是我的事!你干嘛老是来提醒我,我活的多失败!我们有半毛钱关系吗!”   韩安澄看着程沫的眼神冷了几分,双手死死扣住她的手臂,沉声说:“我们没任何关系?”   程沫看着他的眼睛,那语气像是要确定她的真实想法,所以:“你别因为那点孽缘就接你揪着不放好吗?韩乐澄做的孽干嘛要你来补偿啊?就算你买了小丑送我,我不也还回去了吗?那天大半夜麻烦你是我不对,大不了我还你医药费好不好?还有那天逛街你刷的卡,我都还你!都还你!请你不要来招惹我了!”   “程沫,”韩安澄的声音更加冷冽了,叫的程沫禁不住一颤,“你确定今后要跟我撇清关系吗?”   程沫死死咬着下嘴唇,眼睛不由又蒙上了眼泪。视线变得模糊,他的脸明明近在咫尺,却已经分辨不清了。她竭尽全力都没办法把眼泪逼回去,也没能说出一个字。   韩安澄看着程沫泪水迷蒙的眼睛,心软了一大半,双手从她的手臂向后延伸,温柔地将她搂入怀中。   程沫又一次被他的动作吓到,全身僵硬,连眼泪都顿时止在眼眶里,慢慢失去温度,一点点凝聚,最后顺着脸颊滴下一滴。   “程沫,我们就算是孽缘,我也不想要斩断。我不是代替谁补偿你,我没那么伟大。更不是被道德感绑架,我没那么同情心泛滥,何况你用不着我的同情。我只是心疼一个小丫头,想要保护她,想让她不受伤害,想让她快乐,让她幸福。”   他低沉醇厚的嗓音环绕在耳边,那么近那么柔缓,让她整颗心都像化开了一样。就这么被韩安澄抱着,她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不成形:“你……”   她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反应。自己朦朦胧胧间对这个人产生了好感,而他,这样一番类似于表白的话,她就像是中了个糖衣炮弹,再也无法思考,无法动弹。   韩安澄放开她,凝视这女孩的眼睛,为了缓解气氛,故意笑说:“对,我是喜欢你。但是程沫,我喜欢你也不是什么滔天大罪,就算你把我当怪叔叔也不算什么,总得让你知道我干嘛老是管你的闲事。好让你不要再继续妄自菲薄。   “如果你真的讨厌我到了极点,恨不得我从这世界消失,”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才继续下面的话:“我可以尊重你的想法,只要你答应以后好好听话,不到处乱跑,照顾好自己,过好每一天。”   这样的话又是她不知道如何回应的,如果遵照自己的心意,她当然不想从此跟这人老死不相往来。但是,如果这么直接说出口,她又要鄙视自己。并且,他们就算保持联系,那又能怎样呢,岂不是徒增烦恼。   一阵风刮过,程沫抖了一下,才尴尬地撇开视线:“我有些冷,上车吧。”   韩安澄看她这样的态度,心下了然,便连看她的眼神都带了了然于心的笑意。帮她打开车门,又俯身帮她系好了安全带,才绕到另一边上车。   之后,程沫一路尴尬得要死,韩安澄却相当自在,完全不像是刚表白过的人。反观程沫,那张微醺的脸倒更像是在面对一个暗恋已久的人一般。   程沫闭嘴不言,韩安澄当然也不主动找事儿。打开音乐,放了舒缓的钢琴曲,一路无言。程沫听着听着,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韩安澄看她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轻声唤了一句,没得到反应,他转头继续沉默着开车。几分钟后才自言自语道:“或许我做错了,但我总不能让我们两个将来都后悔。我会保护好你的。”   程沫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人抚上自己的脸颊,很温柔的贴着她,她哼哼了一声,握住那只手,好久没放开。   韩安澄把车停在她家院门外的路边,转过身去拍拍她的脸:“程沫,到了。”   程沫好半天才睁开眼,揉了揉眼睛再看四周,发现已经到了家门口。她又回过头来看身边的人,他正定定地看着她,眼含笑意。   她清醒一些之后又觉得尴尬,立时就想逃跑:“我进去了。”   “程沫,我希望你不要逃避我。我保证不对你采用任何追求女人的手段,相应的我也希望你不要对我筑起一道高高的防护墙。我们就像朋友一样相处,好不好?”韩安澄那双如墨的眸子里满是真挚。   程沫并不知道他此时这番话又是作何打算,但大体意思还是明白了,就是不希望她抗拒他。程沫没说话,而是点了点头下车。   即使两个人相互有好感,也不能顺理成章地将关系发展成男女朋友关系。但是,韩安澄并不能逼自己切断与她的一切联系,与其时刻牵挂,倒不如大大方方地相处,一切顺其自然。   ? ☆、顺其自然 ?  韩安澄说话算话,对待程沫的态度并不像是在追求一个女人。他偶尔会出差,每次出差之前都会打电话来叮嘱程沫要按时作息,准时吃饭,最关键是,去迷廷不能喝太多酒。   程沫之后才发现,其实韩安澄从来不泡吧。他虽然喜欢酒,但向来只在自己有兴致的时候会拿出藏酒一个人慢慢品。不止是泡吧,很多事情他都不是出于自己本意而为。他需要应酬,但是应酬之外他从不会主动涉足,即使是应酬的时候,他算是最规矩的,把握好尺度,不让众人扫兴即可。   这样一个男人,在叮嘱程沫的时候仅仅是让她少喝酒,而不是直接让她不要过去,程沫那时便觉得这个男人行为处事实在是恰到好处。即使他当时还没有立场要求自己做什么,但是至少他懂得尊重自己。细节,往往能体现出一个人的修养。跟这么一个修养良好的男人相处,程沫并不觉得个人空间被挤压,她真的开始慢慢接受他这样温水煮青蛙式的追求。不,用韩先生的话说,他并不是在追求她,而是出于朋友的立场关心她。   韩安澄也很少露面,两人联系并不算紧密。到了年末,他的动作好像比之前忙很多。两人偶尔会在他出差回来有空闲的时候一起吃饭,程沫总会尽力让自己平心静气地面对他,但越是让自己表现自然越是没法真正做到泰然自处。所以,每次程沫见到韩安澄,跟他一起吃顿饭下来总会觉得筋疲力尽。   她会像以前一样跟他斗嘴,但又会止不住一些小女生的心思,怕玩笑太过了显得浮夸,让他看出什么。这么几番心思转下来,态度愈发显得不自然。   她偶尔会话很多,刻意歪曲他一句话的意思,然后开始吐槽他,或者刻意找茬。韩安澄这种时候总是见招拆招,从不会因为她说的话生气。看她顾着说话不太夹菜,还会时不时把菜夹到她碗里。甚至吃鱼的时候还会细心地把鱼刺剔出来。   偶尔也会闷声不吭,只埋头吃饭。韩安澄就只当她是最近学习太累了,也会态度温和地关心一下她的学习问题,问她托福考试准备得如何。之前得知她打算出国,韩安澄并没有多说什么,微低着头沉默了一下,才笑着对她说:“你想出国挺好的。英语要是过不了关,我可以吃点亏,免费帮你强化一下。”   程沫还当时还以为他在嘲讽自己,后来才知道他也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在这方面确实很有发言权。   韩安澄让她将考试时间安排在明年十月份左右,时间足够,拖太久反而可能会产生厌学情绪。韩安澄还帮她制定了详细的学习计划,帮她找真题。程沫一开始是真没想到韩安澄还能这么使用。   慢慢的,程沫也开始适应了韩安澄的存在。习惯他深夜发来一条短信,只是简单的一句晚安。习惯他像兄长一样时不时关心她的生活和学习。习惯了他偶尔出现,帮她带份小礼物或者带她出去吃顿饭,聊聊这段时间的趣事见闻。   他们似乎是朋友,但却比朋友多了一些契合。   程沫六级考试之前的中午跟小白一起吃饭,两人一人在食堂打了两个菜,因为是周六,食堂的人并不算多,两人找了个靠窗的空位坐下来。   小白一边吃还一边捧着本单词书念念有词:“bud,bud,bud,萌芽!”   “小白,你单词才记到B?”程沫夹起一块鱼,吃下去之后,把鱼刺吐出来。嗯,好像先剔掉鱼刺会比较好吃。   小白满脸看白痴的表情看着程沫:“什么记到B,我刚从燕子的书桌上顺手拿的单词书,随手翻到这个单词而已。”   “……”   “哎,你说,萌芽是bud,那扼杀在萌芽之中怎么说?”问题问出的瞬间,她突然福至心灵:“fuck the bud!对不对!我真是天才!”   “……”程沫无奈:“别看了,担心走火入魔。反正是裸考了,现在抱佛脚也没什么意义。好好吃饭,补充体力。”   “嗯!我要多吃点,省得一会儿看到考题的时候再心力交瘁晕过去。”   程沫又是一阵无语,一边的手机开始振动。程沫看到韩安澄三个字的时候,心微微颤了一下。   “喂。”她尽量让声音自然一点,但声线好像还是软了些。   “在做什么?”韩安澄的声音有一丝疲惫,透着些慵懒。   “跟小白一起吃饭。”   “下午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   “还好。”   “嗯。”韩安澄揉了揉眉心,继续说:“你反正要考托福的,六级就随便考考好了,过不过都没多大关系,不要有压力。”   他竟然是担心自己考试紧张,才特意打电话过来抚慰她。程沫心里顿时暖洋洋的,好半天才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句。小白在一边看她含羞带怯地打这一通电话,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只差没把她视J了。   程沫以为接下来可以挂电话了,没想到韩安澄又说了一句:“好好考,考完给我打电话,来接你吃饭。”   程沫几乎是条件反射:“不是让我随便考嘛,怎么又说好好考!”   韩安澄听了,嘲笑她:“让你随便考是想让你放松心情,但你也不能太放松了。怎么也要对得起自己背的那些英语单词吧,不能太丢脸。”那边停了一下,韩安澄才继续说:“我要去工作了,考试顺利。”   程沫刚说了个好,那边电话就切断了,看来是真的很急。他工作这么忙,还会抽时间给自己打这个电话,程沫心里又是一番纷乱。   小白在一边把程沫的一举一动观察得仔细,好容易等这个电话挂断了,她立马扑上来:“老实交代!哪个男人!”   “什么男人?”程沫装蒜。   “别跟我来这一套,我可是火眼金睛!是不是韩安澄?”   程沫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说:“他只是关心下我下午的考试,我们只是朋友。”   “朋友?”小白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程沫,拍板定论:“朋友那不过是男男女女相互试探的前奏,我掐脚趾一算就知道,你们这是在打着朋友的幌子行不义之事!”   程沫还想分辨几句:“我们可是正常的朋友关系。”   小白又开始装模作样地研究面前的人:“阁下面色红润,眉梢上扬,正是命犯桃花之兆。必是有心许之人与阁下暗通曲款,狼狈为奸!想必阁下早已深陷情网,不能自拔!橙子,你完蛋了!”   小白神神叨叨地,程沫忍无可忍地敲了下她的头,擦干净嘴巴之后先一步离开食堂。小白看着橙子离开的背影,怎么都觉得这个人相当心虚!   不得不说,白半仙算的这一卦,相当灵验。   ? ☆、家的感觉 ?  程沫考完六级之后的感觉还算可以,她这段时间词汇量确实有了很大的扩充,阅读能力也提升了很多,所以做阅读理解的时候并没觉得太困难。她的听力也一向不弱,所以六级对她来说不算什么难以攻克的问题。   检查了一遍,没有心情继续对着考题研究,便提前二十分钟出了考场。因为还在考试期间,手机信号被屏蔽了,她走出考场那栋楼才能打出电话。   南方城市虽然冬天会湿冷得钻心,但并不会显得太颓唐。路两边的香樟树依然是墨绿色的叶子密布,并没有光秃秃一片。这两天又下雨了,不太平整的马路上有一些坑坑洼洼的积水。此时雨势并不大,绵绵密密地飘着毛毛雨。程沫不喜欢撑伞,把身上那件羽绒服的帽子往头上一罩就这么走进了雨中。   因为还刮着风,虽然不大,但也总不断把雨丝吹到她的脸上,湿润了她的眉眼。   电话响了两声之后被接起,韩安澄的声音传来:“提前交卷了?”   程沫有些不好意思,解释的话自然而然就出口了:“我已经写完了。坐在教室有些冷。”她一向怕冷,这次考试的座位又是在门口,虽然教室里开了空调,但室外的冷气还是一股股地往身上吹。   “在哪里?”   “我刚出考场,还在路上走。你要带我去哪儿吃饭,要不我直接过去吧。”   “不用。我还有五分钟就到了,你在你们学校东门等我。”   程沫本以为他还在公司,却不想他这么早就出发了。从她目前的位置走到东门也就五分钟左右,果然她一到那里就看到了韩安澄的车。   不待车完全停稳,她就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韩安澄看了她一眼,“怎么不带伞?”   “懒得拿,没下多大雨。”   “那也容易感冒,以后不能这么偷懒。”   程沫不打算给他机会继续教训自己,打断他的话问去哪儿吃饭。   韩安澄一边开车一边回答,回家吃。   程沫对他家有些莫名地抗拒,或许是因为心虚,总觉得到他家去显得两人太亲密。而且,好像每次去他家,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都会变得有些微妙。“大叔,你不用这么抠门吧!我还以为你要请我吃大餐呢!”   “我是看你很长时间都没见小丑了,带你去看看它。你要不想去,那我可以带你去吃其他的。”韩安澄确实没那么多私心,基本算得上是一心一意为程沫和小丑着想。   程沫听了这个理由,顿时没有了任何抗议的话。但还是有一个问题:“你会做饭?”   “不太会。”   程沫目瞪口呆,这人是真心请自己吃饭么!“那我们吃什么!”   “难道你不会?”韩安澄这句话显然是觉得她不会做饭是什么滔天大罪。   程沫更加气闷,“你到底是请我吃饭还是请我过去给你做饭啊?”   “后者比较好一点。我可不是谁做的都吃,你应该感到荣幸。”   程沫看着韩安澄那一脸欠扁的笑,真是咬牙切齿了。但已经被坑过来,似乎也没办法了。“那我能问一下,你家里吃的吗?”   “嗯,如果要算上你的份量,我建议我们中途去一趟超市。”   “……”   于是两人还去了趟超市买食材。韩安澄其实是真没想到程沫会做饭,带她回家吃饭完全是因为已经让阿姨准备好了几道半成品,回去只要稍微加工一下就可以吃了。但他突然心血来潮,想逗一下程沫。到了超市之后,韩安澄才发现程沫好像真的会做饭。   韩安澄推着手推车,程沫走在他身边,东看看西瞧瞧。   “要不要喝汤?炖山药骨头汤好不好?”程沫转过头来看韩安澄,却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满是探究与惊奇。看到她转过头来,才反应过来微笑着点头说好。   程沫却被他刚刚的眼神弄得不自然起来,他的目光里似乎是有一些欣赏。而这样相携逛超市买菜,商量晚上做什么菜,实在是太像情侣的感觉。他就走在她身边,不到十公分的距离,真的很近。她可以闻到他身上清淡的香气,还有一丝浅浅的烟草味。而他的眼睛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倒影。   程沫一瞬间觉得尴尬,回过头去挑选山药。韩安澄从她背后靠近,帮她选了一条大小适中的,“不用做太多,吃不完。”   他的右手收回去的时候,还无意擦过了她手上的皮肤。   程沫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他还想吃什么。韩安澄只说让她随便做两道那手的就好,他不挑食。最后两人买好菜,还顺便给小黑买了鹅肝回去。   到家之后,韩安澄本来打算帮程沫打下手,但被程沫拒绝了。在她使用厨房期间,禁止任何人入内。最后韩安澄放弃围观的打算,终于交待她冰箱里也有可以使用的食材,如果不想麻烦,可以把冰箱里的菜拿出来炒一炒。   程沫打开冰箱,发现好几道已经处理好,并用保鲜膜包好保存的菜式,她才知道自己被韩安澄耍了。   但买回来的菜又不好浪费,她都是挑的自己拿手的菜色,虽然简单,但做出来还算能对付过去。既然已经这样了,她也就不纠结,把那些用保鲜膜包好的菜放回冰箱,再把刚才去超市买的菜拿出来,开始准备晚饭。   她先把鹅肝炒好了拿去喂小丑。它好长时间不见她,有些生疏,但还是跃跃欲试,老是围着她脚边打转。它长胖了很多,之前受伤的地方也已经痊愈,看样子韩安澄把它照顾得很好。   韩安澄洗了个澡,换了身家居服走出来,看到程沫还在逗狗,笑着说:“程小姐,我们今晚真的可以顺利吃上晚饭吗?”   “吃不上就饿着,谁让你没事找事。”程沫又挠了挠小丑的下巴,“你出差那么频繁,我家小丑是怎么过活的?”   “平时打扫的阿姨会喂它,我在家有时间也会带它去小区转转。我出差的时间如果预计很长的话,我会把它送到我姑姑那里。”   “你姑姑?对小丑好吗?”程沫条件反射地担心别人不能善待小丑。   “至少不会像某人一样虐待它,关在宿舍不放出门。”   程沫汗颜。   “我姑姑是很善良的人,把小丑照顾得很好。说起来你们还见过。”他拿了一个玻璃杯在茶几上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以后说道。   程沫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韩安澄的姑姑,奇怪地看着他。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也在场。”   在他极富暗示意味的语气里,程沫顺利回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当时盛怒之下的自己蛮不讲理地把所有的怒气发泄在他身上,以至于当时根本没注意到多余的人。现在想想,好像确实见过一个年纪大些的中年女人,但已经想不起她的面容。   “大叔,你不要这么斤斤计较吧。都这么久的事了,你难道是故意提起让我对你忏悔?”   “忏悔不至于。我只希望你能赶紧去做饭,我已经快饿死了。”   他中午就随便吃了几口商务餐,现在确实已经饿到一定程度了。程沫终于起身去做饭。她之前已经在煲汤,现在只要把另外三个菜煮一下,大概半小时之后就可以吃饭了。   韩安澄跟过去,闲闲地靠在厨房门口,看着她忙碌,半天才意思着问了一句要不要帮忙。得到否定回答之后,他立马回房间睡觉去了。   躺在床上的韩安澄回想着刚刚看到的那个背影,第一次在这个房子里感受到了家的感觉。那一刻看着她系着围巾,在厨房里准备晚餐的景象,实在是太过于温暖。他看着看着,差点要忍不住过去抱住她。   脑海中不断浮现着她的侧脸和背影,那温馨的一幕,慢慢的就沉入了梦境。   ? ☆、类似日常 ?  程沫准备好饭菜,走到他房间门口去轻敲他的房门。里面的人大概是睡得太熟,没有回应。程沫轻轻推开门,走到床边。   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韩安澄。他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呼吸很慢很轻,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到。窗帘被拉下来,他床头开了一盏橙色的台灯。程沫蹲到床边,就着光线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睡言。   他的睫毛很长很浓密,眼窝不深,但有淡淡的黑眼圈。如果这双眼睛是睁开的,那双眼睛会带着浅棕色,透着深邃的光芒。他的鼻梁挺直,更加显得五官深刻立体。嘴唇有些薄,睡着的时候嘴角也是放松的,毫无戒备的样子,好像还带了点笑。他皮肤不是很白,但却很健康。橙色的灯光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柔和,像个睡着了的大小孩。   程沫渐渐看痴了,过了差不多十多分钟,韩安澄从睡梦中突然惊醒。程沫在他眼睛睁开的那一秒,就被吓得条件反射地起身,却发现因为蹲在旁边太久了,腿早已失去知觉,起身太急还扭到脚,接着直直就往地上倒下去。   韩安澄被她的动静彻底惊醒,但已经来不及去扶她。幸好床边铺了一层羊绒的地毯,她跌到屁股也不痛。   韩安澄起床单膝跪到她身边,紧张地握着她的手臂:“怎么样?摔到哪里了?”   程沫被他这么拽着,脸上偷偷爬上了一层粉红,不自在地说自己没事。尝试着想起来,脚上却传来一阵锐利的疼痛。   “扭到脚了?”   程沫又感受了一下,才皱着眉点头,“好像是。”   韩安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摇着头不由分说把她抱起来。   程沫离地的瞬间就咋咋呼呼的,一边不由自主去搂住他的脖子,一边问他要干嘛!   韩安澄斜了怀中的人一眼:“偷窥的技术需要再练练。居然能扭到脚,你真是太丢人了。”   程沫的脸彻底红透了,但还是死鸭子嘴硬:“我才没有偷窥你!”   “哦?”韩安澄不以为然地反问:“那请问你刚刚在做什么?”   “我,”程沫有些底气不足,说话都磕巴了一下:“我叫你起床吃饭!”   “是嘛?”   什么是嘛!程沫保证她刚刚确确实实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鄙视!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韩安澄就一把将她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转身去拿医药箱。程沫只能对着那个背影直咬牙。   之后韩安澄给她拿了药水涂在扭伤的地方,握住她右脚的脚脖子一下下用力揉捏。虽然是治疗的过程,但程沫照样因为他的动作红透了整张脸。   等处理完扭伤,韩安澄才起身去洗手。回来发现程沫居然还在原地不动,于是笑着调戏她:“怎么?不过来吃饭是想让我继续抱你?”   程沫憋红了一张脸,冲韩安澄吼道:“把我的拖鞋拿过来!臭流氓!”   韩安澄看了一眼她身前的地板,才回房间去取她的拖鞋。嗯,刚刚好像是他检查的时候弄掉了一只。   这样尴尬的氛围一直延续到吃饭,程沫都没再给过韩安澄好脸色。   韩安澄喝了一口汤,没想到小丫头厨艺确实不错,毫不吝啬地夸赞了一句。   没想到小丫头不买账,“有人做给你吃你当然觉得好吃了!就算我在里面下了毒,你也没立场说难吃!”   看来火气挺大。韩安澄乐呵呵得吃饭,轻易不再招惹她。   之后看着她跟那一碟麻婆豆腐过不去,夹到碗里之后就一个劲地在戳,也不吃饭了,才好心关照一下她的心情:“丫头,生气了?”   程沫不回答,咬牙切齿地拿豆腐出气。   “唉,明明我才是被偷窥的,怎么反倒是你生气了。好了好了,让你看,你继续看,大大方方看,我不收钱!”   那委曲求全的语气让程沫憋不住破功,被气乐之后只能抬眼瞪他。好容易吃过了一顿饭,韩安澄主动收拾了碗筷,让程沫坐到沙发上休息。   等他洗了碗出来,小丑已经按捺不住地开始绕着韩安澄打转。   “我带小丑去转转,你在家休息一下。”韩安澄对沙发上的那道人影交待。   “等一下,我跟你们一起下去,你送我回学校。”   “今晚睡客房吧,你脚扭伤了,睡上铺不方便,爬上爬下的再有个意外怎么办?”韩安澄说这话的时候态度相当正直,一脸的正人君子表情,而且完全是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完之后他就回房间去穿了件厚外套,带着小丑出门了。   程沫从头到尾好像都被无视得很彻底。   程沫一个人待着不知道做什么,只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但她对那些妯娌婆媳之间的蜚短流长,男女之间的虐恋情深又不感兴趣,只能漫无目的地换台。   五分钟后,她扔下遥控器,单着一条左腿跳到自己睡过两次的客房。环顾了一圈,真的没什么好玩的,不过是最寻常的摆设。收拾干净了,连她在这里停留过的痕迹都没有。   她有一蹦一跳到了书房。书房的空间不小,但颜色单一,只有黑白灰三色。书桌上有一台台式电脑,一边还放着他的笔记本。两台电脑都是打开的,但程沫不敢动。   书架上的书倒是很多,但大多是计算机方面的书籍。她扫了一眼,没有任何可以打发时间的闲书。找了半天,总算是找到很多英文原著,但其中也是专业书籍占多数。只有一本《追风筝的人》有故事情节。   她从书架上拿下这本书,蹦到一边的小沙发上坐下。慢腾腾翻了几页,她才开始进入那个故事。   韩安澄推开书房门的时候,程沫已经开始为哈桑心疼,脸色很是难看。   韩安澄走到她身边,看清楚她在看的书,才知道她为何是这样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从她手中把书抽走,看了一眼她翻到的地方:“帮你找一本高兴点的书?”   程沫被他的动作惊到了,没料到他突然出现,反应过来之后才摇了摇头,伸出右手示意他把书还回来。   韩安澄对她笑了一下,把书还回去,不再打扰她,转身都到书桌边开始忙自己的工作。   两人安安静静地各忙各的事情,韩安澄偶尔敲几下键盘,程沫这边也只有窸窣的翻动书页的声音。这样封闭的空间里,仿佛空气都是凝滞的,时间悄无声息地流淌着,不知不觉就过了十一点。   程沫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有点口渴,支撑起身体站稳,又打算一步步跳到客厅去倒水。刚准备行动,韩安澄突然出声问她做什么。   她止住脚步,回头看他:“口渴了,去喝水。”   韩安澄起身要去帮她倒水,让她坐着。程沫不好说自己想缓解一下心口郁结的那口气,不想继续看书,只想动动,只能由他去。   等韩安澄倒水回来,程沫已经把书扔到一边,拿着小茶几上的地球仪转来转去。   韩安澄把水递过去,微眯着笑眼看她:“看完了?”   程沫摇头,“不想看了。”   手中的地球仪被她拨动了一下,转动了好几圈,她猛然伸出手指按住球身,止住了它继续旋转的势头。她回过身去看韩安澄:“你看完了么?”   韩安澄在她旁边坐下,微微点头。   程沫犹豫着问,“结局好吗?”   韩安澄想了一下,回答:“算是一个不错的结局。经历的创伤之后的安稳更加难能可贵。如果你觉得接受不了那些伤痕,可以不再继续看。”   程沫顿了一下,“这些人和事,是真的发生在那片土地上的,对吧?”   “或许会有艺术加工,但基本上是真实的。而且,这种苦难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完全结束。阿富汗仍然不安定,而且,绝大部分人都很贫穷。少数名族的人依然受压迫、被歧视。像哈桑一样的人依旧有很多很多。”他说话的语速不急不缓,但却变得前所未有的沉重。   韩安澄看她低垂着头,不言语,笑着打破有些窒息的气氛:“这个世界尚且有很多人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如果你无能为力,倒不如闭塞视听,省得自己难受。”   看她对自己的话没反应,又继续说道:“可是如果已经看到了,你可以有两种选择。”   程沫抬起头看他:“哪两种?”   “第一种是绝大部分人都会做的,忘记自己看到的。”   程沫定定地看着他,闭口不答。   “第二种是,让自己变得有力量,尽最大的力量帮助这些人。即使还没有足够大的力量,也可以给予这个社会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大难或许可以引起很多人的关注,但是小灾小难看起来或许不算什么,也不会有多少人关心,但这些小灾难对于个人来说,也是很艰难的砍。”   “乐于助人而已,干嘛把这么浅显的道理说得这么郑重其事。”程沫听完终于不再紧绷着脸,开始笑话他故作玄虚。   “再浅笑的道理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因为我们并不被要求一定要做个好人,只要不做个坏人,就守住了底线。你对这个故事有感触,证明你还有做一个好人的潜质。   “但其实,我宁愿你什么都不要听到看到,只要守住底线,安安稳稳的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够了。”他希望能护她周全,直到她不再需要的时候。   程沫终于在他越来越真挚的目光中软了红透了整张脸,垂着头不去看他,也不再说话。   韩安澄揉了揉程沫的短发,以为她还在难受:“丫头,你不用太难过。有个叫力所能及的词就是告诉我们,不要去妄想自己能力之外的东西。而当你尚且能力不足时,同情可以,但不用自责,更无须自累。”   程沫点了点头,从来没有一次觉得这个男人说起大道理来一套一套的,而她竟然也没觉得厌烦。她轻咳了一下,说困了,想去洗澡睡觉。   韩安澄站起身,要扶她过去:“刚下去的时候让人送了干净的衣物过来,在客厅放着,你凑合穿。洗澡的时候注意不要滑倒。”   程沫一路听着,感受着他握住自己手臂的力度,即使隔着一层毛衣,她好像都能感受到那种温度。就这样慢腾腾走着,韩安澄也耐心地跟在身边,一路把她送进浴室,才关门出去。   ? ☆、恒温的水 ?  第二天程沫一大早接到温言的电话,她美好的声音第一次显得那么低落与无奈,甚至还有些尴尬。温言在电话里什么都没说,只问她有没有时间,有事情想找她帮忙。程沫当然不会拒绝,当即说自己有时间,约好了地方就要出门。   韩安澄原本在收拾医药箱,刚刚帮程沫又用跌打药揉了一次伤处,看她的表情透着焦急,衣服都不打算换就准备出门,识相的拿了车钥匙,要送她过去。   在车上,韩安澄看程沫一路的表情都是僵硬的,似乎特别担心那个人。韩安澄莫名觉得不太高兴,但依然保持这风度,只是:“你要见什么朋友?”   程沫焦虑中听到这句话,正准备回答,又想起温言的工作性质,虽然不至于连韩安澄都不信任,但猜想温言的问题或许有些严重,她还是本能地含糊过去:“一个认识很久的朋友。”   认识很久的?“男的女的?”   这个倒是可以回答:“女的。”   韩安澄的立刻释然了,安安静静地开车,不再有任何问题。而程沫却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才身边这位,是在吃醋?   韩安澄把车停在离咖啡厅一两百米左右远的路边,在她下车前交待完事儿之后给他打电话,他来接她回学校。等程沫下车,韩安澄一直看着她推开店门才驱车离开。   程沫进到店里,温言已经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着等她了。她坐在那里,喝了一口咖啡之后视线就凝聚在桌面的某个点,一动不动。   她看起来与平时的气场不太一样,虽然她还是喜欢为衣服搭配一条丝巾,虽然她依旧穿得很单调,很内敛,依旧美得那么安静,但程沫却依然感受到温言不同以往的落寞。   程沫坐到温言对面,她才抬起头来看她。一秒的愣充过后,才清丽地一笑:“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我能做什么?”程沫向来不拐弯抹角。   温言看她这样,笑了一下之后避开她关切的眼神,低头又喝了一口咖啡,才开口:“小沫,我想借钱。”   程沫有些意外,借钱当然不是问题,问题是温言从来没有跟她开过这样的口,即使是在她前两年山穷水尽程沫主动提出帮助她的时候,她也是拒绝的。现在她主动开口借钱,程沫只能认为她出了特别严重的问题。   “能告诉我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是家里出了事,还是工作的问题?我帮你解决。”   “小沫,可不可以不要问我,我不想骗你。”   程沫看了温言好半天,终于忍住不再深究,“要多少?”   “三十万。”   三十万对于程沫这种学生来说可算是天文数字了,单靠她自己是肯定拿不出来的。但温言会找自己开口,就证明她已经没有人可以求助了,程沫答应下来:“你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温言始终微低着头,双手捧着咖啡杯,盯着杯沿的一点咖啡渍,不去看程沫。   “我准备好了再给你打电话。”程沫说完这句,又看了温言好久:“你确定只需要钱吗?”   温言终于抬头看她,很认真的点头。“小沫,谢谢你。”   “然后也不要我再多管闲事对不对?”程沫佯装怒意地瞪她。   温言看她的表情,之前因为钱的尴尬瞬间消失了。她知道程沫不会因为她只字不提直接借钱而对她产生任何不好的看法,她与平时一般无二的态度也只是想告诉她,她们之间不用计较这些。   温言笑了笑:“对呀,你给钱就好了,别的事情就不用操心了。”   “嚯!口气太大了吧!我给钱,你要以身抵债吗?”   “这个提议相当好,毕竟我大概不太有可能在短期内还钱给你。”温言说到这里,眼睛都带了笑意,打趣道:“怎么样,三十万包养一个将来可能成为大牌的歌星,这可是一笔回报率挺高的投资啊,沫哥,要不要考虑一下?”   “这个买卖确实还行,包养你让你每天给我端茶倒水洗衣做饭好了。对了,还要每天给我唱十首情歌。”   之前消沉压抑的氛围终于不见了,两人就像寻常一样开着玩笑,自然亲近。温言看着程沫一眼见底的纯粹,突然觉得自己很脏。突然害怕,有一天程沫知道自己做的一些事情,将不再能忍受她这样的朋友。   程沫敏感地察觉到温言眼神中一纵即逝的痛楚,以为她是在为那件不知名的事情发愁担忧,只好恶声恶气地恐吓:“你要是再让我看到刚才那个表情,我不保证我能信守承诺不去管你最近发生的什么狗屁事情啊!”   温言看着程沫明明是有心安慰,却硬是用这样强硬的表达方式,不由又笑了。“我没事,不会有事的。我保证要是我自己搞不定,我一定会来找你这个机器猫的。”   程沫终于露出了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这还差不多。”   即使在温言面前极力表现得轻松,但终究没办法完全放心。韩安澄坐在车里,看到程沫跟另一个女人一前一后走出咖啡厅。两人说了几句话之后,那个女人离开。程沫却盯着女人的背影半天,对方都已经看不到了她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停在原地不动。   感受到手机在口袋里振动,程沫拿出手机接通,韩安澄平静如水的声音传来:“跟朋友谈完了?”   程沫听了这话,抬头在路边环视了一眼,看到他的车之后才慢腾腾走过去。脚下的刺痛感还很明显,但较昨晚已经缓和很多了,忍着痛也能走得利索些。   上车后,程沫回头看了韩安澄一眼,发现他的眼神里也满是探究。   “你一直在这里等我?”   “嗯。”他转过头去,开口说道:“我有事需要回公司一趟,等处理完了再带你去吃饭?”   程沫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变成了他随身携带的包袱,但现在满心都是温言的事,并不计较韩安澄把车开到哪里。   她盯着手机通讯录半天,才咬牙拨了出去。   很快电话就被接通了,对方似乎很害怕她会不耐烦等待而挂断。   程立扬的声音透着惊喜,还有急切:“小沫!”   程沫酝酿了很久,才从干涩的喉咙中发出一道声音回应:“是我。”   已经记不清多久没跟程立扬通过电话。自从上次小丑受伤,她半夜打过去的求助电话被那个女人接起之后,她就再没有给程立扬打过电话。之后程立扬打过来的电话她也总是三两句就挂断了,大多时候根本不会接。   几个月的时间,父女两也就见过一次面,也就是那一次,她以为自己调整好了心态,告诉父亲自己出国的决定。   但半夜那一通电话,又将她原本找到的某种平衡打破了。她还是下意识地避开这件事,掩耳盗铃不过如此,但到底能让自己心情舒坦很多。   程立扬听到她的声音有些激动:“小沫,找爸爸是有什么事吗?”   程沫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找他要三十万。这笔钱借出去并不一定什么时候能还,而自己目前根本没有能力还三十万。很显然,找程立扬借钱就等于是索要。程立扬跟于静离婚之后,她再没开口找程立扬要过一分钱。当然,以前程立扬也从来不会让她有主动张口要钱的机会。   于静一直对程沫的花费用度管得不松,怕她养成挥霍无度的恶习。以前程立扬也是偷偷把钱塞给女儿,父女两似乎都很享受这种小秘密的感觉。于静其实一早就知道这些小动作,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程立扬想过另外给程沫一张卡,但被女儿拒绝了,所以程立扬只能通过被于静死死监管住的那张卡给女儿打钱。程沫的一切开支,当然也只能从那张卡里出。   要是一下提出三十万,程沫估计于静要制造出天塌下来的动静。可如果要程沫直接找于静要钱,那还不如找程立扬求救。因为于静肯定会盘根问底,到最后看女儿什么合理的解释都拿不出,显然不会给钱,还有可能排查她的交友圈。这样的后果,程沫想想都可怕。   可真的要找程立扬,她还是要鼓起十二万分勇气。   “小沫,你有什么问题就直接告诉爸爸,不用为难。”程立扬似乎感觉都她的犹豫挣扎,继续开口劝慰。   “我,我需要钱。”   程立扬没想到女儿憋了半天居然是因为这点小事,不禁悲从中来,女儿竟然与自己生分到这种程度。但又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太忙了,对女儿的关心实在是少得可怜,又开始愧疚。   “爸爸马上让人给你打钱过去。”   “不,不要打到那个卡上。我不是要零花钱。”   程立扬听了这话之后,接下来的语气都变得严肃了:“小沫,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告诉爸爸,我来帮你解决。”   “不是。是朋友有点事,需要三十万。”   韩安澄一直在一边默不作声,这时候听到三十万这是数目,他也不禁偏过头看了程沫一眼。   “什么样的朋友?”程立扬松了口气,但还是担心女儿。   “你可以不问吗?”   “小沫,爸爸不是在意这三十万,是在意你。如果真的是你朋友,那肯定没问题。可万一他有什么别的目的呢?”   “莫非有心人只会想从我这里得到三十万?算了,你要是不方便,我再想办法。”原本就羞于启齿,程立扬多问了几句,之前的羞愧都变成了不耐,索性直接挂了电话。   程沫用力把手机攥在手里,额头抵住车窗,皱着眉头看窗外。   没一会儿,手机又开始振动了。程沫盯着屏幕上半天才按了接通键,但并没有开口说话。   “怎么脾气越来越急了。我现在还有事,晚点给你把钱送过去,一起吃个晚饭?”   程沫不好意思拒绝,也不想拒绝。于是轻轻嗯了一声。   程立扬得到回答显得很高兴,马上敲定了时间,约好地点之后才挂上电话。   通话结束了,程沫脑子里竟然还盘旋着程立扬轻快的声音。她的父亲,好像很容易从她这里得到满足。不论她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而愿意靠近他一点,跟他产生联系,他都会由心而发的愉悦。   程立扬的表现让程沫更加愧疚,似乎一起吃这顿饭的目的都变得不单纯了,好像只是为了他拿过来的三十万而已。但她其实只是因为想他了,即使父女二人之间的关系已经被她搞得很僵硬,但她并不是不爱父亲。只是如果她跟程立扬亲近了,潜意识里觉得是对不起于静。所以,她用这样的方式惩罚程立扬,也折磨自己。   韩安澄看她终于打完电话,眉间也不再像之前一般紧缩,虽然并不见明朗,但到底是松弛了些。   “如果你不愿意找你父亲拿钱,或许我可以提供帮助。”韩安澄说这话时直视着前方,脸上是无关痛痒的表情。   程沫转过头看他。冬日的光线并不是很足,她不太能看清楚他的面容,但那个侧面虽然透着不经意,但她还是知道这个人真真切切在关心着自己。不管她对于他来说是什么样的身份,他对待她的方式就像恒温的水一般,不浓烈却持久。   被这样的他温柔对待,她怎么可能抵抗得住。   可是,韩安澄在心里的分量一点点的加重,一点点渗透到她的生命,而这份感情,却越来越无法畅通。她喜欢这个男人,但两人之间的阻碍又要如何跨越?   ? ☆、我喜欢她 ?  程沫当然没有接受韩安澄的提议,一来是她没钱还,二来也不想两个人的关系牵扯上债务变得更加复杂。   韩安澄先回了趟公司,大约半小时后到公司旁边的一家咖啡厅接程沫去吃饭。虽然一个上午进出两次咖啡厅不是什么让人愉悦的事,但比起他的办公室,显然咖啡厅比较能接受。   两人在市中心找了一家看起来干净的餐厅吃了顿饭,程沫转了一上午,虽然有些反胃,但还是饿了。对着满桌的菜用秋风扫落叶的架势进行扫荡。   “我记得我给你准备了早餐。”韩安澄吃了一点点,就放下碗筷,悠闲地一边喝茶一边品评她的吃相。   程沫完全不管他话里的讽刺,只顾跟碗里的鸡翅战斗。   “丫头,真的想出国吗?”   程沫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皮都没抬,只用力点了点头。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留下来,慢慢的也能过得很顺心?”   不可能。即使没有程立扬与韩乐澄的破事,也还有一个他在影响着她的日常,怎么可能过得顺心。这三个人就像是一个莫名的联结体,完全打乱了她的节奏。   如果程立扬没有出轨,她应该会顺利毕业,然后进他的公司,将来或许会找一个看得顺眼的男人结婚生子,终其一生。   那样的生活虽然平淡,但却是完整的。对于一个有着惊心动魄的青春时代的女孩来说,平淡真的是莫大的幸福。   但那只是假如。现实的轨迹是,她遇到一个韩安澄,原本一览无余的人生开始纠缠复杂。很多事情开始变得困难,比如不去想他,比如抗拒他的好。但是要坦然接受这份感情更难。有另外一份感情阻隔在两人中间,他们只能克制。   或许韩安澄并不需要克制,虽然是他先表白,但她并没感受到他如自己般煎熬。或许是因为他不介意两人之间的晦涩的关联,也或者,是他根本没有喜欢她到离不开的程度。所以才能坦然自若的面对她,不论她将来是去是留,两人情归何处。   他突然说起出国的问题,也不过是随意的问起她的想法而已,并非想挽留自己。   结果,这段感情,受折磨的只有她。可她也再一次感受到了生活的厚度,与质感。再一次,觉得自己真实的活着。   “我喜欢加拿大。这年头出国的不是很多嘛,你们干嘛一个个都要劝我留下来。”程沫内心翻涌,语气却自然爽快。   韩安澄研究着她的表情,终究没再说出挽留的话:“我到过加拿大一次,那里环境确实不错。但是,冬天很冷。”   “我就是喜欢那里的冬天。冷怕什么,穿厚一点就行了。”   韩安澄听了这话,毫不留情地嘲笑她:“穿厚点就行了?我记得这个冬天我每次要带你出门你总是不情愿。比如现在,都穿得肿成一个球了,还闲人家店里暖气不够高。”   “我只是讨厌这里的湿冷,冷还不够,湿度还那么高,那寒气就像是要钻进人的骨头,谁受得了。我告诉你,我北方的同学一到冬天统统都冻成狗,我这种程度的已经算是御寒能力一流了!”   “也对,你脂肪这么厚,照理来说抗寒能力确实应该不错。”   “喂!你什么意思!你才皮厚!”   “小姐,我说的是脂肪厚,你非得承认自己脸皮厚,还要把罪名怪到我头上,讲不讲理了。”韩安澄脸上一本正经,但心里那些小得意还是不小心从那双眼睛里泄露出来。   程沫跟他相处的时间长了,自然知道他那个小眼神是什么意思。这种人,狡猾又腹黑,太可恨!但自己好像没办法从嘴上占到便宜,只能气到胃疼。   “韩安澄!全世界就你皮最厚!”程沫恨不得把韩安澄咬在嘴里嚼烂了。   可是对面的人波澜不惊完全把她的怒吼当放屁,头都没抬就伸手去夹最后一个鸡翅。程沫眼疾手快,一把用筷子压住:“这只是我的!”   “你买单?”   “你是不是男人!这么小气!”   “我虽然是男人,但并不妨碍我小气。先说清楚了,你要是买单,这个鸡翅让给你也没什么,你要是不买单,那这个鸡翅就不是你的,因为是我买的。这是原则问题。”   “我买单就我买单!”   “那我就谢谢你的款待了~”说完,韩安澄贱兮兮地拨开程沫的筷子,把鸡翅夹到了自己碗里。   程沫目瞪口呆,气得不知道作何反应了:“你有没有搞错!”   韩安澄咬着鸡翅,一脸无辜地看她:“怎么了?哪里搞错了?”   “我都说了是我买单啊!”   “对呀。我也说了谢谢款待嘛。”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那为什么鸡翅还是你吃!”   “你请我吃的啊。哦,我之前说的是,你要是买单的话,这只鸡翅让给你没什么,但我没说一定要让给你对不对?要看爷的心情。”   “哎,你别这种眼神看着我啊,不就一块鸡翅嘛。来来来,我刚刚就咬了一小口,要不剩下的给你?”   “韩!安!澄!你去死吧!”   被咒骂的某人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周身原本不太有温度的阳光都变得暖人了很多。   预定跟程立扬的晚餐被一起突然事件打乱了。午饭之后,韩安澄本来打算带程沫去看场电影消磨下时间,但又想到看电影这种事情太像是男人泡妞约会的招数,不太好意思提。程沫早晨起得早,看起来倦倦的,因此韩安澄又把车开回了家,让程沫午睡一下。   程沫因为也有好一段时间没见到韩安澄,虽然跟他相处的时候老是被气炸,但还是不太想回学校,反正在哪里待着等都是等。   而且,这样平淡日常的相处并不是特别有压力,她本就是比较大大咧咧的性子,渐渐的也能坦然出入他的家中,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那间客房,几乎已经成了她的专用。   两人到了家,程沫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睡到了四点过。韩安澄看她睡得熟,一直在书房工作。就这样,室内的光线都开始变暗了。   门铃响的时候,韩安澄在洗手间。等到擦干净手上的水出来,门铃已经响过了第二遍。走到客厅,看到门口的一幕,他也有些错愕。   程沫穿的是睡衣,虽然是很简单保守的款式,但这一身打扮已经很能引人遐想了。再看韩安澄,自然也是一身家居服。   门口的两个人看着这个场面,面色越来越难看。而程沫的表情堪称丰富,惊讶,然后是憎恨,到最后却突然变成了一抹最直接的讥讽,冷厉又让人觉得心寒。   气氛瞬间降到冰点,双方就这么对峙了两分钟,韩安澄才先打破僵持的局面。   “姑姑,乐澄,你们怎么来了?”说话间,他已经神色如常的走到了门口,引着三人一同进到客厅。   “小安,你这是……”韩青到底相信侄儿做事是有分寸的,不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犹豫着开口想问清楚。   一边韩乐澄的表情还是相当难看,面如土色,死死地盯住韩安澄。   韩安澄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想缓和一下气氛,伸手虚扶了一下韩青,“姑姑,你们先坐。”而后又回头对一边站着的程沫吩咐:“进去加件外套。”   他没有把暖气调太高,而程沫只穿了一件棉质的睡衣。   韩青顺着韩安澄的手势在沙发上坐下,而原本打算坐下去的韩乐澄看到这一幕,脸色更加难看了,动作也僵住了笔挺地站着。   程沫却只当他是要支开自己,冷笑了一声,回了房间。   程沫一走,韩乐澄就不再强压着怒意,厉声质问韩安澄:“你跟她同居了!”   “就算她在我家,也不表示我们同居了。”韩乐澄第一句话就让韩安澄听着不高兴了,但还是保持着平和的语调,说着一边坐到了沙发上。   “不是同居?”韩乐澄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安澄,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真好。不是同居的女人会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出现在你家里!”   韩安澄听了这话,眉头已经皱了起来。韩青起身在一边揽住韩乐澄的肩,忙打圆场:“有话好好说。小安既然说不是同居,那肯定是有别的缘由的,你别激动。小安,你好好解释一下。”   “好!既然你说你们没同居,那你们什么关系?!她怎么会这幅样子出现在你家里!”   韩乐澄的表情接近狰狞,不知为何,韩安澄仰头看着这张脸瞬间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程沫的情形。当时程沫的表情也是极尽狰狞,恨不得把韩乐澄毁灭,甚至还迁怒到他身上。而这次,程沫的表情比起韩乐澄来说,倒算得上是镇定了。   他不过是想以一个朋友的身份照顾这个女孩,就这么不远不近地看着她,直到她出国,然后找到另一个男人,顺利过渡到另一段人生。这样的心愿,很错吗?   最多不过两年的时间,他要的并不多。而他的姐姐,什么事情都还没弄清楚,就已经对他露出了利爪的模样,实在是让他有些心寒。   “你想听什么答案?我们是尚未正式同居的男女朋友关系,还是一个被你抢了父亲的女孩与你弟弟的姻亲关系?”他第一次对韩乐澄说出这种话,对她来说几近恶毒的话。   韩乐澄瞬间崩溃,立时就瘫软下去。韩青伸手去扶,无奈力气不够,到底让她坐到了地上。韩青跟着蹲了下来,双手依然揽着韩乐澄的肩,有些沉痛,责备制止地叫了声小安。   韩安澄看到这一幕,心里钝钝地被割了一下,但他还是强忍着没有起身。他伸手到裤子口袋里摸了一下,里面没有烟。茶几上也没有。书桌上好像有一包,但也不好现在起身去拿。   平时没什么烟瘾,程沫在这里他就几乎不抽烟了。现在却突然烟瘾上来,有些坐立不安了。他双手支起在膝盖上,身体前倾,搓了搓手后扣住双手,强忍着烟瘾。   “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其实韩安澄刚刚看向程沫的眼神,跟她说话的语气,韩青就觉察到了一些。真的怕是韩安澄这次会难得犯一次浑。   “姑姑,我们现在只是朋友。”韩安澄语气诚恳,“我已经快三十岁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可是小安,你们两个人的身份……不太适合过多接触啊。”韩青到底是被之前看到的一幕惊到,叮嘱侄子还是少跟这个女孩来往的好。   “我喜欢她。”韩安澄说这话的时候很果断,却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韩乐澄可以因为所谓的爱情不顾一切,凭什么我要来承担那个后果?凭什么我就得躲开我喜欢的女人!”   ? ☆、早一点定下来 ?  “我喜欢她。”   程沫靠近客厅,就听到了这一句坦然的表白,心跳一滞,连呼吸都变得急切了。   “韩乐澄可以因为所谓的爱情不顾一切,凭什么我要来承担那个后果?凭什么我就得躲开我喜欢的女人?”   “可是小安,你姐他们已经决定结婚了。那你跟这个程小姐……你们,你可算是她的长辈呀!”   “长辈?”这个词从韩安澄的嘴里出来,讽刺意味清晰可见。“不觉得我的这个长辈身份来得莫名其妙吗?你也不要问问程沫答不答应?或者,问问我的意见?”   “小安……”韩青这还是在兄长去世之后,第一次见到韩安澄这副模样。一身戾气,全然不顾身边人的看法。   “不管别人的意见如何,我并不想做她所谓的长辈。我要不要跟她来往是由我们两人来决定,不要再告诉我我们身份不合适。毕竟,这个身份是别人强加的。何况,现在为止,我还没有这层身份的枷锁,不是么?”他自始至终都是很平静的语气,却让听的人如坠冰窖。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对我!”韩乐澄像是突然恢复了力气,冲过来死死拽住韩安澄的衣角,用力厮打。   程沫看到客厅这一幕,心中自然涌上快意。看到韩乐澄那张扭曲的脸,她强烈地感受到了报复成功的快感。但这样的感觉在看到韩安澄眼神中的痛楚时,瞬间消失无踪。   她在做什么?逼迫韩安澄与他的亲姐姐反目?纵使韩乐澄让她痛恨,但她伤害的是韩安澄啊。   他紧绷的身体,抵抗的姿态不止是抗拒韩乐澄,也是在抗拒着他们那段不耻恋情给自己带来的阴霾。但再强硬的抵抗,也不能掩盖住他眼神中的伤痛,韩乐澄是他的家人,他出言伤害她的同时,自己又何尝好过。   “这画面实在是不好看。我说,我还没跟你弟弟上床,你别搞得像是我把他怎么样了似的好吗?我没你那么下贱。”程沫忍受不了韩安澄眼神中的沉痛,终于打断这场闹剧。   “不过,好像你并不像我爸说的,只要跟他在一起就无欲无求啊。如果真是那样,我跟不跟韩安澄在一起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影响呢?”   程沫走到韩乐澄面前,缓缓蹲下来,直视着她的眼睛:“你是不是也知道,如果我爸知道我爱上了你弟弟,他是绝对不会再娶你的。”程沫嘴角的冷笑更刺眼了:“而你,大概又要回到那种暗无天日的情妇生活。哦,不对。说不定,我爸连情妇都不敢跟你做了。毕竟,如果我跟你弟弟结婚,那么,他就是你的长辈呀。那岂不是乱伦么?”   程沫说着终于快意地笑出来。而韩乐澄,面如死灰地瘫坐着,眼睛却死死瞪着程沫,恨不得把她剜心掏肺。   “你不是不计较名分么?那就别这么激动,你怪不到任何人,这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韩乐澄终于忍不住,挥出右手就要往程沫脸上去。韩安澄在一边看到了,却因为角度问题不好阻拦,只能扯住韩乐澄的左手臂,把她身体扯向自己的方向。   程沫却向来不是吃素的,那些年的不良少女生活下来,打架并不输几个人,眼疾手快稳稳地握住了她的手,还反手给了她一耳光。   响亮的巴掌声震颤了所有人的耳膜,韩安澄一直冷眼旁观,此时也震惊于她的力道,心中一颤。   “这个巴掌终于打对人了。”程沫狠狠地甩开握住的那只手,站起身俯视韩乐澄:“这不过是个教训。并不是只有你这种贱人有破坏别人幸福的能力。我光明正大的喜欢这个男人,也照样可以毁了你!”   程沫调整了一下表情,冲韩安澄笑着说道:“大叔,你这么老了,只能做我长辈啦。成功报仇的感觉挺好的,这段时间真是谢谢你了!我先回学校了,再见啊。”   韩安澄从头到尾都只是看着她,一言不发,直到她步伐平稳地走了十几米,打开门出去,他的眉头都是紧皱着,下一秒就追出门去。   程沫出了门就开始龇牙咧嘴,好痛!为了保持自己的架势,当然不能瘸着腿退场,她为了保持正常的走路姿态,强忍着疼痛,直到关上门站到门厅才曲腿慢慢活动几下,缓解疼痛。   不过,好像某个部位更加疼。他肯定很生气,气到恨不得一口咬死她。或者,从此以后都不会再理她。   嗯,他肯定不会再理她了。肯定觉得她一直都在利用他,只是为了报复韩乐澄。想到之后都见不到韩安澄,她忍不住又留恋地回头看了一眼门口,而下一秒她就呆住了。   那张黑到某种境界的脸,就是她前一秒还以为再也见不到的那张脸啊。   “你,你,你出来干嘛?”   韩安澄向她靠近一步,程沫不自觉后退一步。他又走进一步,她继续退。   “成功报仇?”   退一步。   “这段时间很感谢我?”   再退一步。   “我这么老了?”   又退一步。   “只能做你的长辈?”   背部抵在了门廊一侧的围栏上,糟糕,没地方退了。   程沫只好笑嘻嘻地看着韩安澄,“不是不是,大叔,嗷,不对,大哥,您这么年轻,怎么会只能做我长辈呢~我说错话了。”   韩安澄双手已经握住了程沫的肩头,微微低头,向程沫靠近:“那我适合做你什么?”   由于他的靠近,还有莫名压低的嗓音,程沫不禁脸红了,说话也更加不利索:“你,你适合,做我弟弟?”   他神色一滞,脸色更难看。   “难道你还想做我妹妹?”   韩安澄被气得说不出话,盯住她一秒钟之后,毫无预兆地就把唇贴上了程沫的嘴唇。   他的动作很温柔,一点点安抚被吓呆的程沫。感受着她柔软的嘴唇,那种甜蜜软糯的感觉让他有些上瘾。   他怕吓到小丫头,终究不敢有进一步动作。大约在她嘴唇上停留了两三分钟,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突然感受到小丫头尝试着若有若无地回应了一下。   韩安澄被那小猫似的舔舐,心中一颤,情动地继续吻下去,深入绵长,吞噬了怀中人全部的力气。   到韩安澄终于放开了程沫,她已经连站立的气力都没有,双手软绵地拽住他的衣袖,幸好韩安澄搂住了她,才不至于让她摔到地上。   程沫脸颊通红,完全不敢抬头看面前的人,双手还是搭在他手臂上,借力缓了好久才恢复气力。   “如果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是在帮我解围,那实在是蠢得不行。”他低沉和缓的声音带着暗哑的磁性,程沫听了都不知道怎么反驳,一颗心本就绵软不堪,而他把自己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她的心又被涌上的一层暖意包裹住。   “脚疼吗?”他嗓音还有些暗哑,落在程沫耳里只觉性感得不行。   她脑子还不太能正常运转,经他一提醒,才觉得脚腕处确实有些疼。她点了点头,下一秒就直接被打横抱起。   她抗议了一下,示意他自己还没丧失行动能力。但韩安澄直接无视掉了。   “想去哪里?”他今天一天,这差不多是第一次征求她的意见,想要去哪里。   “学校。”   听了这个回答,韩安澄不动声色地看了身边的人一眼。“现在就开始躲着我了?”   “……”她确实是有些不好意思面对他,脸到现在还是红的,但是绝对不能承认:“我昨晚就出来了,夜不归宿,小白会担心。”   此时在宿舍看耽美文看得口水流一地的小白突然打了个喷嚏。   韩安澄怎么听不出来这么蹩脚的借口,但并没有揭穿她。今天确实有些折腾,她需要放松一下。刚发动车子,准备送她回学校,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不是要跟你爸吃晚饭?”   经他一提醒,程沫才想起被之前那场闹剧打断的原计划。还好现在还不晚,可是,说不定程立扬已经知道了下午发生的事情,那……   程沫有些气闷,好像每次跟爸爸有联系了,那个女人都会跳出来插一脚,这让她非常不爽。   但有些事情,她避不开,也不想避开,该面对的必须要面对。   “送我去豪景吧。”想了想,又说:“送我到那附近就行,我走过去。”   韩安澄伸出右手,牵过她搭在腿上的手握住,一下下轻轻的揉捏着:“丫头,保护爱人这种事情,一般都是男人来做。”   他这句话成功把她脑子里盘旋不去的忐忑击退,只能愣愣地盯着他专注的侧脸。爱人,这个词几乎之前那个吻来得还有震撼效果。   她晕乎乎的脑子,只能听到他继续说:“我们一起去见你爸。虽然确认关系第一天就去见家长有点快,但我年纪大了,早一点定下来挺好的。”   ? ☆、牵连的线(1) ?  “我们一起去见你爸。虽然确认关系第一天就去见家长有点快,但我年纪大了,早一点定下来挺好的。”   “……”程沫瞬间明白这人还在计较她之前说的那句“大叔,你这么老了”。太记仇了!   但是从那一刻起,程沫嘴角的笑就没有停止过。他的一句话,竟就让她有了得到所有的满足。   之后见程立扬的过程并没有程沫预想的那么龙潭虎穴,程立扬的态度自始至终都很温和,甚至都没有对两人一同出现发表任何意见。   一顿饭吃得很平静,程立扬偶尔帮程沫夹菜,也会开口问两句学校生活顺不顺心。一顿饭吃到一半,程立扬甚至开始跟韩安澄随意的说了两句这段时间两家公司的合作意向。   程沫听出来,程立扬原本并未确定把一个项目交给韩安澄的公司,但这顿饭之后,言语间却确定了。这样的发展让程沫心里有些不舒坦。   韩安澄敏锐的察觉到程沫情绪的些微不快,很巧妙的转移了话题。程沫的脸色才恢复常色。   一顿饭,两个大男人都游刃有余,唯有程沫一个人忐忑不安,好久都没办法坦然的与韩安澄并立于程立扬跟前。以至于三人吃过饭,一同走到饭店门口的时候,程沫有些僵硬的挣开了被韩安澄握住的左手。   程立扬偶然回头,不经意察觉到这个小动作,眸光一闪,但很快就淡定的吩咐司机送程沫回学校。   程沫看着父亲,他的微笑很坦诚,也很自然的表明了他现在的态度,他要单独跟韩安澄谈。她只能担忧的回头看了一眼在韩安澄右后侧错肩而立的男人。酒店门前橙黄色的灯光打下来,衬得他更加温和,还有他嘴角那个比灯光更温柔,简直能把她溺死的微笑,程沫失神了好几秒才回过神,钻进了车里。   从车里回头,她还能看到他嘴角那个微笑的余温,那一刻,她之前心底的所有忐忑都卸下,唯剩下坚信。还有就是,被他□□得摇曳飘摇找不到安放之处的一颗心。   司机大叔是程立扬身边的老人了,跟程沫也一向亲近不见外,此时看着她在后座笑得春心荡漾,禁不住发问:“小沫很喜欢韩先生吧?”   “……李叔”程沫第一次被长辈搞得是真无语。   大叔第一次看小姑娘脸红,顿时笑得极为欢畅,那笑声简直能让程沫想掘地三尺把自己埋了。   程沫尴尬不已,把手往兜里一插,摸到了一张卡片,才想起来之前吃饭的时候程立扬给自己的□□,里面是她要的三十万,程立扬还另外多给了二十万。她的父亲,从来不会在金钱上亏待她一分,他给的永远比她要的多。   想起正事了,也正好缓和一下车里令她窘迫的气氛,她立马打电话给温言。   对方也很干脆,这个时间她正好有空,本来想在外面约个地方,程沫二话不说要了地址说给她送过去,温言犹豫了一下,报上了自己的地址。   李叔把车开到温言说的小区,程沫才察觉出之前电话里温言那一秒钟的犹豫包含了什么样的意义。   这栋高端小区,绝对不是一个还未正式出道的小艺人能靠自身收入购买的。程沫也了解温言不是物质拜金的女生,会为了脸面强弩着花上一笔不小的数目在这里租房子。   而另外一种被可能,或许是她被某个富商或者有权势的人看中,有人舍得一掷千金博美人一笑。但这种可能性,程沫更快的否决了。如果温言不介意通过这种方式得到自己想要的,那她早就不在黑森林里辛苦驻唱,早就飞黄腾达跻身一线了。   与其自己胡思乱想还想不通,倒不如直接问温言,她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自伤脑筋。   见了温言之后,她一身家居服,正在整理房间里的物什,一件件的分门别类然后装箱。   打开门,迎了程沫进来,对着杂乱的客厅,温言也有些不好意思。她搓了搓手心,拉着程沫坐到沙发上:“不好意思,我在收拾东西,有点乱。”   “你这是在干嘛?”   “我在准备搬家,这些不要的我都收起来打包好了放到小宇那儿。我要回老家一段时间,这房子我就腾出来了。”   “这房子是你们公司安排的吗?”   温言听了呆愣了一秒,勉强开口:“算是吧。”反正那个男人也算是她老板了,老板安排的算是公司安排的吧。   程沫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姐,你遇到麻烦了就直接告诉我,我会帮你解决的。”   温言立马摇头:“不不不!我真的没有任何麻烦,我保证!那个,你要喝点什么?冰箱里有橙子,帮你榨橙汁好不好?”   程沫压住温言的右手,制止了她起身的动作:“别麻烦了。”   说完这句话,她又定定地看了她一分钟,温言始终面容沉静,用一贯温柔的笑容回视着她。程沫找不到任何端倪,只好放弃:“好吧,你赢了。这卡里有五十万,别急着拒绝我。你坚持不告诉我原因,那我也有我的坚持。如果你真的能用钱解决,那你就好好拿着这笔钱,不要再有任何麻烦,等一切事情解决完了,你有剩下的再还我。你不拿着,我就只能用我的处理方案了。”   温言感受到她强硬的态度,只好伸手接过□□。但心中万般滋味,却终未能化作一句成型的感谢。她面前的这个女孩,从来都是毫不保留的对待自己认定的朋友,拼尽全力去保护身边的每一个人。   她其实很想对女孩说,不要这么拼命,不要这么不顾一切,不要让周围的人都依靠你,这样你会很累,而身边的人,如果没有你也将不知道何以为继。她其实也很想反过来保护女孩,但她还太弱小,弱小到只能拖累女孩,而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尽量让自己不再是她的累赘。   程沫感受到温言浓烈的情绪,而朋友从来不需要对她说谢谢两个字,她们心照不宣就够了。程沫伸手拍了拍温言的手背,轻快的语气似乎想要为她减轻心理的负担:“我走了啊,司机还等着呢,再晚宿舍也关门了。”   “我送你。”   “送什么送,我自己有脚,东西整理好了就打电话让小宇过来扛,他可是相当乐意被你差遣,等这一天等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温言终于笑了笑,又是那样温柔的目光。程沫笑着挥挥手,还帮她关上了房门,却万万没想到,这一次分别竟是一次离别,再见会是那么多年以后。   程沫回到宿舍,洗漱完了躺倒在床上。这一天好像特别漫长,但万般滋味却终究只愿意回味韩安澄带给她的那一股甜。   某人却像是心灵感应一般,电话很恰好的在这个当口打了进来。   程沫接通电话,听到那头传来他熟悉温暖的声音,嘴角不自觉的上翘。   “睡了么?”他的声音带着点慵懒的气息,很随意的问她。   “准备睡了,你呢,到家了么?”程立扬应该已经放过了他,不然他也不会打电话过来。   “还没有。”   简短的回答之后,两人都一时无话。程沫不习惯追问别人在哪里,韩安澄也没主动坦白自己这个点身处的位置。   沉默了大概一分多钟,韩安澄愈发慵懒性感的声音传入程沫的耳中:“程沫。”   “嗯?”   “我今天很高兴。”   程沫却不知道为何突然联想起之前在他家门廊上的那个吻,脸都红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也很高兴。   “明天我要出差,后天晚上回来。去广州。”   “哦。”他不是第一次告知她出差的行程,之前两人算是关系密切的朋友之时,他为期较长的外出也会偶尔通知她。而这次,程沫却觉得意味有些不同了。   半天,程沫才想起来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这句话一出口,两人之间粘滞的浓情蜜意好像更浓郁了,浓得在心里化不开,整颗心都在蜜罐里泡着一般。   “你要是现在在我面前,我就忍不住了。”   他第一次这么露骨才话,程沫听得心里麻麻的,脸上更加红了。   还没来得及骂他不正经,宿舍门就被打开了,刚进门的小白大吼一声:“橙子!我看到一个男人长得好像你奸夫!”   程沫听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愣了一下才问:“哪个奸夫?”   “上次送小丑去医院的那个啊。那么大大的一枚帅哥,我应该不太会记错,可惜,我不敢认啊!”   “很帅?有多帅?”小白对床的女生已经接过了话茬。   程沫不再搭理小白,转而向电话那头的人求证:“你在楼下?”   “你有很多奸夫?”   “……没有!你在楼下?”   “嗯。”   程沫用最快的速度披了件外套下床,小白已经拉着宿舍另一个女生挤到了阳台上,对着楼下念念有词:“嗷嗷嗷,我以后也要找一个会抽烟的男人~那性感的指节~弯曲的弧度~嗷嗷嗷~我要流鼻血了~怎么可以有男人吧一件浅紫色的外套穿得这么有气场还不骚包呢~~~他简直就是毁天灭地的万年强攻啊!嗷嗷嗷~~~太极品了~~~”   女生在一边附和了一两句,大概也是承认男人看上去气质确实不错,但托马的六楼啊!要怎么看到他的脸是有多帅啊!菇凉比较清心寡欲,盯着冷风垂涎一个男人的头顶这种事她不太想干,刚想从阳台回到室内,就看到程沫准备出门的动作。   “这么晚了,橙子你要出去啊?”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橙子,那个真的是你奸夫啊!”   程沫无视了这句话,丢下一句马上回来就甩门而出。   下到宿舍楼下,她因为跑得有点急,气息还带喘。那个男人很闲适的靠在车旁边,定定的凝视这她,眉目间都是温情。   程沫站到韩安澄跟前,气息平稳些才开口问他怎么这个点还过来了。   而韩先生的回答相当简洁:“想你了。”   下一秒的动作就是把身前这个令他时刻牵挂的人抱入怀。   ? ☆、牵连的线(2) ?  韩安澄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久才放开程沫,重新端详了她一眼,皱着眉责怪她:“怎么穿这么少?”   “我不冷。”事实上,她被他这样搂着,感觉浑身都是沸腾的。   韩安澄还是打开了车门,拉她上车。   “你都到楼下了,怎么电话里不说。”   “我猜那个时候你已经躺床上了,上下楼麻烦。”   他都专门跑过来也不嫌麻烦,却怕她上下楼一趟麻烦,简直要理解不了他的思维。程沫又想到之前一直紧张程立扬会为难他,此时正好开口问:“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想知道?”   当然!程沫毫不犹豫点头。   “那我告诉你有什么好处?”   程沫忍不住翻白眼,“爱说不说!”   韩安澄笑着去揉她的头发,她短短的头发真的一点都不淑女,一点都不温柔,但他却喜欢她这个样子,清爽干净,而且,其实面对自己的时候也还是挺温柔的,那种温柔大概连她自己都还未发现。   “明天有课吗?”   “有。”   “嗯,那你好好上课,我后天晚上就回来了。”   程沫不出声,只点点头,居然因为他这句话莫名的开始想念他,明明他还在自己身边。相恋的人大概就会这样,时时刻刻都被另一半牵连着,好像有一根线牵在你的心尖上,他的一举一动都能让你心脏感受到异样。   那么敏感丰富的情绪充斥着内心,喜悦、不舍、思念、满足、幸福、欲求,这些都是一种甜蜜的折磨,但并不止是这些,还有太多的痛苦也会伴随着爱情到来,但这些也都是福气,让我们能真实的贴近生活。而带给我们这么多感受的那个人,我们更应该感激有TA的相伴,在那一刻。   “我好像现在就开始想你了。”韩安澄却像是能读懂她心里的想法,代替她说出了内心的话。   还没等程沫回答,他又继续道:“其实我一直在想你。”从喜欢你开始,就一直在想你。   程沫第一次接收到他成批量的肉麻的甜言蜜语,还真有些扛不住,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回应了,只会脸红着埋头不看他。   “程沫,”韩安澄很少叫她的名字,从来都是叫她丫头,但他喊她名字的时候语气都是很郑重诚恳的那种,让她每次听到都有些微莫名的紧张感。此时程沫终于条件反射地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听他继续郑重诚恳的说下面的一番话。   “你不用担心你父亲会反对我们的关系。我们在一起,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不要想得太复杂。你只需要考虑,你喜不喜欢我,愿不愿意跟我这样交往就够了,而我们要如何一直走下去这样的问题,交给我就好了。”   程沫感受着他眼神里的重量,终于忍不住点了点头,然后主动献上了自己的吻。   那个吻,是她在告诉他,她也在想他,一直一直……   最后两个人你侬我侬了一番,韩安澄才送程沫上楼。分别的时候又想起一件事情,随意的叮嘱了一句:“我跟你爸爸的商业关系,也跟你没有任何牵扯,男人在饭桌上谈论彼此的事业有一半也是出于尊重。答应我,不要多想。”   程沫其实早已经把饭桌上的内容忘得干净了,却没想到他连那么细小的情绪变化都捕捉到并记在了心上,这样的重视让她又一次动容。   “我相信你。”   韩安澄似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认真的表达对自己的信任,他真切的感受到了这句话的分量。韩安澄没有回话,只搂过女孩的肩,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温柔地对她说晚安。   韩安澄出差的时间相较以前这次真的是太短了,短到程沫几乎还没意识到他离开了这个城市,就接到他要回来的通知。   程沫本来还纠结,如果要做一个称职的女朋友,这种时候需不需要去接个机啥的,韩安澄就直接一句话消灭了她的幻想:“你不用想着来接机了,省得到时候你在机场丢了,我还要费劲去找你。”   !!!程沫简直要气炸了,这个男人也太过分了!对着女性朋友嘴损一点就算了,对着女朋友还不能嘴下留情!   “谁要去接你!你最好这辈子都别回来了!”吼完了她就把电话掐断了。   韩安澄知道她又炸毛了,眼角眉梢全是笑意,把身边的江源给吓得一愣一愣的。江源跟了韩安澄这么多年,他这样发自肺腑的笑容可很少见到。   “老大,有喜事?”   韩安澄毫不掩饰的点头,但并没有开口进一步说明的打算。江源一路就这么憋着一股子好奇心,却始终得不到满足,让他简直比便秘还难受。   而这个便秘的感觉,终于在晚上疏通了。   事情是这样的,晚上江源跟着韩安澄一起做公司的车离开机场。路上两人一直在热烈地讨论公事,司机一路没一点耽搁就把车开到了韩安澄的小独栋。   车停了,两人在车上的问题还没完全讨论出结果,于是两个工作狂打算下车坐到家里讨论。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院门,江源首先反应过来客厅有灯。   “老大,你家进贼了?”   韩安澄原本脑子里还在纠结着项目运作的问题,听了这句话才稍微回到现实,看了眼客厅的灯光,大概猜到了是什么情况。   于是,江源在接近凌晨两点的时候,在韩安澄家的客厅又一次受到了冲击。   一个小姑凉,穿着一件毛茸茸的勉强称之为睡衣的东西,打扮得跟个布袋熊一样,光着脚席地坐在地毯上,正两眼放光的盯着电视屏幕,一双手捧着一个手柄正快速操作着,电视旁边的立体声音响正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扰民的音量播放着激烈的震撼人心的激昂的游戏音乐。   江源被这个场面震慑到了,张大嘴半天说不出话,好久才回过头问韩先生:“老大,你从哪儿捡回来的?”   韩安澄的表现却相当镇定,回了一句大街上,然后就走过去强行没收了手柄。   “诶诶诶!你别抢!喂!”   程沫这一局马上要通关了,正出于关键的时刻,被人抢走了武器当然要奋起反抗了。女孩一把跳起来,要去抢韩安澄手里的东西,尝试了好几次没拿到,正琢磨着要动粗了,却被韩安澄一把抱住,快速的在脸颊亲上一口。于是……一击毙命,程沫彻底老实了。   “怎么过来了。而且大半夜还不睡觉。”   “你吃饭了没?我给你准备了宵夜,包的饺子,要不要吃?”小丫头尴尬不已,很明显的转移话题。   “不是让我一辈子别回来了么?”   “那你还回来干嘛!”说到这个她就来气。虽然自己迷路的经验过于丰富,但……他也不能那么直白的嫌弃她!   “既然你真的不想看到我,那我现在走?”   “要走也吃完饺子!忙了我一下午好不好!”程沫挣开韩安澄的怀抱,转过身才注意到客厅里不远处还有一个人……!!!   程沫立时回头瞪着韩安澄,那火气简直能直接把韩安澄烤熟了,你居然直接当着外人的面吃我豆腐!   韩安澄笑得人畜无害,“这个是我的助手,这是我女朋友。丫头,顺便给他也煮一碗吧。”   江源还未适应这一巨大冲击,嘴巴还是O型状态,反应过来二人终于注意到自己这个外人,他才赶忙合上嘴,很客套的跟程沫打招呼并道谢。   程沫却没那么厚脸皮,此时只想逃,于是她一声不吭钻进了厨房。剩又一次被无视的江源愣在原地,摸了摸头,尴尬的笑笑,还好有韩安澄稍微打了下圆场:“小姑娘害羞。”   在厨房听到这一句的小姑娘,真的有一种想拿把菜刀去砍死那货的冲动!   ? ☆、韩先生的心机 ?  第二天韩安澄一早起床去了公司,程沫一觉睡到十点。原本上午三四节是有课的,但是现在很显然是迟到了。程沫索性破罐子破摔,翘课算了。   打电话给韩安澄,电话是一个女人接的,开场白很公事公办,干净利落:“请问是程小姐吗?”   “额……”好吧,第一次出现面对陌生人,她连自我介绍都省了的情况:“我是。”怎么觉得这通电话不像是她拨过去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韩总现在在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他让我转告您,厨房他温了红豆粥,让您醒来了喝一点。下午您如果没事,他请您来公司一趟。”韩安澄这小秘书的语气听起来依旧很平常,态度也很温和。   “哦。”她有一点小郁闷,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又意识到自己的回答有些不礼貌,“我知道了谢谢你。”   “那请问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转告韩先生的吗?”   “嗯……”程沫一咬牙:“你方便现在方便让我跟他通话吗?我……有点急……”   “这个……”小秘书有点犹豫,毕竟韩总吩咐过这个会议实在是太重要,没什么事不要随意打扰的,不过,这位小姐很急,她的事情应该还是很重要吧?“这样吧,您简单说明一下,我帮您递张便条进去,您看行吗?”   “额……啊……那,那你帮我问问,他把我的卫生棉放哪里了好不好?”   “……”小秘书到岗还不到半年,虽然办事已经有模有样了,但到底缺乏面对这种“大阵仗”的经验,瞬间就陷入了死寂,好半天调整了过来,才答应下来。   于是,小秘书扭扭捏捏的写好纸条,然后,心惊胆跳地敲响了总裁室旁小会议室的门。   今天是公司高层的会议,内容涉及到机密问题,因此,听到敲门声,里面的讨论全部停止了。   韩安澄看向秘书的神色显然并不算愉快,大家刚刚正好讨论到了一个很关键的点,被中途打断实在是有些扫兴。但他从来不是乱发脾气的人,心里不悦也不会随便甩脸子,只安静的等着秘书说明来意。   小秘书的脸还有些红,态度稍嫌扭捏,开口的音量都比平时说话小了好几个度:“韩总,不好意思,这个事情好像需要您先处理一下。”说着递过来一张纸条。   韩安澄一听这说辞,不高兴的表情更加外显了:“好像?”   小秘书没敢辩驳,她总不能当着公司高层的面拆boss的台啊,说这是他女人的急事?   韩安澄接过纸条,看了一眼之后却反怒为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实在不好意思各位,确实有急事需要先处理,请给我两分钟。”   韩安澄走出会议室,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刚刚老板的表情有些匪夷所思啊?   这边韩安澄走出会议室,接起程沫的电话,直截了当的回答她的问题:“我记得我放在洗漱台上面的左边抽屉了。”   电话那头的小丫头估计是等得烦躁了,一听到他的声音,瞬间就要炸毛:“谁让你乱动我的东西啊!”   “我比较喜欢整洁。”   “我放我房间哪里碍到你的整洁了!你个变态!”   变态?韩安澄听了之后眉毛轻佻,却只悠悠回应道:“这个问题等我回来之后再跟你好好讨论。厨房最右边的橱柜里有红糖,自己泡一点喝了。”   “我挂了!”所谓的恼羞成怒就是这样。   “我尽量早点结束了回去,不舒服就别乱跑了,冰箱我看了一下还有食材,饿了先自己做点吃。”   小秘书一开始还在一边待命,听到boss这么低沉磁性,温柔缱绻的话语,突然觉得小心脏有点受不了。而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实在不小,小秘书清清楚楚的听到,那边的人面对这样的温柔吼过来的回答是:“你管我乱不乱跑!”   小秘书从来没见过boss在哪个女人面前吃瘪,现在见到,除了不可思议,当下就憋不住偷偷笑了。   韩安澄还没来得及继续说,电话已经被掐断了。看这丫头的傲娇程度,估计是觉得这下丢脸丢大发了。手机被扔到一边,又对小秘书嘱咐道:“会议结束前不要再有任何需要我处理的事情。”   小秘书连忙点头。心里骂道,翻脸比翻书还快!   程沫原本还因为丢脸的事情郁闷着,再加上大姨妈造访,脾气比平时要火爆些也正常。在心里骂了韩安澄老半天变态,才郁郁的把自己喂饱了在沙发上坐下来。   刚一坐下,就被茶几上的一个小礼盒吸引了注意力。拿起来研究了一下,什么东西?这个形状,该不会是戒指吧?!   有点小紧张的打开,是一对铂金镶钻耳钉。一片细长的叶子卷曲成了月牙的形状,几颗碎钻闪烁着点缀在上面。这样的小礼物当然不出意外的赢得了程沫的欢心,她唯一一个偏女性化的爱好就是收集耳钉。看到漂亮点的耳钉就挪不动步,当下立即把心里的变态两个字换成了可爱。戴上耳钉之后,一直笑眯眯的,就连看托福的时候都还在笑。   下午三点过小白打电话过来,“橙子!你又夜不归宿!”   “有事?”她向来不在意别人是否会把她的行为想歪,自己做什么自己清楚就好了。好在小白也从来不会蔑视她就对了。   “菇凉们让我通知你,再不带人回来见娘家人,你接下来就没好日子过了。”恶狠狠的语气其实跟她呆萌的声线一点都不搭,反倒显得搞笑。   “我大姨妈来了,你们就不能暂且放过我!”   “放过你?怎么可能!马上考试周了,大家都要复习了,哪有时间再去调戏你家男人。择日不如撞日~那不如就今天啊~~~”小白说着说着就笑得一脸奸邪。   “我告诉你啊!你别欺人太甚!”   “就欺负你了!”   “……我问问他有没有时间,再通知你!”当机立断挂了电话,想着等韩安澄回来再跟他商讨。   幸好韩安澄看在程沫大姨妈的份上早早结束了工作回家,然后被程沫一通恐吓,说他要是今天不露面,她之后在宿舍就混不下去了,韩先生只好让秘书订了餐厅,然后带着程沫去赴约。   韩先生还很周到的问要不要去学校接了同学一起过去,程沫咬牙切齿的说:“有她们吃的就不错了!还要去接!不去!”   韩先生看她皱成一团的脸,以为她跟舍友有多深仇大恨,当即安抚她,不去不去。   小白一行三人到了指定地点,服务员笑得如沐春风的接待她们,问她们有没有订位。小白眼尖,立时发现了十几米开外正准备进包间的程沫,扯着大嗓门就喊开了:“橙子!橙子!这边!”   程沫回过头看了一眼,满脸黑线,心里默念,我不认识她,我不认识她。   韩安澄倒是没有任何反应,依旧笑意盈然对着走过来的三人打招呼。   会晤的场面如果没有小白的话其实是很和谐的,另外两个菇凉知书达理和气融融的跟韩安澄握手说你好,然后自我介绍。只有小白独具一格。   画面是这样的,小白两手紧紧握住韩安澄的右手:“韩兄啊!你眼瞎看中了我家橙子虽说是天意,但你要不要考虑逆天而行一下,考虑考虑别人啊?”   “小白同学,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认命啊。”   众人:……   这尼玛韩安澄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幅样子!   小白一脸恨铁不成钢,“韩兄,你不能就这样放弃啊!”   程沫一巴掌冲小白头上拍下去:“点菜!”   菇凉们早就对韩安澄充满了好奇,点完菜后小白直勾勾的盯着韩安澄,另外两只偷偷的瞄,一眼,再一眼。   好在韩安澄也算是身经百战的人了,对付几个小女生那自然不在话下,把几只哄得高高兴兴的,都恨不得让程沫立马把他吃干抹净了。   到了最后,菇凉们早就已经把程沫晾一边,众星捧月般的把韩安澄捧在中间。韩安澄也完全没有一点老男人的觉悟,跟几个小姑凉混在一起别提过乐呵。   程沫在一边心灰意冷,感叹识人不清交友不慎,默默吃菜。韩安澄跟菇凉们聊得兴起,一个话题完毕了,总算想起身边的某人,帮她盛了一小碗鱼汤,叮嘱她喝下。   这温情的一幕落在菇凉们眼里,简直是要羡慕死人,逼得她们都想扑上来了。   小白总结:“我就说年上攻才是最有爱的吧!体贴温柔善解人衣~想想都陶醉啊~~~看着看着就想流口水啊~~~”   “小白,你个流氓!”边上的菇凉斥责完毕,自己也不忘对着韩安澄很含蓄的褒奖一番。   所以,这次娘家人见面会就变成了韩先生表彰大会。简直是不能再愉快了。程沫就只能感叹韩安澄此人,太过阴险!连小姑凉都欺骗!   ? ☆、回家 ?  吃过饭,菇凉们都很识相的主动提前闪人了,闪人之前还一个个的都来叮嘱程沫千万要好好待韩先生,莫辜负了人家。   程沫火冒三丈皮笑肉不笑的应着,最后忍不住了只能吼着让菇凉们赶紧滚蛋。   韩安澄摸摸程沫的脑袋,用跟小丑对话的语气来哄她:“乖,别跟同学闹,有脾气回家了随便撒我身上。”   说完这句,还凑到程沫耳根旁边,意味不明的补充了一句“我任君欺凌。”   程沫被逗得脸红脖子粗,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拒绝跟任何人说话。   菇凉们笑呵呵的走了,韩安澄送走了她的同学,终于肯稍微安抚一下自家丫头。   韩安澄走到程沫身边,不动声色的牵起她的左手,帮她把一侧的头发别到耳后,注视着她的眼睛:“要不要走走?”   还没等她回答,韩安澄又看了一眼她的耳垂,自然而然的夸奖:“很好看。”   程沫脸上微微一红,也没打算跟他说声谢谢,神色傲慢地回他:“那当然~”   “嗯,我的眼光果然不错。”   “……啊喂!首饰也是要人来配的好不好。你应该说是我把它戴得好看才对!”   程沫以为他是在自夸自己挑选礼物的眼光,而韩安澄当然不会解释自己的一语双关,只是引着程沫往一条僻静点的街道走过去。   “不对啊,你怎么现在才看到?”她都戴了一天了,这也太不关注她了吧。   “你脸太大,遮住了。”韩安澄毫不留情的打击她,也不想说自己早就看到只是没说而已。   程沫气得牵起他的右手,对着他的小手臂咬下去。韩安澄衣服穿得有点厚,就任她这么不轻不重的咬着,直到她咬得牙酸终于自行放弃。   现在才不到晚上九点,街边的商铺都还热闹,但因为不是周末,人流量并不很大,韩安澄挑的又是一条没多少人的街道,路边能见到的人就更少了。   程沫此时心情很好,他们在一起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悠闲的陪她散步。这让她想起两人刚认识不久的一个下午,他任劳任怨的陪自己在商业中心买了一下午的东西,最后还把小丑也买来送她了。现在回想起来,好像从认识的最初,他对待自己总是有一种莫名的耐心。   这让她不禁觉得奇怪。韩安澄对待女朋友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她也是见识过的。在他陪自己逛了一下午之前,他好不耐烦的态度还逼得前女友泼了他一身水。那么,为什么呢?对待自己的耐心,是哪里来的?   “在想什么?”韩安澄淡淡的出声。   程沫转头看着他,片刻后索性快走两步站到他身前,面对着他一步步倒退着走。韩安澄也不催促,怕她摔着,把左手也伸出来紧紧握住她的一双手。两人这么不紧不慢的走着,感受着手心传来的力道与温度,凝神注视着对方。   “韩安澄,你怎么会对我这么好?”   韩先生微微一笑,“对女朋友好需要为什么?”   “那我还不是你女朋友的时候呢?你那时候也对我很好啊。”   “在你成为我女朋友之前,我在追你啊,当然要对你好。”韩安澄一脸的鄙视,你这不是废话么。   “那你干嘛不去追别人!来追我干嘛!”程沫恼怒,这人显然是不想好好回答她的问题。   “没办法,我眼瞎看上你了呗。”   程沫气绝,松开他的手转身就要走。韩安澄终于收起那副欠扁的表情,紧紧拽住她搂入怀里:“丫头,我在很认真的跟你表白啊。谁让你莫名其妙就突然出现,突然扇了我一耳光,在我火冒三丈又没地方发的时候又突然可怜巴巴的出现在我面前。   其实一开始对你是有歉意的,想对你好一点,稍微补偿一下。但是后来我发现你不需要我对你有任何的怜悯,你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用最直接的方式来处理所有的事情。但平时你又总会掩盖住自己的锋芒,平平淡淡的过自己的日子。你好像很矛盾的柔和了很多种性格,而恰好,我爱死了你的多重人格。”   无论是蛮不讲理的,甚至是暴力、狠绝的她,还是会温柔的给他做顿饭的她,又或者经常跟他斗嘴闹脾气的她,亦或是学习起来无比认真的她,那么多种她,都如此真实的霸占了他的生活,融入了他的骨血。   程沫笑得眼睛都快眯起来,她停下了脚步,向韩安澄靠近了一点。伸手环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   这么主动的献吻还是第一次,不管是在大街上,不管周围是否会有人围观,那一刻她就是觉得满心的欢喜都要溢出来,就是想用这种行动回答他,她对他浓烈得化不开的情感。   而韩先生当时的想法是,他爱她的一切,除了她的大姨妈……   两个人吻得动情,直到几个飞车党路过,一阵响亮的口哨才把两人惊醒。   程沫后知后觉的开始羞涩,整个脸都红透了。韩先生看着丫头,眼里心里都是笑意,揉了揉她的碎发,柔声说:“我们回家吧。”   韩先生计划在程沫寒假的时候带她去加拿大旅游,好让她提前适应一下那边的环境。程沫心里高兴他想得周到,但还是没有直接答应下来。   期末考结束之后,程沫没有马上回家。上午考完最后一门课,下午程沫去了市中心买了一堆东西。   韩安澄回家的时候,程沫还在整理,客厅被弄得相当凌乱。   “你这是在干嘛?”韩先生看着客厅里各式各样的物件,完全没有头绪,以为她打算把这里拆了重建。   “我在留下属于我的痕迹。”程沫一边说一边忙着给沙发上的抱枕换枕套。等她换好一个,韩先生拿过来看了一眼,哭笑不得。上面的图案是一个笑得贱兮兮的小黄人。再看一眼旁边尚未归位的几个枕套,赫然全印着相似的图案,显然是一整套。   “……你确定要换成这个?”韩先生真的是第一次被她搞得这么无语。   “当然!你不喜欢?”   “……也不是。”   “嘿嘿,多可爱是吧。我还买了另外一套,是龙猫的,你让打扫的阿姨帮你换枕套的时候换那个。”   “……”韩安澄只能苦笑着一把将程沫捞过来,搂进怀里:“丫头,你这是打算干嘛呀?离家出走?”   “诶,你别动。放寒假了,我肯定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过来,走之前当然要把这里改造一下,留下点证据给别的女人看看,你是有主的!”   韩安澄哭笑不得:“想留下证据哪需要这么费劲,你直接往我身上留吧,来吧!”语毕,韩安澄真的就躺好了,一副任人鱼肉的模样。   “臭流氓!”程沫不理他,继续换枕套。   换好之后,又把客厅里几个纸盒拆开,从里面搬出几件玻璃制的摆件。一个大大的半球形的玻璃器皿,一端被一个金属支架撑起,像个吊篮一样悬挂着,里面有泥土坐底,覆上很多小巧的植被,还有一些小物件在里面。另外几个也是类似的物件,不过造型不一。   程沫拿了一个摆在电视墙旁边的方格上,沙发转角的方桌上也放上一个,最后一个体型最小的挪到了韩安澄的书桌上。另外还有几盆多肉植物也被放到了他的书桌上。   各种东西一步步归为,程沫才开始打扫乱糟糟的客厅。韩安澄终于不再光看着,也开始动手帮她清理。   晚上两人简单的吃过晚饭,程沫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不停的换台。她懒懒的靠在韩安澄的怀里,左脚搁在沙发上,右脚却横过左腿,有一下没一下的踩着趴在沙发边上的小丑的背。小丑晚餐吃多了,此时正犯困,也不搭理程沫作恶的脚,任她不轻不重的踩着。   片刻后,程沫觉得这个姿势不是很舒服,递过去一个抱枕给韩安澄:“你垫高一点,坐直一点。”   韩安澄接过抱枕,也没多嫌弃,依言坐好后又不动声色的抱住程沫:“明天回家?”   “嗯。”   “回家也没有多远,干嘛不过来。”   “妈妈说要回老家给外公扫墓,外婆身体也不是很好,要留在那里住一段时间。”她其实每次寒暑假都要分别去爷爷奶奶家和外婆家住一段时间。   “在哪儿?”   “茶州镇。”   “什么时候出发?”   “后天吧。再过几天就是外公的忌日了。”   “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清楚。往年一般是要回来爷爷奶奶这边过年的,今年……妈妈应该不会回来过年了。”程沫的说到这儿,言语里还是有些落寞。   “没关系,我等你回来。”   程沫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遥控器,转过身来面向着韩安澄,搂住他的腰:“韩安澄,至少今年,我不想让我妈妈一个人过年。”   “我明白。我们的时间还很长,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加拿大也可以等你下一个长假再去。”   程沫抱着韩安澄的手臂收紧了一点。   “明天我送你回家,嗯?”   程沫摇摇头,“韩安澄,等我妈妈心情好一点了,我再跟妈妈说我们的事情,好不好?”   程立扬虽然清楚了女儿的事情,但并没有草率的告诉前妻,也叮嘱了韩乐澄不许多嘴。   “傻丫头,我只是想送你回家而已。”   程沫好半天终于闷闷的哦了一声,然后埋头不再说话。丫的,想太多了!? ☆、暂别 ?  韩安澄被她这么抱着,忍不住把她拉高一点,找准那片柔软的嘴唇吻下去。温柔缱绻的舔舐,让程沫全身都感觉到一阵阵酥麻。片刻后,程沫也开始主动回应。   一切好像发生得再自然不过,被吻得七晕八素的程沫早已不知身在何方,还是韩安澄把她压在身下的时候哑着嗓子问的一句“可以吗”把她的心智拉回了一点点。眼中恢复一丝清明,原本觉得这样的进展有点迅速,但当她对视上韩安澄那双如墨的眼眸,瞬间就只能沦陷了。   当剧痛传来,程沫无法缓解,手指尖划过韩安澄□□的背,这下是真的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了……   第二天程沫悠悠醒转,韩安澄却还陪她躺着,此时正定定的注视着她。程沫迷迷糊糊的还想起来问他:“你不去上班?”   “今天周六。”   “哦。”这么说了两句,程沫才恍然醒悟,此时两人是裸裎相待的情形,又回想起昨晚上那香烟的一幕幕,她脸上开始发烧了。   拉过被子蒙在头上,说什么都不再出来。韩安澄怕她憋坏了,就先起身穿好衣服出去了。程沫听到房间里没了动静,才终于伸出头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韩安澄准备好早餐,喊她出来吃饭。程沫好容易到了餐桌边,韩安澄帮她盛好粥,又夹了几个饺子到她碗里。饺子是她昨天买回来的速冻饺子,味道还凑合。两人安安静静的吃了一顿饭,程沫起身要收拾碗筷,韩安澄阻止她:“放着我来,你去收拾一下,看有什么需要带回去。”   程沫看了一眼他握住自己的手,突然又有些不自在,低声应了后离开。韩安澄看着那个局促的背影,不禁觉得好笑。   其实没有多少东西需要收拾,需要的东西家里都有,她就拣了几件常穿的衣服,带了几本书,别的就没什么了。   韩安澄走进来,问她收拾完了没有。   程沫点头,“可以走了。”   “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落下?不过你要想以落下的东西为借口见我一面,我也不反对。”韩安澄勾起唇角戏弄她。   “我才没你那么阴险!”程沫咬牙切齿的还击,然后提了自己的行李往外走。   “还说没那么阴险,你看,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落下了。”身后的韩安澄一脸得意的说。   程沫回过头去看他,才看到他手里那个所谓她故意落下的东西。韩安澄手心平摊着,上面是一颗戒指。   “这不是我……”程沫一开始还疑惑,话说到一半才意识到什么。   韩安澄轻易的牵起她的右手,把那颗小小的戒指套上她的中指,“幸好大小还算合适。跟你的耳钉是一对,我就一起买了,先戴着吧。”   程沫已经僵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回应了,只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好看吗?”韩安澄语气轻快的问,仿佛一个期待夸奖的小孩子。   程沫鼻尖有些发酸,好半天才有些哽咽的回答:“好看。”   “那肯定了,我的眼光嘛~走吧!”   那一刻的韩安澄真的像个得意洋洋的小孩子,程沫就这么呆呆的被他牵走走出家门,等程沫回过神来已经快到她家门口了。   “去吧,我等你回来。”韩安澄摸了摸她的头,把行李递过来。   程沫看着眼前的人,压下心中的不舍,凑过去在他脸颊亲了一口才翩然离去。韩安澄右手不自觉的抚上被她亲吻的脸侧,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顿时涌起了强烈的情绪,心想接下来一段时间会很难熬。   于美人果然很快就带着程沫到了茶州镇。外婆身体不太好,但看到女儿孙女回来依然高兴得多吃了小半碗饭。   午后,于静陪着老人屋子里聊天,程沫转了一圈之后,拿着手机走出门去。   虽然这里是小镇的范围,但外婆喜静,住的是离镇子上十来分钟车程的一个叫玉竹村的村子。村子里人不多,房子都很分散。乡间的土路还算平坦,默默的延伸至远方,视线里看不到一个人。程沫感受到了一种天地间独我一人的畅快。   深呼吸一口干净透彻的空气,很冷,但心里很舒服。她打了电话给韩安澄,他好像在忙,年关了他的事情总要多一些。那边的讨论声随着他一声“喂”渐渐减轻至消失,程沫知道不能长时间打扰,于是简单的问候了一下,告知对方自己已经到达。准备结束电话的时候,韩安澄却追问了一句:“现在在哪里?”   “我在外面透透气。”程沫说着吸了吸鼻子。   “别在外面待太久,当心感冒,我晚点给你打电话。”韩安澄并不顾及身边还有几名管理,温声嘱咐道。   “好的。那,再见。”   挂断电话的时候,反倒是韩安澄多出几分不舍。   小会议结束,江源照例留下来打趣韩安澄。“老大,我后来回想了一下,那小丫头我好像在酒吧门口见到过。你该不会是乘人之危把人拿下的吧?”   韩安澄手机还握在手里把玩,一时有些不理解江源的意思:“什么乘人之危?”   “那次迷廷门口喝醉酒的女生不是我前段时间在你家里见到的那位?”   “记性倒不错。不过,我不像你,只能靠这种不正派的手段。”   “你别以为你是我老板就可以这么说我!”江源终于硬气了一把。   而韩安澄却轻描淡写的一句“没以为”把他给打发了。“你到底出不出去?上班时间,没工夫跟你闲聊。你要真想聊,这个月工资就不用拿了,我会通知财务转到我账上的,就当是陪聊费了。”   “……我出去!”   江源走后,韩安澄拿着手机,看了一眼程沫给他发过来的照片。乡下的环境好像确实不错,他还真想去看看了。   外公忌日那一天,程沫跟着长辈们一起去外公的墓地磕了个头。跟外公小声的说了几句悄悄话,回头看到于美人偷偷抹了一下眼泪。   于美人是姊妹里排行最小的,从小受到的疼爱也多些。虽然以前家里有过一段难过的日子,但外公总是想尽法子疼女儿。外公过世也有八年了,寿终正寝,临终前没遭大罪。于美人虽然伤心了很久,但那些不舍慢慢也被时间抚平了。而今在父亲墓前突然落泪,于美人大概也是因为心里的苦最后对着父亲撒撒娇吧。   这一幕,不止是程沫看到了,外婆也不动声色的看在眼里。   从墓地回到家中,保姆准备好了午餐,众人围坐着用餐。老人家给于美人夹了一筷子菜,平静的开口:“幺儿,有啥事儿说吧。”   于静乍一听也意识到母亲大概察觉了什么,但还是装傻充愣的说没什么事。   “往年,这时候立扬都要跟你一起来看你爸。今年就算再忙,老规矩总不该轻易就变了,还没有半点音信儿。就算不来,一通电话也不算难事儿吧。”   一直跟着外婆的保姆一听,立马想起来有事情忘记汇报了:“老太太,程先生来过电话了,你们那会儿还没回来,说晚一点再给您打过来。”   老人家脸色缓和了一点,但心中的疑虑并没有消失,“跟立扬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了,你自己不说,莫不是要我打电话去问?”   于静不知道坦白之后老太太会作何反应,只能闷声不说话。   “幺儿,你也不小了,怎么这么犯糊涂呢?夫妻两口子,哪有什么隔夜仇啊。你现在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抽时间来吃晚饭。你服个软,啥事儿都过去了呀。”   于静在椅子上呆坐了两分钟,程沫看不下去了,刚准备插话,于静却开口了:“妈,我们,我们离婚了。”   “你说什么?!”   “我们离婚了。”于静不再抵触,话一出口反而坦然了,顾不上身边还有家中其他的长辈,目光坦然的看着老人家。   “你!你!……”老太太一口气没提上来,居然晕了过去。   这下子,大家都乱成一团,程沫第一时间拨打了急救电话。   小地方虽然安静,但医疗条件落后,救护车直接把老太太送回了市里。   ? ☆、林凌 ?  老人的情况慢慢稳定下来了,但是需要留院观察几天。虽然请了护工,但于静还是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医院。程沫也没少在医院待着,只是偶尔回家一趟。   程沫抽时间给韩安澄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已经回来了,不过目前在医院待着。韩安澄一听她在医院就被吓到了,待问清楚情况之后才镇定下来。安慰了几句,让她好好陪外婆,也当心自己的身体,别生病了。   老人是进的于静之前工作过的军医院。之前跟于静熟悉的同事领导都几次三番来关照,几番会诊下来,其实也没有多大的作用。只是就医条件相对方便些。于静在医院陪护的也轻松不少。   程立扬大概是从韩安澄那里得知了消息,也来探望过老人。老人见了他倒是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到底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人,也向来知书达理,并不一味责怪这个小辈。   平心静气的交谈了几句,聊表心意之后程立扬就离开了。出于礼节,于静不想亲自送,只能吩咐女儿送送。   程沫跟着程立扬出来,听了几句叮嘱也就止步了,目送这父亲上车离去。回病房的时候在电梯旁边碰到一个人,看着分外眼熟。   对方看到她显然也有些意外,但愣了一下神还是过来主动打招呼。   “哟。程大小姐,这可是真巧啊。您怎么来医院了,怎么身体不舒服了?”对方开口的言辞阴阳怪气的。   程沫意料之中,只是牵扯到往事心里还是有些发涩,对来人露出个笑脸:“家里有长辈在住院,好久不见,顾晓天。”   “是好久不见了。出事之后就没见过你了。”顾晓天嘴角的嘲讽意味更浓。   程沫避开他的话锋,转移话题道:“你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顾晓天倒是不介意回答她这个问题:“林凌的妈妈生病了,在这里住院。”   太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程沫手心有些发汗,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还没有回来吗?”   “回来?呵呵。你当他是去哪儿了?”   “他不是出国了吗?”   “出国?哈哈哈。”顾晓天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程沫,凌哥一直说你是小孩子,你倒真的像个小孩子一样蠢得没药可救!”   程沫听不懂顾晓天的意思,正待问清楚,对方却嫌恶的看了她一眼,愤然离去。程沫追上去,拽着他的衣袖,“你什么意思?他没有出国吗?”   顾晓天咬牙切齿了半天,恶狠狠的说:“程沫,不是每个人都有义务要护着你。要不是看在凌哥的份上!不要再让我看到你!松手!”   程沫整个脑子都是木的。为什么顾晓天说林凌没有出国,那为什么程立扬当初要骗她说林凌已经出国了?那如果他没出国,而大家却给她营造了一个骗局,以当初的局面来看,林凌此时,会是怎样的?   她不敢想。   程沫颤抖着手拿出手机,拨通程立扬的电话追出了医院。   “爸,你在哪里?你等等我!我有事要问你!”   “小沫,发生什么事了?你在医院等着,我让司机掉头。”   程立扬听着程沫的质问,叹了口气:“小沫,你别激动。你听我慢慢说。”   “林凌现在在哪里?”   “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他现在在哪里!”还好,他还会回来。   “在监狱。”   ……果然,果然全世界只有她这么傻的相信,那件事能够安稳的度过,而他真的只是出国深造。原来,为她那个狂妄的青春买单的不止是程立扬,林凌为了她赔进去了一生。   程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监狱的。程立扬要陪她来,她拒绝了。虽然当初他那么做是在保护自己,但她仍旧无法接受自己这么多年都在做一个没心没肺的人,无法接受自己挥霍了这么多年的时光是林凌的一生换回来的。而造就她的无知的人,是她的父亲。   她也没有勇气一个人来这里,需要要个人陪着她,给她力量。本来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韩安澄,但想到要去探视的人是林凌,她又断然打消了这个念头。最后,程轩被程立扬发配到她身边,便负责这几天全程陪同她。   程轩送她到了监狱,申请探视之后陪她坐在那里等着。   没多久,从那张小门真的进来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他头发很短,皮肤也黑了很多,囚服有些旧,但很干净。他以前的头发一直很长,一副桀骜不驯、目中无人的样子,皮肤白净的像个小受。而眼前的人,浑身的气场都变了,变得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变得犹豫,变得对生活对未来不再确定,不再有自信。   当看到程沫的瞬间,林凌的脚步就顿住了。直到狱警提醒,他才镇定了心神,走到程沫的对面坐下。   隔着玻璃窗,林凌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女孩儿。有多久没看到这个小丫头了,她古灵精怪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但现在看看,容貌没多大变化,但给人的感觉还是变了。不过,他又惹她哭了。   林凌终于拿起了电话,也示意玻璃对面哭得一塌糊涂的女孩拿起来。   程沫终于找回了一点点以前那个林凌的影子,以前的他面对自己的时候一直都像个大哥哥,现在也是,她的一举一动都要他牵引着。   “小沫,别哭了,丑死了。”近五年时间不见,这是重逢后林凌对程沫说的第一句话。   程沫哭得抽抽搭搭的,根本没办法停止。好半天才呜咽着,断断续续的问他:“林、嗯、林凌,对、对不起。对不起。”   “丫头,别跟我说对不起。我做了错事,受惩罚是应该的。”林凌说话的语气依旧温柔,以前他也是只有对着她的时候才有这种好脾气。   “林、林凌,你们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林凌,我知道错了,把我抓进去好不好,让他们放你出来。”程沫泣不成声,彻底没了正常人思考的能力。   “傻瓜,这种事情哪里能够代替的。我的祖宗,你可别再哭了,好容易见到你,你别耽误时间,咱们好好说说话成吗?”他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却只能这么看着她哭,连帮她擦擦眼泪都没办法做到,林凌的心里揪着难受,却故意把语气放轻松,想逗她一笑。   林凌好说歹说,程沫终于镇定了。旁边程轩又递了纸巾过来,她接过来狠狠擤了把鼻涕。   “这个是你男朋友?”林凌早就注意到了旁边碍眼的人,忍到现在终于问了出来。   “不是,这是我堂哥。”   林凌放心了。“丫头,别怪你爸。是我让他不告诉你的,我是个男的,要有自己的担当。”   程沫听了这话,眼泪又哗啦啦的下来了。不管林凌怎么变,任何时候他都首先想到自己。   “祖宗!你打住吧!怎么就这么些日子你就变成个哭包了!再有两个月我就出去了,你这么哭下去,我都不敢出去了。”   “林凌。我们快五年没见了。”   林凌哪里不知道是近五年的时间,准确的说是四年零九个月二十八天。   “林凌,你在里面有没有人欺负你?”   “没有没有,谁敢欺负我呀。”说完这句,他偷偷的凑近话筒一点,小声说道:“我打架厉害着呢!”那语气,像是很自豪的样子,程沫听来鼻尖又发酸了。   “你什么时候出来?”   “三月十九号。过完年就差不多了。”   “阿姨,恢复得不错。我爸爸帮她安排的医生据说是骨科方面很好的专家。”   “叔叔一直都很关照我家。我这几年过得挺好的。”   程沫当然知道这是在宽慰自己。程沫看着林凌,想他这些年受的煎熬,心钝钝的疼,怕一开口又要掉眼泪,只能咬紧牙关,重重的点头。   从监狱回家的路上,程沫把之前憋回去的眼泪又释放了出来,一路都在哭。差不多过去二十年的眼泪,都要在这一路流干了。   程轩一门心思开着车,完全不去打扰她。   她一路哭回家,进了家门就把房间门关上,趴倒在床上继续哭。   黄昏的时候,她终于再也流不出眼泪,眼睛却肿得不成样子。手机有好几通未接来电。她先给于静回了过去,于美人让她在家好好休息,说她明天就回来了。   外婆前天出院了,于美人陪着去了乡下,程沫那时自然没心思跟着回去。于静也从程立扬那里得到了消息,程轩也安排好工作,抽了时间过来陪着程沫,于静就暂时放下心把老人送回家了。毕竟老人那边此时也大意不得。   程沫盯着另一通未接来电,调整了一下心情回了过去。   “丫头,你在哪里?”   程沫终于想起来,这声丫头为何会从一开始就给她那么熟悉的感觉。以前,林凌一直都这么叫她。   此时心里的愧疚,不止是对林凌,她居然也有了一丝对韩安澄的歉意。   “我在家里。刚刚睡着了,没听到电话。”   她一开口,韩安澄就听出了不对劲:“你感冒了?”   “嗯?嗯,有点。”   “我过来?”   “不用了,我一会儿吃了药睡一觉就好了。”   “嗯,那好吧。那你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好。”   挂了电话,程沫突然觉得,好像不止是林凌对未来不确定,连她自己,也开始不知道将来的路怎么走了。   ? ☆、旅行 ?  程轩听到程沫房间里的动静,知道她醒了,过来敲门喊她吃晚饭。程沫从床上坐起来,慢慢挪到门边,跟着程轩一起下楼。   “我点的外卖,凑合吃吧。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的事情,别搞得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欠了人,大不了还就是了。凡事总能有个解决的法子。”程轩看她平静了,不轻不重的开解她。   程沫埋着头,机械地往嘴里扒饭,完全一副没听见的样子,就在程轩以为她不会有反应的时候,程沫才哑着嗓子回了一句:“我欠他的,大概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还不清就能还多少是多少。但能让你欠他这么多,他也没指望你还。小沫,他做出这样的选择就是不希望你赔进去一生,你能好好过日子,就已经是对他最好的偿还了。”   程沫不再说话,哭了一下午,她早就没有眼泪可以再流,今后的该怎么走,她只能慢慢考虑了。   程沫躺在床上,脑子里混乱的思绪纠缠在一起,实在无法入睡。十二点,她从客厅的茶几上找到程轩的车钥匙,从车库里开出他的路虎朝迷廷开过去。   虽然没有拿到驾驶证,但她十几岁就跟着林凌混,开车这项技能也是林凌教会的。至于其他溜门撬锁、飙车打架等小混混的技能,林凌那帮兄弟也没少教她。林凌一开始还是制止的,后来倒也想通了。与其让她跟着别人学坏,倒不如他手把手的教,至少他能保证她的安全。   不过,到最后,他到底没办法护她周全。   也算程沫运气好,一路上没有碰到交警。迷廷里依旧灯红酒绿,鱼龙混杂。小宇依旧在吧台后面,拿着他的调酒杯卖骚。引得围观的女孩子一声声尖叫。   眼角余光瞥到新入座的客人赫然是程沫,小宇手中的调酒瓶一个没拿稳,差点掉地上。他终于顾不得再耍帅,忙凑过来招呼。   “怎么这个点过来了?”认真的打量了一眼程沫,他只差没吐血:“我去!大姐!你进化成金鱼啦!眼睛肿得跟球似的。你羽绒服里面那件是啥?睡衣吗?!”   “你吵死了。我要喝酒。”   小宇不解的看着她,终于老老实实给她递了一杯酒过来。顺便凑到她跟前,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问她:“失恋了?”   “你他妈才失恋了!”程沫喝了一口酒,她现在真的想找人发泄一下,骂了一句之后,又落寞地补充了一句:“不过大概也快了。”   小宇难得的一次没有继续火上浇油,倒是跟着她一起装低落:“唉,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妹子们不都排队等着爬你床呢,你沦落个毛线啊。”   小宇收敛了身上的不羁,半分试探的问程沫:“温言有跟你联系吗?”   “给我打过一通电话。之后就没联系了。”温言把之前找程沫借的五十万还回来了,告诉她问题都解决了,还说她要出去一段时间。   “跟你也没联系?那我就平衡了。”   “嘁!”程沫对他这种阴暗的心理表示鄙视。   两个人斗斗嘴,喝喝酒,程沫暂时也没工夫去想别的破事。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逃避的地方。   喝酒喝到一半,韩安澄却出现了。   她有一个多星期没见到韩安澄了,他好像瘦了。程沫喝得有些上头,只能隐约地感受到韩安澄看她的眼神里有些怒气,但隐忍着没发出来。   韩安澄接过程沫手中的酒杯,放好之后扶起程沫走了出去。程沫难得这么乖顺,软绵绵地靠着韩安澄,任由他带她去哪儿。   “韩安澄。你要带我回家吗?”程沫搂住韩安澄的脖子。   “不回家你还想去哪儿!”   “韩安澄,我想回家。”   “马上就回家了。”   “韩安澄,你不要骗我啊。”   “我骗你干嘛。”   “韩安澄,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   “韩安澄,你陪我喝酒好不好?”   “不好。”   “你不喜欢我。”   “喜欢。”   “韩安澄……”   韩安澄,我可不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韩安澄,我可不可以继续没心没肺。韩安澄,我可不可以一辈子都自私下去。韩安澄,我可不可以一直这么醉下去。韩安澄,我可不可以不跟你分开。   程沫一晚上一直在叫韩安澄的名字,好像要把这辈子没有叫到的都叫完。就像上午,她时隔五年在监狱再次见到林凌,每一句话她都要叫一声林凌。像是提醒自己面前的真的是林凌,也像是要把过去五年没有叫的这个名字弥补上。   程沫其实没有彻底喝醉,但她却借着酒意耍起了流氓。她死死的搂住韩安澄,说什么都不松手。搂着就算了,她还要去勾引韩安澄,撩拨得他心里痒痒的。   本来觉得小丫头喝醉了,为了关照她的身体,韩安澄一直把持着,把持着,然后就把持不住了。   事后看着程沫安静的睡言,她的眼睛依旧红肿,眉头是锁着的。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在睡眠的状态下皱眉。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凑过去轻轻的吻了一下。   丫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尽管昨晚上很累,但第二天程沫却破天荒起了个大早。梳洗了一番,还特意为韩安澄准备了早餐。   韩安澄起床后,坐在餐桌边不动声色的享受着这样的早晨,正喝粥的时候,对面的程沫突然开口:“带我去加拿大吧。”   “嗯?”   “你之前不是说寒假带我去加拿大看看吗?”   韩安澄打量了程沫一眼,片刻后回答:“你不打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对吗?”   程沫微微垂下头,缓了缓才认真的点头。   “那我可以相信你能够处理好这件事情,对吗?”   程沫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但依然重重的点头。低头的瞬间,她差点又掉下了眼泪。   “那好吧。给我两天的时间安排,你也回家跟你妈妈沟通一下,如果可以,我们后天晚上出发。”韩安澄没有再问她,林凌是谁。   程沫终于露出了一个笑脸。但内心的苦涩却终究难以抑制。她,好像要愧对他这份信任了。   于美人那里并不难沟通。于静本来就因为想留在老家照顾老太太分身乏术,现在程沫主动提出来要出门散心,她也认为比闷在家里强。   但总要问起是跟谁同行。程沫对于这个问题倒是早就准备好了借口,因为她串通了小白。于美人之前在宿舍见过小白,当然,面对长辈的时候小白收敛了不止一星半点,所以留给于美人的印象尚可。   于美人知道女儿是跟舍友同行,叮嘱了几句也放行了。更多的叮嘱是对着小白的,简直就是拿出了把女儿交待出去的架势。   小白应付了半天,筋疲力尽的找程沫邀功:“为了你和你们家韩先生的性福,白爷我简直是牺牲重大啊!”   “大恩不言谢。”   “你一定要给我带一份大礼!最好是加拿大产帅哥!”   当地时间的八点三十二分,韩安澄和程沫抵达了西雅图塔克马机场。韩安澄跟程沫说,他们要去的地方需要从西雅图转机。所以韩安澄索性将西雅图作为这段行程的第一站。   两人到达预定的酒店之后都有些疲惫。对于没调整好时差的两人来说,此时是深夜凌晨最应该入睡的时候,即使外面日光充足。   随意吃了点东西,洗漱之后拉好窗帘,韩安澄搂着程沫一觉到下午三点多。程沫醒来之后,迷迷糊糊之间还有些不知道身在何处。   韩安澄被她细微的动作吵醒,凑到程沫额头上亲了亲,“起来吃点东西,我带你去我学校逛逛?”   “你的学校?”   “好像忘记告诉你了,我是从华盛顿大学毕业的。”   程沫听了这话,立刻兴致勃勃的起床了。韩安澄的校园,只怕到处都能留下他与金发美女的亲密剪影。   韩安澄带着程沫在学校里缓步走着,时不时地指着某栋建筑介绍几句,偶尔也会给她讲一些念书时候发生在这些地方的事情。   但他大学时期的趣事真的不算多。韩安澄学的是计算机科学,在华盛顿大学本来就不小的学习压力下,强势学科的学生更加投入心血在专业领域里。   韩安澄向来是不甘落后的人,又是他自己热衷的领域,投入自然不少。除了参加一些交流会、比赛什么的,他几乎没有太多其他的娱乐生活。毕业之后他留在美国创业,倒是因为工作压力的原因,偶尔跟朋友一起出去放松一下。   两个人逛了一圈下来,程沫怎么打听都没问出什么校园粉色泡泡出来。   程沫不甘心:“你难道没有在大学谈过恋爱?”   “追求我的倒是不少,不过我当时没那个时间。接触过的几个外国女生,我想,并不能称之为女朋友。”   “……”她这么追问下去,好像问道了什么不该问的。外国人的性观念向来较国人开放,他身处这样的环境,自然不认为睡过一两次就要对人负责。而他这么开放的观念,程沫却一时半会儿有些不能接受。   “不高兴了?”   “韩安澄,你是不是觉得跟女人上床不是什么大事?”   “这得看是跟谁了。一般来说,我并没有随便找个女人就拐上床的习惯。毕竟我比较讲究个人卫生。大学时期认识的两三个女生,那不过是在异国他乡给自己解压的一点手段,成年人的游戏大家都遵守规则。我并没有纯情到见到个女的,睡过一次就一厢情愿的想以身相许。”   “这怎么是纯情。你这叫随便吧!”程沫被气得不轻。   韩安澄笑着搂过程沫:“丫头,我要是随便的话,前几天也不至于差点被你霸王硬上弓了。”   程沫听了这话,一张脸涨得通红,完全没有办法反驳。   “小沫,我比较喜欢中国女人,所以只肯娶个国产小妞。我对待你的态度也非常慎重,绝对没有半分游戏的意思。人年轻的时候难免会犯点错误,你不能拿遇到你之前的错误来惩罚我。”   程沫哼了一声,不再理他,心思却重了几分。   拿遇到他之前的错误来惩罚他。她在遇到他之前犯的错,却要连累他跟着一起受罚。   ? ☆、旅游(下) ?  韩安澄看到一张告示栏里的海报,晚上七点有一支校园摇滚乐队的演出。韩安澄转头看了程沫一眼征询她的意见:“要不要看演出?”   “好!”   两个人晃悠到演出进行的广场,正好已经开始热场了。人群开始聚集,吉他手们还在调音,鼓手先来了一段精彩的solo。   一切准备结束之后,主唱简单介绍了一下乐队成员,接下来就干净利落的正式开始演出了。一首众人都十分熟悉的加州旅馆打头阵,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就火热起来。程沫也前所未有的投入,感觉全身的细胞都被调动了起来。   华盛顿大学的几支乐队向来实力超群,今晚这支乐队也是大学校园里炙手可热的实力派。乐队之后演出了曲目基本都是原创的,程沫不能跟着一起嘶吼,却也兴奋的跟着一起挥舞着双手,打着节拍。   韩安澄看着程沫满脸的笑容,心里的那些不安都跟着一起放下了。任何事情都可以等,唯独不能等的是跟心上人一起享受幸福。   周围的观众越来越热情,气氛逐渐热烈。程沫靠在韩安澄怀里,在一首激荡的摇滚歌曲结束之际,仰起头深情的吻向韩安澄。   周围有人吹了声口哨,但也丝毫没能打断这对沉醉在爱里的恋人。摇滚不止是能点燃所有人的激情,更能带给人勇气,无所畏惧、想做就做的勇气。   程沫什么都不想考虑,只想跟韩安澄一起逃离所有鸡零狗碎,用全部的身心去拥抱身边的人。   “哎哎,地图上这个Forks是不是暮光之城里那个啊?”程沫穿了一身睡衣,靠着壁炉坐在地毯上,一边啃苹果一边翻地图。猛然看到Seattle旁边一个地名,兴奋的拍了拍韩安澄。   对着电脑的人不急不缓的抬起头来回答她:“小说是以这里为背景的不错,但电影并不是在这里拍摄的。”   “电影不是在这里拍的?”程沫吭哧一下,咬了一口苹果含糊地问道。   “不是的。像第一部,主要取景的地方在波特兰,离这里不算近,飞过去大约一个小时。”   “哦。”   “想去福克斯看看吗?从这里开车过去,经过奥林匹克公园,路上的风景不错,不过要几个小时的车程。如果你想去,我们可以去看看。那边开发的旅游项目也算丰富。”对于小说迷来说。   程沫思考了一下,摇摇头:“还是不了。商业气息太浓会让我失望。我们什么时候去加拿大?”   “明天上午我们就到卡尔加里了。”   程沫的苹果啃完了,毫不客气地把手中沾上的汁水往韩安澄的裤脚上擦,擦完了吧唧一口亲了他一脸口水:“我去睡觉了,晚安!”   韩安澄摇摇头,连抬手擦擦脸都懒得费劲。   他们的行程并不十分满,本来就不是专门为了逛各种所谓的地标建筑、知名景点来的。十几天时间,他们甚至有大部分时间花在了酒店房间里用来睡觉以及,另外的一件事。这样不急不缓,与其说是为了来了解学校,倒不如说是度蜜月来了。   卡尔加里人口不多,这个时节并不是加拿大的黄金旅游季,游客并不多。韩安澄带着她在洛基山脚下的一个独栋小房子里住了三天。   早晨程沫一觉醒来,坐在小窗底下的小餐桌边上,等待韩安澄把早餐送上来。拉开窗帘,经过一个雪夜,外面整个天地都是白的,连他们开过来的越野车都已经被白雪盖了个严严实实。   程沫从头到脚包得严丝合缝的,走到门外半天都没舍得往前迈步。度假村入住率不高,雪地上没有几双脚印。程沫试探地踩了一脚,积雪令她大半个小腿都陷了进去。这么大的雪,她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见过了,整颗心都像是要飞起来。   韩先生还在屋里磨磨蹭蹭的,程沫等得不耐烦了就开始吼他。终于他收拾整齐要带出门的各种物品,背了个登山包出到门口就冷不防的被一个雪球砸中。   韩安澄呆愣了半秒钟,找到偷袭的人之后迅速捏好一个雪球还击过去。两人就这么开始了一场雪仗。   到最后,两人筋疲力尽地并排仰躺在雪地上。程沫慢慢平缓了呼吸,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盯着韩安澄的侧脸。   “再这么看下去,估计我们只能明天才能去路易斯湖了啊。”   程沫不理他,只看自己的。光看还不够,还要伸出食指来,沿着他的鼻梁一路往下划过他的鼻尖,他的嘴唇。   “韩安澄,我们要不就在这儿住下吧。”   她最近总是时不时透露出一种对他莫名的眷恋,这让他不得不提高警惕。但基本了解了事情的真相之后,他也没那么焦灼,此时也只是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就露出了很好说话的表情:“好啊。”   “我们找一个很安静的地方。你买一栋小房子的钱应该还是有的吧?房子不要很大,但一定要有很大的院子。这样我就可以把小丑接过来,然后给他找一个外国狗媳妇儿,生一窝杂交小丑。唉,你说小丑的孩子也会像他一样丑吗?”   “没关系,给他找一个漂亮点的媳妇,生出来的孩子应该查不到哪儿去。”   “对对。妈妈的基因强大的话应该可以弥补一点。”   “要不,我们也生几个?”   “谁要跟你生孩子!”   “你呀。”   “想得美!”   如果可以,程沫真的想就这样跟他过下去。有一个小家,几条小狗,几个小娃娃,还有一个他,一切都足够了。   ? ☆、葬礼 ?  从加拿大回来已经将近二月下旬。程沫没认真看几所学校,倒是在卡尔加里安安心心住了好一段时间。   离开学还有十多天,程沫又被接到乡下看外婆。老人家身体状况愈发不好,子女都耐心陪在旁边,心照不宣地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吃过午饭,外婆难得精神好一些,勉强靠着床头坐起来些许。两位舅舅都坐在床边。几位姨妈和妈妈都在远离点的竹椅上坐着,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外婆的方向。   舅外公坐在一边,一字一顿地跟外婆回忆往事,声音不大,却因为室内的安静而愈发清晰。一大家子就这么听舅公说这两三件耳熟能详的旧事,时不时附和几句,甚至外婆也会偶尔牵出一抹微笑。   春日午后难得的阳光拨开了连日的春雨,透过老旧的木窗洒进室内。阳光里有细小的灰尘,一只麻雀飞到了窗弦上,灵巧的小脑袋左右观望,发出清脆的叫声。外婆原本蒙上一层灰的眼睛突然闪现出光亮,看着麻雀的眼神万般温柔,嘴角的笑容更加明显。   麻雀提溜转悠着眼珠子,乍然偏过头来看了一眼外婆,片刻后转身飞走了。外婆的视线追出窗外,直到再也不见那只小鸟,外婆依旧维持着同一个姿势,过了几分钟终于慢慢阖上双眼。   外婆走得平静,家人也遵照老人生前的叮嘱,心里再悲痛也只是安静的任眼泪汹涌而下,没有人哭天抢地。外婆一辈子从文,跟外公相伴着笔墨一生。送走老伴时,她也撑住了悲痛让他体面的离开了。今日她去寻着老伴而去,子女也尽全力表现出家教,让老人无牵无挂,走得安详。   葬礼就在老家办的,除了老人的学生与挚友,再没有通知其他人。灵堂设在老宅的大堂,正中间遗照上的老人依旧慈祥温柔,端庄娴静。   老人安详的躺在冰冷的石棺里,睡着了一般,嘴角还似有若无的挂着笑。   前来吊唁的学生均是一脸沉重,女学生几乎个个落泪,几位深受老人关照的男学生都哭得失了平日的风范。   有一位拄了拐杖的老先生,一头银发看着气度不凡,到了灵前却好久不忍看一眼外婆的遗容。老先生看着外婆,终于老泪纵横,柔声对外婆说:“芳兰,走了好,没有病痛了,还能早日与他相聚。这辈子与你没有富余的缘分,但能成为你最真诚最信任的朋友,此生无憾。来世,你若愿意,我不强求其他,只愿仍有机会识得你,与你交心,寥解你在这纷杂世间的愁苦。老了老了,但仍旧不齿说句,爱上你是我这一世最圆满的事。”   程沫陪着于静站在石棺边,离那位老先生很近,因此这番话她听得再真切不过,内心翻腾起千万般思绪,一时真不知该做何想法。   二舅过来搀扶了老人一把,除了感谢,竟然还真心安慰了几句。老人与外婆道别了,没有在灵前多做停留,兴许是不忍,也兴许是放下了。   第二天上午,韩安澄过来了,一来是担心程沫太伤心,二来,他也想祭拜一下这位他还来不及叫外婆的老人。幸好外婆的学生来祭拜的本就不少,家里人并不都认识,多了韩安澄也没有谁会留意。   程沫趁于静没留意,在韩安澄离开的时候送了送。韩安澄没有多说什么,看她脸色不是很好,不忍心的抚上她的脸颊,叮嘱她照顾好自己。程沫念及昨日的老人,心中不由一痛,把头埋进他的胸膛,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腰,好像怕他下一秒就消失一般。   韩安澄感受到她的情绪,没有说什么,只抱着她一下下缓慢的拍着她的背。   良久,程沫才说:“韩安澄,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你会好好的生活下去吗?”   “不会。”韩先生的回答相当果断。   程沫依然用脸贴着他的身体,“韩安澄,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了,你就应该把我忘了,重新找一个女孩,谈恋爱结婚生子。不要再管我。”   韩安澄叹了口气,抬起她的头,注视着她的眼睛,说道:“如果你不在我身边,那我会找遍全世界,去到你身边。我不允许我忘了你,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忘记我。我会结婚生子,但不会找其他女孩子。我这辈子要娶的人只有你。”   程沫的右手被牵起来,在韩安澄的示意下,她看到了无名指上那枚阳光下熠熠发光的戒指。   “我想,我们早就达成了共识。”   两人情真意切之间,路的尽头驶过来一辆路虎,不偏不倚停在韩安澄那辆梅赛德斯旁边。程沫自然认识这辆车,对来人猜了个□□不离十,下一秒果然程轩从车上下来了,随同一起的还有程立扬。程沫想或许是两位舅舅通知的他,毕竟于静不可能因为这件事跟他联系。   “小沫,你妈没事吧?你二舅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在外地,工地出了点问题,我这刚赶回来。”   程沫叫了一声爸爸,点了点头说于静暂时没什么问题。韩安澄在一边主动招呼了一声程总,毕竟是程沫的父亲,他理应尊重。   程立扬一早就看到他,此时才打招呼:“安澄也过来了,谢谢你来。小沫,我先进去看看。”   因着跟韩乐澄那层关系,程立扬在女儿这个男朋友面前总是有些不自然,借口先去看老人。程立扬离开后,程沫送走韩安澄也跟着进屋了。   一进到灵堂,程立扬就看到了坐在石棺边上凝神看着老人遗容的于静。她面如死灰,好像生活失去了全部的意义。程立扬从未见过她这般暗沉。但身边人来人往,于静还是有知觉的。别人跟她说话她也能点头或摇头,偶尔还简短的回答两声。   程立扬走到灵前,跪下拜了拜,连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几位姨妈在旁边看他的眼神都不自在,甚至带着恨意。老人病情突然加重,或多或少与他都有关系。   程立扬站起身,把三炷香插到香炉里,又拜了拜,才慢慢朝于静走过去。   于静感觉到有人站到她面前,即使不看,她也知道来人肯定是一脸怜悯的看着她。于静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的抬头,那个如今早已不再熟悉的男人,竟然再一次让她从他的眼神里找到了熟悉的情绪。就是那样的眼神,曾经让她坚信这个男人是爱她的,他心疼她,怜惜她,但最终也狠狠的伤害她,抛弃她。   可现在,她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了,她终于无父无母,终于,彻底失去了属于她的家。她以为,没了那个她做家长,她支撑起一半的家并没什么可怕的,因为她还有一个避风港。她还可以做父母的孩子,她还有心疼自己,关心自己的母亲,可如今,连这个家也因为母亲的离开而坍塌。她从此,再也没有家。   外婆骨灰落葬的那天,老人在一位年轻人的搀扶下,把一个老旧的木盒子亲手放入墓中。程沫听于静说,那是老人曾经打算用来向外婆求婚的聘礼,一枚镶着蓝宝石的兰花胸针。最后,这份聘礼却出现在了外婆与外公的婚礼上,作为新婚礼物。   这份外婆珍藏一生的礼物,如今也将伴她长眠于此。   ? ☆、回忆(上) ?  葬礼结束,于静一个人留在老家,处理老人家的身后事。程沫因为学校开学,跟程轩一起回的市里,程立扬是程轩开车送来的,自然也是一路同行。   这段时间程沫几乎没怎么睡觉,一上车就晕乎乎的睡着了。或许是悲伤的情绪还没有过去,她做了一个断断续续却整体感觉都很压抑的梦。一幕幕现实里发生过的片段闪过,她梦到了小时候外婆握着她的小手教她写毛笔字。   下一幕就跳到了那枚兰花胸针。她小时候是见过那一枚胸针的,那时候就觉得很美,可惜大人们都不让她随便乱动,只有外婆不介意,还主动给她拿过去玩。但她男孩子心性,没发觉这胸针有何趣味,暗自奇怪大人们干什么这么宝贝这个东西,没一会儿她就还给了外婆。   那位白发矍铄的老人也入了梦,老人亲切的跟她说了好多话,但她都没听清,后来又莫名其妙似乎知道了他在告诉自己要珍惜眼前人。   这一切都不过是寻常事,但她之所以觉得压抑悲伤,只因为她梦里一直都知道,这只是梦,而现实里外婆已经离开。   梦的最后,她终于梦到了韩安澄。梦到她跟韩安澄坦白一切,梦到韩安澄离开她,再也没有回头。看着那个背影,她终于撑不住窒息的感觉,用尽全力哭了出来,好给心脏开一条口子,让这些噩梦都溜出去。   她哭得伤心,程立扬侧过头来看她时,她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拿了纸巾帮她擦眼泪,轻声叫醒她之后,程沫还未回过神来,只觉得梦里的伤心欲绝也带到了现实里来,疲惫的闭上双眼,眼泪依旧稀里哗啦的往下流。   这个周末,程沫约好了去韩安澄家。周五下午一二节课结束,她就收拾了书包离开。韩安澄已经在学院大楼前等着了。新影院楼前有一大片玉兰树,他就站在树底下的路边上,一声干净利落的西装,没有系领带,外套也没有也是敞开的。再安静,也掩不住他出众的气场,周边路过的女生三三两两的暗自打量。   韩安澄在打电话,眼神是望着院楼门口的方向,在她出来的瞬间就发现了她,闲闲的抬起右手朝她挥了挥,然后继续讲电话。   程沫走到他旁边,韩安澄顺手接过她那个牛仔破洞的书包,往自己肩上一背,然后牵起她的左手往车的方向走。教学区都不让校外的车辆进来,韩安澄把车停在了校外,离这里不远也不近,走过去得十分钟。这期间,他一直在打电话,除了牵着程沫的手一点没放松以外,没跟她说一句话。   那一通电话他基本上都在听,偶尔应答也不过一两个音节词,示意他在听。程沫不能得知电话内容,也没办法打扰,只能低着头跟着他一路走过去。   就这样,两个人牵着手走在她的校园,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与坚定,程沫这么长时间浮躁难安的心,那一刻终于安稳的落在他的手心。   离车还有几十米距离的时候,韩安澄终于挂了电话。   两人上了车,韩安澄才看着她,开口对她说第一句话:“好像瘦了。”   程沫没搭理他,从书包里翻出手机。   “晚上想吃什么?回家做吧,先去买菜?”   程沫依旧不吭声。   “越南菜怎样?我前几天从网上看了几个菜,好像不是很难。”   “你不要吵我。我很忙。”程沫终于忍受不了他的聒噪。   “哦。”嗯,玩游戏的时候确实很忙。“那我说我的,你忙你的。”   韩安澄接下来开始跟她深入讨论越南菜式。程沫一看,这人居然连意思一下,开口哄哄她都不乐意。原本是装作跟他闹别扭,这下子真的有点想假戏真做了。妈蛋。   从超市采购好了食材,到家之后,韩安澄把东西提到厨房,程沫去洗手间。刚洗完手,韩先生推门进来了,站到她身后,搂住她的腰,脑袋也搁到了她的肩上。   “借我抱一下。”   程沫没搭理他,拿了毛巾把手上的水渍擦干,“那你要怎么还?”   “以身抵债吧。”   “并不想要。”   “我们结婚吧。”韩安澄很随意的说着这句话。   即使是这样,程沫的心还是停顿了一秒:“别闹了,让我出去。”   韩安澄突然表现得像个固执的小孩,搂住她不放:“我们结婚吧!”   “你是认真的?”   “嗯。”他应答着,却突然去吻她的脖子。程沫被他的举动弄得措手不及,正要闪躲,他却变本加厉。   “韩安澄……”程沫的气息有些不稳,慢慢就沦陷在他的攻势里。   ……   程沫有气无力的靠着韩安澄,就这么被他抱着,完全不想动弹。韩安澄搂着她,右手一下下梳理着她的短发,“你还没回答我。”   “什么?”   “结婚。”   程沫好久没说话,终于下定决心跟他坦白:“我跟你说说我以前的事吧。”   程沫从小学六年级开始,想尽办法只为了可以跟林凌做朋友。在那个暑假,程沫在用篮球挑战林凌失败之后,靠她的眼泪赢得了最终的胜利。   林凌其实并不讨厌程沫,她简单明了的心思,他一眼就看出她对自己单纯美好一根筋的喜欢。但他纵使是个小混混,也不想自己带坏了程沫,因此一直抗拒她接近自己。可他对程沫的眼泪实在是束手无措,她一哭,林凌就方寸大乱只想答应她所有要求。   开学程沫就读初一了,林凌也升了初三。程沫终于跟林凌一个学校念书了,每天跟进跟出的,哪里有林凌哪里就有她,比奥特曼打小怪兽还积极。   一开始,林凌看准了程沫小孩心性,猜想她玩够了就会乖乖回家了。他每天盯着程沫不让她学坏,连带着他都没法去跟朋友鬼混。可小丫头似乎觉得跟着他怎么都是高兴的,跟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日子久了,林凌就装不下去了,那些兄弟也有需要他的时候。   “丫头,你今天先回家,我跟顾晓天去处理点事。”放学了,林凌想着支开程沫。   却没想小丫头一听他这么说,眼睛都要发光了:“你要去打架吗!带上我!带上我!”   林凌眉头皱得老高,顾晓天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凌哥,你这小女朋友真是太可爱了。”   林凌有些不耐烦,又不是好事,这丫头还硬要跟着,万一不小心让她受伤了,对他来说更麻烦:“你跟着去干嘛?赶紧回家。”   程沫不依,腆着脸朝他撒娇:“带我去吧~我保证不捣乱,我就在边上看着。”   林凌说什么都不答应,这一次对手有点难搞,他没办法保证她绝对安全。就在他不耐烦的时候,程沫又开始不要脸的发挥她的绝招了。程沫那泪珠子一下来,结果就很明显了,林凌只能投降。   那一次,程沫简直彻底毁灭了她在林凌心目中柔弱稚嫩的形象。因为原本在一边老实躲着看戏的程沫,在危机关头一个飞踢,帮林凌解决了一个从背后冒出来偷袭的小鬼。   林凌目瞪口呆了半天,才想起继续结束这场战斗。   之后,程沫跟着林凌一群人到了酒吧。那是她第一次到迷廷。当时的老板还是林凌的叔叔,林凌会来这里做兼职,挣点零花钱。平常一群狐朋狗友也都以这里为根据地。   程沫被林凌拽着进到迷廷,一路上有人跟林凌打招呼他都视而不见,闷声不吭只带着程沫往包间走。   程沫知道林凌很生气,但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只好忐忑不安跟在他背后,连这是他第一次牵她手都没意识到。等到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她已经被扔到了包间的沙发上。而林凌站在她跟前,火冒三丈的俯视她。   程沫倒也识相,第一句开口就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什么?”程沫是真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你都搞不清楚自己错哪儿了,道什么歉!”   林凌从来没对她这么大声说过话,程沫一时委屈,眼泪都差点下来了。她虽然平时装哭的技能一流,但真想哭的时候倒是从来都咬牙憋着。此时眼睛憋得通红,但还是只能道歉:“对不起,我知道我做错了。可是我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你要告诉我呀,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生什么气啊。”   “那么多人,你也敢冲过来打人,之前让你好好躲一边,你耳朵长哪儿了!你能不能少给我添麻烦!”万一他一时没顾上,那群人把矛头指向她,她能抗住几下打。   程沫的眼睛更红了,她觉得自己要憋不住了:“我错了,我以后不给你添麻烦,我听话。我保证我听话。”   “在这儿待着!”林凌气冲冲的走了,气得不行,但看平时动不动就哭得惊天动地的丫头这次咬紧牙不肯哭出来的样子,他又心疼得不行。   林凌刚走,顾晓天就进来了,看着她的眼神居然带了赞赏的意味。   “小鬼,你胆子挺大嘛。哈哈哈,第一次看凌哥这么生气,你也真是个人才。”   程沫不搭理他,心情不好才不提供给别人娱乐。   “凌哥那是心疼你,怕你有个好歹。赶紧别委屈了,去哄哄你凌哥哥,小心他被别的女生拐跑了。”   心疼?程沫抬头疑惑地看着顾晓天,原来他是因为这个才生气?“可他说我给他添麻烦了啊,他才不会心疼我。”   “靠。丫的,女生怎么一个个都这么蠢。老子不想说啥了,爱信不信。你给他添的麻烦还少么?要嫌弃你早嫌弃了,还能受得了你整天跟个下尾巴似的跟在后面?傻不傻!”顾晓天满脸鄙视,要不是看她刚才那么英勇的冲出来,觉得她打架方面有天赋,是个可造之材,他才不会安慰她呢。   ? ☆、回忆(中) ?  程沫心里瞬间洒满了阳光,撒腿就要往外跑,刚到门口就撞到一个人的怀里。   “刚还说保证听话,这才几分钟,你就坐不住了!”林凌看清楚怀里的丫头,刚消了一点的火气蹭得又上来了。   “我,我……我想去找你啊。”   “找我干嘛,回去坐好!”林凌说话还是用吼的,程沫偷眼看他,又被吓得不敢说话了。   林凌让她坐好,打开拿过来的医药箱,帮她把腿上擦伤的地方上药。   “不用擦药了,很快就会好的。”   林凌瞪了她一眼,程沫就老实不敢动了。顾晓天在一边看着,半天才觉得自己不该继续待下去,默默撤退了。   “以后别再傻帽一样的冲出来,让你干嘛你就老实听话,不然你死了我都不管你。”林凌边擦药边说,不过再也不是吼的了,说完还冲她的伤口吹了吹。   “嘿嘿。你才不会不管我死活。”   “你要不信可以试试看。”   “我信我信!我以后不会惹祸了。你还生气吗?”   林凌不做声,程沫看他帮自己擦了药,又赶紧拿了药膏笨手笨脚的帮他擦。   “林凌……你毁容了。”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程沫跟林凌最真实的那个世界有了交集,算是真正打入了根据地。林凌的那帮三教九流的朋友都在这个酒吧,因为林凌平时都会在这里厮混。林凌跟乐队的人关系特别好,因为他也喜欢玩音乐。   程沫喜欢看他打鼓,拿着鼓棒的林凌瞬间不再像平时那个那她一点办法没有的大哥哥,气势凌厉得像是要摧毁一切的战士。这样的林凌,在程沫眼中又变换了一种帅气,让她眼中再也融不进其他人。她更加急切的想要融入他的世界,想真实的接触并参与他的生活。   很快,程沫就跟林凌那群朋友打成一片。大家有什么好玩的都喜欢叫上她。林凌一个不留神,程沫就被别人拐跑了。他怕自己一个照顾不过来,程沫就被别人盯上了,所以打架逃跑的技巧没少训练她。   或许是天性狂纵,程沫跟那群小混混特别合拍,打架的狠劲更是丝毫不逊色。但这些看在林凌眼中,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一方面更想保护她,另一方面,又下意识的开始疏远她。   程沫神经大条,在连着一周林凌不再送程沫回家,又连着两周去迷廷都见不到林凌,程沫才幡然醒悟,丫的,她被抛弃了。   她跑去问顾晓天,顾晓天告诉她凌哥让她好好回学校读书,不要跟着他们这群小混混一起打架闹事。程沫不明所以,跑到林凌家门口去堵他。   一连翘了两天课,林凌终于出现在程沫的面前。   “丫头,你朋友说你没去上课?你在这儿干嘛?”林凌好久没见她,现在见着了,怎么都不太可能发火,语气反而前所未有的温柔。   程沫一句话都没说就黏了上来,缠着林凌的手臂,问他干嘛躲着自己。   “我不能带坏你。你看,跟我认识开始到现在,翘课喝酒打架,你全学会了。老师请家长都不知道多少回了。”   “谁说是你带坏我的!我喜欢跟你在一起!你要是不喜欢我这样,我以后再也不翘课了,也不跟顾晓天一起喝酒了,他们去打架我也不跟着去了!你不要不理我,不要不理我!”程沫一听就急了。   “不行。学生就该有个学生样,老跟酒吧待着像什么样?”林凌不打算心软,要不是他一直硬不起心肠,程沫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你也是学生,你不是也在酒吧待着吗?”程沫大声反问。   “我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反正你去哪儿我就要去哪儿!林凌,你说过要跟我做朋友的,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程沫说着说着,又开始掉金豆豆。这次她是真急了,知道林凌是铁了心不管她了。委屈到眼泪怎么憋都憋不住。   但林凌却第一次没去管她的眼泪:“我就是说话不算话的人,看清楚了就乖乖回去做你的好孩子。”这句话一说完,林凌扭头就走,再也没管她。   程沫站在那里,一直哭到大晚上。林凌看着实在不忍心,怕她再这么待下去,自己又要没有原则的跑下去帮她擦眼泪,牵着她的手带她去吃她喜欢的牛肉面。只好打个电话给顾晓天,让他把程沫带走。还叮嘱他带她去吃点东西再送她回家。   顾晓天来了,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小丫头劝走。之后将近一个月,林凌身边再也没有一个小丫头在身边叽叽喳喳、跟进跟出。   林凌跟丢了魂似的,大家都开始打趣他,第一次看他表现得像个失了恋的毛小子。他喝醉了,拉着顾晓天的手,问他有没有帮他去看看程沫。他不敢去见程沫,只能让顾晓天偶尔去看看。   顾晓天说程沫很老实的按时上课,成绩恢复了不少。林凌会心一笑,露出一种功成身退的表情,然后趴在桌上死猪一样的再也起不来。   顾晓天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林凌扛回家。稍微清醒一些的林凌,又开始对着林妈妈耍酒疯。   搂住林妈妈的腰,死都不撒手:“妈妈,你说我是不是好孩子?我是不是特别聪明?等我将来挣钱了孝敬您啊!我告诉您啊,等我将来把程沫娶回家,你就好好收拾她。那丫头太不听话了,让她不干嘛她就非得干。你要帮我收拾她!”   林妈妈听他絮絮叨叨,真的是哭笑不得。这孩子在外边疯闹,从来没见他喝成这样。但也只有这个时候,林凌才像个小孩儿。不用背负那么重心理包袱的小孩。   林妈妈用湿毛巾帮儿子擦脸,一边擦一边哄他说好。   却不想林凌大骂一声:“艹!”“那死丫头现在肯定恨死我了,将来也不会嫁给我了。呜呜呜……”   林妈妈半天愣在原地,回头看着顾晓天,好半天才跟顾晓天一起笑得停不下来。她儿子喝醉酒了怎么这么可爱!   顾晓天没回家,因为太晚了,林妈妈不放心,留他住一晚。   第二天,顾晓天一到学校就跑去找程沫了。   那天放学后,林凌就接到顾晓天的电话,说有一群小流氓在找程沫的麻烦。   “凌哥,你说我要不要上啊?”顾晓天装作挣扎不已的样子。   “你他妈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老子就算飞也没这么快啊!你丫的要是程沫少了根头发,老子就废了你!”   林凌火冒三丈挂断电话,顾晓天笑得阴险万分,得意地冲程沫说:“怎样?是不是觉得我简直就是天才!啊哈哈哈~不过咱们做戏是不是要做全套啊,来来来,抓把泥抹脸上!头发头发,乱一点乱一点。不要太乱啊!这么乱一会儿他来我就死定了!”   “要不要让我揍你两拳?”程沫不安好心的提议。   十分钟之后,林凌骑了辆摩托车飞奔过来,看到坐在路边的程沫,车都没停稳,他就手忙脚乱的冲到了程沫面前。紧张的拽着程沫的手臂,观察她哪里受伤了。   “有没有伤到哪里?啊?能站起来吗?我们去医院!”   “我,我没事。”程沫从来没看过林凌这么慌乱,之前作弄他的那点恶作剧的小乐趣瞬间消失无踪,剩下一个多月没见的委屈痛苦翻涌上来,瞬间眼睛就红了。   “真的没事?是不是吓到了?没事了,没事了,我会处理好的,不会有人再来找你麻烦。丫头,没事了。”林凌紧紧抱着程沫,温柔的安慰。   一边被程沫揍得青了好几块的顾晓天,这种完全被无视的情况,他表示相当不高兴!   林凌再不敢放程沫一个人回家,不理她本来就让他痛苦,现在重新把他的丫头找回来,他也不再能拿出那种故作的成熟来赶她走。   之后,程沫看准了时机,跟林凌坦白了自己与顾晓天勾结的事,也像他保证自己不会做不该做的事,该学习的时候她也不会再偷懒。林凌终于想通,逼着她离开自己并不一定就对她好。如果这是她想要的,他怎么能狠心夺走。与其那样,倒不如好好陪着她,保护她。   一晃神,当初那个小丫头不知不觉就跟在林凌身边三年多了。程沫从一个青涩直率的小姑娘,开始变得有了自己的小心事。开始知道了喜欢的意义,开始发现自己那些小心思。   那个狂放不羁,什么都不看在眼里的男孩儿,面对她的时候总是温柔暖心,让她觉得全世界都洒满了阳光,而这全部的阳光都只为了包围她一个人,温暖她一个人。这样的一个人占据了她的整个青涩的少女时期,程沫终于知道什么叫喜欢一个男孩儿,到疯狂的地步。   但更让她疯狂的是,林凌不喜欢她,甚至都不把她当女孩子。   林凌身边的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而她始终是他身边那个不起眼的小妹妹。他对她全部的关心呵护都止步于男女之间的情感,这让程沫沮丧得不行。   程沫看着林凌那些女朋友,总会想自己到底哪里不如那些女生。她郁闷的时候只能找顾晓天喝酒,顾晓天会嘲笑她哪里都不如那些女生。凌哥虽然时运不济被她缠上了,但总不至于瞎了眼喜欢上她。   顾晓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明知道林凌的心思,却乐意这样误导程沫,看他们两个人的笑话。   事实上,那些乐忠于纠缠林凌的女孩子从来没有一个是他的女朋友。程沫出现之后,林凌都再没有跟任何女生交往过,之所以不跟程沫挑明关系,不过是因为他害怕失去程沫,想等程沫再长大一点,再懂事一点。   ? ☆、回忆(下) ?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突然得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林凌已经高三了,不再有时间陪程沫玩,每天都是老老实实在教室里学习。程沫不敢去打扰他,实在无聊了只好跑到迷廷找顾晓天玩。   圣诞节的那天,迷廷做活动,简直是沸腾了。拥挤的人群里,程沫在台上跟顾晓天两个人拼酒。   两人都是一时兴起,最后顾晓天一瓶啤酒没顺利灌进去,中间停顿了一下,一下没憋住,居然输给了程沫。   也就是那一天,徐骏第一次到迷廷,第一次看到台上瘦瘦小小的程沫,心里起了别的心思。   那个晚上,林凌破天荒的没有自习,而是到了迷廷。在他进门的第一秒,程沫就扑了上去,揽住他的胳膊。   “你今天不用自习吗?”   “你喝了多少酒?”林凌闻到扑鼻的酒味,皱着眉问她。   程沫捂了捂嘴,垂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搪塞他,说没喝多少。   程沫拉着林凌走到一群朋友中间,大家看到他都很高兴,压着他一起喝酒。林凌一口气喝了三杯之后,再也不肯继续喝下一杯。因为他太忙,接下来所有的时间都要教训程沫。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跟他们一群糙老爷们喝这么多!还把顾晓天灌醉了!我都信不过这群狼崽子,你居然敢放心!”   “唉!凌哥!你怎么能这么想兄弟们呢!”边上有人不高兴,但知道他是在教训自己媳妇,也不往心里去,只是嘴上痛苦一下。   “滚!”林凌一个白眼过去,继续教训程沫。   程沫点头哈腰的在边上应着,耳朵里听着他的训斥,心里暖暖的。林凌骂够了,半天才从兜里掏出个平安符,递给程沫。   “前两天我妈硬要拽着我去庙里,顺便给你求了个平安符,怕我不在的时候你跟着他们鬼混哪天死在外面。”   程沫手里握着那个小小扁平的福包,呵呵傻乐。第一次见有人圣诞节的礼物送平安符,虽然有些奇怪,但她却明白那是他对自己最大的期许,平安。   程沫傻乐了好久,一时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或许是酒壮怂人胆,她猛地站起来,站到林凌跟前,接下来的话几乎是吼出来的:“林凌!我喜欢你!我要做你女朋友!”   周围的人都在起哄,欢呼雀跃,还有人吹口哨。一向少年老成的林凌,在程沫那灼灼的眼神之中也禁不住红了脸。好半天,林凌回过神来猛然起身,拉着程沫朝酒吧外面走去。   林凌把程沫送回家,跟她说等他们都考上大学了就做她男朋友。   林凌说过了这话,不等程沫反驳,已经温柔的把程沫搂进怀里:“丫头,你再等等。等你再长大一点,等我有资格站在你身边。”因为他不想因为年轻,而有任何错过她的机会。他要的不是一时半刻的幸福,他想她一生都愿意在他身边快乐着。   她终于知道,林凌并不是不喜欢她,他给说等他们都考上大学,那就是说,再等两年,林凌就会跟她在一起了。程沫晕乎乎的回到家,看到妈妈坐在沙发上看书,她突然像复活了一般跑过去,抱着妈妈用力亲上一口,跟她说圣诞快乐。   那一晚,连她做的梦都是绮丽的。而那一刻的幸福有多么浓郁,第二天整个世界的黑暗就有多么密不透风。   程沫接到顾晓天的电话,完全不知道怎么思考了。她死死握住手机,跑出门外,连打的都忘记了,一路跑到了市医院。   顾晓天蹲坐在病房门口,头顶着膝盖,时不时抬起手臂狠狠摸一把泪水。病房里,林妈妈在擦眼泪,林凌还躺在病床上昏睡着。   程沫小心翼翼的走进去,在隔着病床两米远的地方停住了,颤抖着声音很小声的问林妈妈:“林妈妈,林凌怎么了?”   林妈妈却似乎没听到她说话,只恍惚的看着林凌的脸,眼泪依旧在流,半天才似呓语一般回答:“小沫,林凌没什么事,他只是受了一点点伤,睡一觉就好了。”   顾晓天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把程沫拽出来。   “凌哥睡着了,你在这儿陪着他,我先出去一趟。”   “你要去哪里?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你要去哪里!”   “我他妈去查清楚是哪个王八蛋!”   不等顾晓天发疯,一道刚毅的男声低吼了过来:“晓天,不许冲动!”   程沫回头,才看到是林凌的叔叔来了。   “这件事情交给我。你们两个,给我好好看着林凌。这种时候,最重要的是林凌!”   中午的时候,林凌醒过来了。医生说,林凌的外伤休养一段时间会逐渐康复。但他们需要对林凌进一步观察,看是否需要为林凌甚至是家属提供心理治疗。   程沫很长时间都搞不懂,为什么林凌被人打伤会需要心理治疗。直到顾晓天猩红着眼睛,告诉程沫,林凌被人□□了。   林凌住院期间,完全不肯跟任何人接触,尤其是程沫。而当程沫知道真相之后,她再也没有逼着林凌见自己。她暗地里请了私家侦探,自己没日没夜的守在医院,却也只在走廊呆坐一天,从不进去病房。   之所以不报警,是因为这件事情,报警只是对林凌的二次伤害而已。   很快,程沫就得知了是什么人做的。   圣诞节那天晚上,在林凌到迷廷之前,有个男的来招惹过程沫。就是他,在林凌送程沫回家之后,带了人偷袭了林凌。   程沫谁都没有通知,第一时间请人把那个叫徐骏的绑过来。见到他之后,二话没说,手中的短刀已经对着他的肩胛骨捅了进去。   徐骏痛呼出声,下意识的咒骂。程沫又把刀从他肩上拔出,接着捅进他的大腿。不管眼前的人如何嘶吼求饶,程沫始终一言不发,一直重复着这一串动作。在徐骏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程沫让人把徐骏的裤子脱了,一刀把他彻底废了。   林凌的叔叔赶过来的时候,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程沫已经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她怎么可能让那个人轻易的死掉。   林叔看着满脸满身都溅满血渍的程沫,简直要发狂,禁不住一个耳光扇到程沫脸上:“臭小子!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下一秒就吩咐手下的人处理现场。自己亲自打电话通知程立扬。   程沫也被送到医院,她的手因为挥拳的时候用力过猛,指骨骨折。程立扬怒不可遏,等程沫处理完伤处,直接把她押回了家里。   之后的事情,都是大人们在处理。   徐骏没死,但也成了废人一个。徐家是从政的,在当地的势力不小,徐家人不肯轻易放过。一开始徐家是施暴方,但现在这样的发展,徐父看来,就算他儿子做错了事,他也不会放过把他儿子弄成这幅模样的人。   徐家人不肯松口,总是程立扬再有钱也没办法。林叔跟程立扬四方活动,情况依然不乐观。最后还是程老爷子亲自出面,去求的他的老部下从中周旋。   但奇怪的是,自始至终程沫都安安稳稳的待在家里,由于静寸步不离的盯着。警察从未找上门过。因为林凌知道这件事情后,主动帮程沫定罪,死都不同意把程沫交出来。   于是,那一年,程沫被关在家里整整一年,而林凌被关进了监狱。   “韩安澄,你知道我有多后悔吗?我不后悔找那个人渣报仇,但我后悔我害了林凌。害他受了那么大的伤害还要为我顶罪,我从来没这么后悔过。”程沫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痛苦非常,一滴没有忍住的泪陡然溅出眼眶。   韩安澄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   他从来不想要揭开她的伤疤,但有些伤口,如果发脓了就只能把那一块肉剜掉,好让新的血肉长出来。   ? ☆、两个人的婚礼 ?  周四这一天,程沫清早就起床了。她穿了一身白,准备去迎接那个人。却没想到走到宿舍楼下,在那里等着的不是程轩,而是韩安澄。早晨六点多,天还没有大亮,程沫却把那个身影看得清晰。   她打电话给程轩,程轩说他还需要五分钟才能到。程沫只好走到韩安澄身边。   “今天,我想自己去。”   “我猜到了。”韩安澄把她耳鬓被风吹乱的几撮头发理了理,别到她的耳后:“我只是想来跟你说,不要怕,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犯的错,欠下的情,我陪着你慢慢还。”   程沫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明明不想拖累他一起背负这个重担,但此时此刻却仍旧忍不住躲进他的臂弯,想要享受他带给她的安逸。   “你去上班吧,我在这里等程轩。”   韩安澄点头,抱了抱她,在她额头印上一个吻,开车离去。   程轩看着程沫一动不动的在那里站了近一个小时了,眼睛一直死死盯着那扇铁门。顾晓天也早就来了,但离他们远远的,好像躲什么瘟疫一般。   终于那扇铁门开了,不多时,林凌背了个小包,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皮肤黑了,脑袋上带了个棒球帽遮住他短短的头发。   程沫看到他的那一刻,笑容分外灿烂,等着他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同样笑着对她说:“丫头,我回来了。”   程沫心中一痛,终于伸手抱住林凌,对他说:“我好想你。”   此时,顾晓天站在一边,看着林凌哭得昏天黑地,等林凌终于想起他,用右手搂住他的肩时,顾晓天更是哭得像个孩子。   回来的时候,顾晓天终于没继续闹别扭,跟着程沫他们一起走的。   林凌先去医院看了林妈妈,林妈妈肝脏出现了问题,一直在医院治疗。程沫看着林凌进了病房,却没有勇气跟着一起进去。   六年来,她就像做了一场噩梦。以为林凌出国了,她完全没有顾忌到身边的人和事。她被程立扬从家里放出来之后,没有去找过林妈妈,更不知道林凌过的是什么生活。   她怯懦的忘记了那一段,以为风平浪静的过去了,只是她失去了林凌而已。但她当时想,如果林凌在国外生活的好,那就足够了,她不愿意去打扰。却没料到,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刻意编织出来的谎言。   此时真相摆在她的面前,让她轻松的面对林妈妈,那是不可能的。她欠这一家人太多,但她想起韩安澄专程来叮嘱她的那句话,他说,不要怕。   程沫鼓起勇气,走进病房,林妈妈正看着林凌泪眼婆娑。林凌笑着安慰林妈妈,眼神里是一览无余的光芒,林妈妈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程沫受不住,只好又走出病房。待里面平静了,她才重新回去,站到林妈妈面前道歉。   “小沫,你没有做错。林妈妈虽然胆子小,但仍旧不愿意放过伤害我孩子的人,你只是帮林妈妈做了这件事,你没有错。错的是那个人,你们都是我可怜的孩子,都没有哪里做错了。不用跟了林妈妈道歉。”林妈妈依旧很温柔,说出来的话却让程沫一直强忍着的泪决堤而出。   儿子出来了,林妈妈只觉得今后的日子总会一天天变好,过去的就当是一场噩梦,忘了就好了。   林妈妈让儿子削个苹果给程沫,自己握着程沫的手跟她轻声说话。   “你不知道,他以前啊,大概是高一的时候吧?晓天,是不是?那一次啊,他喝醉了就,晓天把他扛回来。他抱着我哭得刹不出车,说你讨厌他了,说你将来肯定不愿意嫁给他了。”   程沫听得一阵脸红,更深的却是愧疚。林凌听了这些丢脸的事,却只是笑笑,不阻止也不多说什么。   程沫总觉得林凌了,他的眼神比以前更加明亮,给人的感觉更加健康了。还好,他没有被那几年摧毁,这是件多么值得庆幸的事。   傍晚的时候,程沫陪林凌回了趟他的家。顾晓天依旧留在医院照料林妈妈。   林凌洗了个澡,带着一身清新的沐浴露的香味坐到程沫旁边,缓缓抱住她:“丫头,我真的很想很想你。   “你不要觉得对不起我,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我愿意的。也不要后悔,你只是做了我们都会做的事。而这几年,如果不是跟你分开了,现在我也没有勇气站在你面前。也不要为我可惜,这几年并不是对我的惩罚,只是一段让我清醒的时间而已。现在我醒过来了,我愿意笑着继续保护你,这就够了。   “丫头,我不想要你有任何愧疚,只希望你能快乐。这是我唯一需要你为我做的事,你愿意吗?”   程沫早已经泣不成声,只能用力点头。   林凌很平淡的告诉他,这几年他的生活。程沫纵使依旧不能释怀,但知道他在里面也受到不少关照,没有吃太多苦,终于稍微喘过一口气。   在程沫还没有决定好要怎么处理跟韩安澄的关系之时,却猛然得知韩乐澄怀孕,但孕期状况不好,或许有生命危险。   韩乐澄怀孕已经近八个月了,但孕期出血情况严重,医生诊断是胎盘前置,如果情况加重可能会危机到母体与胎儿的危险。   韩安澄这几天经常去医院看韩乐澄,她一方面忧心孩子,但看到韩安澄更加焦心的是弟弟与程沫的关系。如果韩安澄真的跟程沫结婚了,那她的孩子,就算出生了,又会是一个怎样尴尬的境地。她又如何面对。做母亲的,最不愿愧对的就是自己的孩子,她一个孕妇,更加是越想越走极端。   韩安澄每次来,都只跟医生交流,不管韩乐澄说什么他都不肯开口随了她的意与程沫分手。韩青这个做姑姑的夹在中间,最后实在是担心韩乐澄的身体,只好腆着老脸去找程沫。只差跪着求她离开韩安澄。   毕竟是人命关天,韩乐澄目前已经不单单是身体的原因了,更多的是情绪不稳定。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情况可能更加难以掌控。   程立扬虽然担心韩乐澄,但他也实在做不到去逼迫女儿为了自己牺牲她的幸福。但要他就这么放任不管,如果韩乐澄和孩子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这辈子的罪孽可真的是怎么都赎不清了。   程沫看着身边的人焦头烂额,但为了不伤害她都做出一副隐忍的模样,好像又回到了六年前。她已经经历了一次众人为她营造的安稳,为了保护她,林凌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而这一次,如果大家又选择了把她护在中间,会是什么后果?也许那个孩子会无法安全来到这个世界,甚至连韩乐澄都没办法平安渡过生产。她,怎么可能这么自私的放任自己又错一次。   程沫找到程立扬,让她安排自己与林凌一起出国。之后,程沫在韩青的安排下去医院单独见了韩乐澄。   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之后韩乐澄居然再也不跟韩安澄提起程沫的事,只静下心来待产。她要撑过36周,一定要让她的孩子安安稳稳的来到这个世界。   四月十七号,韩安澄的生日。韩青要留在医院照看,韩安澄上午去了趟医院,跟她们简单吃了顿午饭。下午程沫打电话给他,让他早点回家。   韩安澄心情甚好,事情好像终于有了眉目。乐澄的情绪稳定了,病情也得到了控制。他的小丫头似乎也开始解开心结,因为她叫他回家。   最近,韩安澄虽然不太有时间关心程沫,但他也是想给她一点时间。他愿意相信程沫,因此,他只是偶尔抽出时间去学校陪她吃顿饭,或者给她送点吃的用的,默默的陪着她就好了。   韩安澄一进家门,就看到从玄关一直到客厅的地板上都洒了一层玫瑰花瓣,过道两边点上了蜡烛。客厅里的投影仪开着,是他们去加拿大旅游的一些照片与视频剪辑的。最后的画面是在程沫的房间里,她坐在吊椅上,懒懒的蜷着双腿,对着镜头跟他告白。   “韩安澄,我们的相遇简直是别开生面。我当时压抑了很长有一段时间的愤怒顷刻间爆发出来,却没想到找错了发泄的对象。但我当时做错了,却没有理智停止自己的行动,我就是想报复她。   “但后来冷静下来,其实对你很抱歉。但我死鸭子嘴硬,因为你是她的弟弟,我不肯轻易道歉,也欺骗自己说就算我打了你,那也只能怪她。本来以为那一次之后我们不可能再遇到。却没想到我们冥冥之中有了之后那么多纠缠不清的时候。而且,每一次重逢都是在我矫情脆弱的时候。   “高一那个冬天开始,我被关在家里。我妈花了大把是时间陪我,甚至带我去寺庙里住了很久。我终于开始放下一些仇恨,虽然一直都刻在心里,但我已经不会再控制不了像是要爆炸的自己,我开始习惯那种痛,也看淡了很多不重要的事情。   “但对我来说,跟林凌一样重要的,还有我的家。那个时候,我没有力量阻拦那个家的破碎,因为我不可能把我爸捆绑在那里,也无法扭转我妈愤怒推开我爸的行为。但我真的很难过,在看到我妈风平浪静的提出离婚的时候。虽然知道这种事情稀松平常,离婚的夫妻有太多,大家分开了照样可以过得很好。但我还是很难过很难过。   “我不知道怎么化解,你却出现在我面前。看到你跟你女朋友吵架分开的场面,其实我很同情那个女孩子,但我也从她身上看到了另一种情形。如果我妈当初降低姿态乞求我爸留下来,但他依旧决绝的离开,我妈那么自尊的人肯定受不了。到不如伤个彻底,至少保留了在对方面前的尊严。   “你陪着我的那一天,我虽然很想赶你走,但我又很希望有个人能转移我的注意力,而且,我实在没办法讨厌你。或许,那时候我就已经对你产生好感了。而之后,跟你培养起来这段感情,实在是太容易了。只要你愿意,让一个女孩子喜欢上你真的很轻易。虽然不想让你得意,但你早就知道我已经中招了。   “跟你说过那件事情之后,我不知道你现在是怎么想我的。好在一开始我就没有在你面前掩饰我破坏力极大的这一面,你应该没有觉得太有落差吧?……我其实挺怕你觉得我恶毒,觉得我残忍。其实我确实就是这样,你如果这么想是对的。但是呢,我那么爱你,而且我不嫌弃你老,你能不能也不要嫌弃我?   “你之前的求婚,现在还算数吗?如果算数的话,我考虑清楚了,我答应你。如果不算数的话,那现在换我跟你求婚好吗?你答应吗?”   从来没有听过程沫说这种话,此时,韩安澄觉得那颗心脏都不是自己的了,它被一种叫感动温暖的东西塞得满满当当,打上了程沫的烙印。韩安澄克制住内心的狂喜,沿着玫瑰花瓣铺的路,一步步郑重地走到程沫的房间门口。他整理了一下领结,把西装拉得平整一些,抬手敲门。   门应声而开,接下来映入眼帘的是一身洁白婚纱的程沫,满目柔情的看着他。韩安澄一把将程沫抱起,原地旋转了好几圈,才将她放下来。   “你真的考虑好了?”   “唔,或许我还有再考虑考虑。要不,你先出去,让我换身衣服?”   “不行。”   程沫干咳了两声,故意端出刻板的声音,装腔作势的问道:“韩安澄先生,你愿意娶程沫小姐为妻吗?”   “我愿意!”   “那程沫小姐……”正待程沫准备继续问下去的时候,却被韩安澄打断:“这句该我问你。”   “程沫小姐,你愿意嫁给韩安澄先生为妻吗?”   “我愿意。”程沫注视着韩安澄的眼神深情款款,良久才继续说:“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   ……   ? ☆、晨曦 ?  两个月后的卡尔加里。程沫拿着医院的化验单,心情复杂的回到小公寓。   林凌去上课还没有回来,程沫一个人呆坐着窗边,直到林凌推门而入,她才似是刚刚清醒。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林凌敏锐的察觉到有什么事情发生。   却没料到,程沫会平静的说出接下来的话:“我怀孕了。我要做妈妈了。”   林凌的神色呆滞住,半天走到程沫身边,蹲下身去望着她的眼睛:“你想把他生下来?”   程沫看着面前的男生,带着一丝渴求,又紧张的问道:“你想让我生下来吗?”   林凌从来没觉得如此心痛过,他不想让她的小丫头被关进牢笼,而现在,他确实她最大最坚实的囚牢。   林凌依旧对程沫笑得温柔:“生下来吧,我会跟你一起疼爱他。”   来年二月的一个清晨,卡尔加里的阳光洒满了整个白色的世界。透过医院的窗户,一直洒到洁白的床单上。   林凌把刚出生的小女婴递给程沫怀里,问她想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   “今天的晨曦很美,就叫她程曦吧。”   林凌看着眼前的女孩儿,他从未见过她这么安静慈爱的一面,她第一次蓄起了长发,她嘴角的笑容那么轻柔,注视着孩子的眼神那么小心翼翼又饱含爱意,那一刻,林凌才真切的感受到,当年的小丫头,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妈妈。   林凌和程沫通过语言课程,顺利申请上了麦吉尔大学,不过林凌是读医学院的本科生,程沫是人文社科学院的硕士。他们在七月的时候就搬到了蒙特利尔。   程沫请认识的当地学生推荐了专业的保姆,程沫有课的时候,请她来帮忙照顾程曦。林凌的课程比程沫要紧很多,只能在周末抽出时间来陪她们母女两出去走走,晒晒太阳。   程沫会尽量多抽时间待在家里,而林凌每天回家的时间一般都要到晚上十点以后了。程沫每天都会帮林凌煲一锅汤,用小火温着,等林凌回家之后就可以喝。   课业任务重的时候,程沫在家里查资料写论文也会到很晚,大部分时间林凌回来的时候她都还没睡。听到开门的声音,程沫会打开房门,接过他手里的雨伞,给他递上一条毛巾,然后转身去厨房帮他盛汤。   林凌会走到她的房间,凑到睡着的小程曦跟前,用脸轻轻的冰她,看她从睡梦中被打扰到,不安的晃动小脑袋,然后用小手蹭蹭鼻子,继续安睡。林凌微笑着帮孩子把被子重新盖好,在她额头上亲吻一下,轻声对她说晚安,宝贝。   如果林凌回家的程沫房间的灯已经熄灭,他会轻声的推开房门,给母女两一个人一个晚安吻,然后对两个宝贝说完晚安。   这样的日子悄无声息的过去,程沫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笑容,只是偶尔午夜梦回,想到那个人,那场婚礼,那句誓言,她还是会感受到生命有很大一块缺失。她会抱住女儿,告诉自己,这就是命运弥补给她的那一块,她应该知足。   程曦一点点长大,第十一个月的时候,已经开始学着叫人,但第一声却是叫的叔叔。林凌在程曦温柔的目光下,兴奋的把程曦高高举起来。抱着孩子的时候,觉得整颗心都有些微的颤抖,那一刻他差点开口向程沫求婚。   但他平复下心情,终究没有开口。因为他知道,只要他求婚,程沫就一定会答应。但他又怎么忍心囚禁她一辈子。   吃饭的时候,程曦会用力踮起脚尖,想要逃脱儿童椅对她的禁锢,就会大声叫着叔叔,冲林凌撒娇。   林凌当然顶不住这样的攻势,每次都要把她抱到怀里一口一口喂她吃饭,任由她一边玩闹着把汤汤水水糊他一身。   程沫看得头疼,忍不住了总要责怪林凌:“你不要这么惯着她,不然她养成习惯了怎么能好好吃饭啊!”   “我不是在喂她吃嘛。”   每当这个时候,程曦总会偏袒林凌,奶声奶气的对妈妈喊不要不要,接着又抱过林凌,亲得他一脸口水和油渍。   程沫只能看得更头疼。   这天程沫接到程立扬打过来的电话,跟她说他决定跟韩乐澄结婚,想问问她的态度。   程沫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当初她去医院,跟韩乐澄谈话的内容很简单,无非就是她会跟韩安澄分开,并且如果她顺利生下孩子,她不会阻止程立扬再婚。   韩乐澄的担忧的事情解决了,也顺利保了一个多月的胎,为程立扬生了一个儿子。程立扬亏欠了程沫和她母亲,他不想在韩乐澄面前也肩负不起这份责任,因此想给她一个家庭。   程沫看了一眼程曦,她在地毯上爬来爬去,追着要林凌手中的玩具。感应到妈妈的目光,她扬起小脸对着妈妈甜甜的一笑。   电话那头的程立扬依旧忐忑,依旧惭愧,程沫终于笑着回答:“爸爸,新婚快乐。”   挂断电话以后,程沫给于静打了电话,母亲的声音像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看样子她也淡然了。   “我这里忙不过来,想请个义工不知道有没有人肯来啊。”于静搬回了外婆在乡下的房子,把一层的几个房间打通,简单的装修了一下,添置了很多专业设备,办了个小型医疗室,免费给周边的村民看病,只收很少的药钱。平时乡里乡亲有些小病痛都会来她这里接受治疗。虽然照料了外婆十多年的阿姨依旧留在那里帮忙,但终究有忙不过来的时候。于静有些头疼,她没有太多的钱来请人,毕竟医疗室几乎每天都在亏本,她不得不考虑减少其他成本。   “等我毕业了,我回家给你当义工吧。小曦也可以给奶奶帮忙。”   “不行,你毛手毛脚的,给我当义工我都不想要。还不如你去挣了钱帮我请人来。小曦倒是可以考虑考虑。要是林凌肯来帮忙,那就是最完美的。”   老太太年纪越大越絮叨,一口气说个没完,程沫禁不住打断她:“于美人,我爸要结婚了,你知道吗?”   电话那头有很长时间的停顿,“我知道。但我这里忙不过来啊,就不亲自去祝贺了,不过我有准备礼物,你放心吧,你妈不给你丢脸。”   挂了电话,程沫松了口气。终于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愿意去的地方,真好。   程沫在网上帮于静发布了一条消息,也是想碰碰运气,看有没有人肯去。她还专门贴上了几张于静传到网上的照片,具体的地址单位也都注明了,希望提高可信度,增加点希望。   过了几天,原本她已经忘记这件事了,却没想到还真有人给她发来邮件咨询。   程沫兴致勃勃的回了邮件过去,但对方却没了下文。程沫正等得有些着急,第二天下午却收到了回信。   一来二去,程沫建议对方直接跟于静联系,对方犹豫了一下,也答应了。最后问了她跟那则消息里的于医生是什么关系,程沫大方的回答那是她的母亲。   第三天,程沫的微信收到一条好友申请,对方的验证信息写的是:我是义工……   程沫觉得这个人真的是直截了当,也不扭捏,添加了好友之后直接问他觉得是否愿意接受这份工作。   这次倒是很快就有了回应,说:“我已经告诉你了,我是义工。”   程沫一愣,倒也是自己多此一问。   “请问你怎么称呼?”   “你可以叫我Ansel。”   “Ansel你好,我叫程沫。很高兴认识你,也希望你在那里能过得愉快。我的母亲就拜托你了。非常感谢。^_^”   程沫很客气的发过去这么一段,却不知道收到这段话的人只能感叹他的丫头变化好像不止是一点点。   ? ☆、义工朋友 ?  于静似乎很满意Ansel,打过来的电话对他赞不绝口,连带着程沫也被夸了。   之后,程沫跟Ansel的联系越来越频繁。   他会主动给她发过来一些照片,有于静在厨房准备餐点时候的照片,有她坐在办公椅上休息的照片,有她闲暇时在花圃里种花的照片,也有她捧着一本书在院子里晒太阳的照片。   程沫没想到当初的一句“我的母亲就拜托你了”的随口嘱托,他竟会这般上心。程沫很高兴经常能收到这些照片。有了程曦之后,她更能感受到母女之间的那种牵连,在国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于静。至于另一个人,她只是放不下而已。虽然不从得知他的消息,但他应该会过得很好。   Ansel也会跟她说一些家里的小事,比如今天于医生把被子晒到了院子里,来了一个急救的病人,大家都忙得不停,后来病人稳定下来,外面的被子已经被突然来的大雨淋得通透。于医生干脆让被子晾在外面,等到天晴了晒干再收进来。还会跟她说,于医生今天尝试做千层糕,结果失败了,却逼着他全部吃完。   程沫听了,得空的时候会跟他一起吐槽于美人,说以前她在家的时候,于美人也是这么对待她的,看来他们相处得很愉快。   慢慢的,程沫也会跟Ansel分享自己的生活。会拍了程曦的照片给他看,告诉他这是自己最宝贝的女儿。偶尔课业不顺利,也会跟他抱怨几句。程曦淘气了,她跟林凌指控从来没用,林凌向来帮着程曦。但她跟ansel控诉,他总能毫不客气地帮着她一起责备程曦,说如果是他,他会狠狠的打小孩儿的屁股。虽然事实上他根本舍不得。但那个时候,程沫依旧觉得这个人真的让她觉得很贴心,很惬意。   熟悉之后,Ansel甚至跟她提到过他的妻子。说他的妻子跟她的性格很像,都很要强,很有主见,也很直接。不过,她比他的妻子温柔一些罢了。   程沫在厨房偶尔有得意之作,也会拍几张发到朋友圈里面。Ansel会夸她厨艺出色,甚至比她妻子还要厉害。   自从知道了Ansel有妻子之后,程沫跟他的交往更加自然。因为从他的言辞里能感受到他对妻子的爱,这使得她更安心的与他做朋友。   Ansel给程沫的这种莫名的亲切感,像一个认识很久的朋友,但更像是韩安澄跟她相处时候那么随性自然的恰到好处。   时日长了,程沫甚至连最隐秘的思念都可以对他倾吐。因为得知Ansel的妻子也在国外,归期不定。程沫联想到远隔重洋的韩安澄,居然瞬间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受。一开始她日思夜想的牵挂着,表面还要装作若无其事。时间久了才终于慢慢习惯这种空虚感。此时听到Ansel与妻子分居两地,见面的日子很少,她也不由得发自内心的惋惜,并真诚的鼓励他,妻子一定很快就会回来,因为国内有一个这么深爱她的丈夫在等待。   林凌有听程沫提到过这个人,了解了一些之后,也觉得程沫有个人帮她把家和这里联系起来并不是坏事,有个人能听她倾吐心声更不是坏事。因此也不再过问程沫这件事。   于静帮这个病人诊断完,开好了药,准备好之后拿到病房里去帮病人输液。说是病房,也不过是摆了几张医用床,方便输液。一般的大病这里是治不了,但急症也能做一下应急处理。   刚帮病人输上液,外面有车的声音,然后是开门关门声。于静笑着走出病室,迎了出去。   之前一直照顾外婆的阿姨先一步熟稔的跟来人说话:“小安,你来啦。”   “小安,自己的事情处理完了吗?”   韩安澄笑着跟阿姨还有于静问好,说事情都处理完了。   “吃过饭了没?”于静问着,跟阿姨一起接过他手中提的好几袋水果。   “吃过了。”   “累了吗?先回房间休息一下?今天只有一位感冒的病人,不用你忙。”   韩安澄笑着点头,回房间洗了个澡,然后拿了电脑处理工作。他虽然移交了大部分工作给职业经纪人,但自己要处理的事情并不少。   转眼韩安澄已经在这里做了将近两年义工了,跟着于静倒是学了很多医学知识。他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在这里,偶尔公司有需要他亲自出面的事他才回去一趟。平时有时间,于静会跟他聊到程沫,说起她小时候调皮捣蛋的趣事。   韩安澄被勾起回忆,也会顺口附和几句,说她确实很不安生。于静一开始以为他在说自己女儿,后来才了解韩安澄是在回忆他的妻子。   于静不是个热衷于别人私事的人,但相处时间久了,总会忍不住关心一下。但稍微问两句,韩安澄总会笑着回答说他的妻子很快就会回来了。   看得出来,聊到这个话题,韩安澄的心里很不好受,但他并不介意于静问起,只是坚信那个女人会回来,像个孩子一样的固执。   韩安澄会把程沫发给他的照片拿出来给于静看,于静很高兴他能跟自己女儿做朋友,看到那些照片也总能高兴很长时间。有时候拿着韩安澄的手机跟阿姨一起分享那些照片,阿姨还发现一个很神奇的事情,小曦一天天长大,发过来的照片竟然愈发显得跟小安像极了。阿姨一个劲感叹这真是缘分,于静也没有多往心里去。   就是这样日常的相处,程沫的过去逐渐变得立体,这两年,韩安澄就像是活在程沫的小时候。听于静说到那些小事情,偶尔他站在院子里还会想象着小小的程沫当初是怎样在这个小角落里挖泥巴,在那个地方被罚蹲马步。这个家里,逐渐变得到处都是程沫的身影。   晚上阿姨过来敲门叫韩安澄下楼吃饭。走到餐桌边,于静正好从厨房里端出一个大白瓷碗,里面盛着慢慢一锅酸菜鱼。   于静下厨的时间并不是很多,因为大多时间医疗室都忙不过来。平时就算在厨房,大多数时间她也是在研究各种西点,似乎对那个情有独钟。   今天难得下一趟厨,却端了一碗酸菜鱼上来,韩安澄盯着那道菜,好久都没有动筷子。   “今天王大爷去钓鱼,送了新鲜的草鱼过来,野生的比家养的味道好,小安你尝尝。这么长时间没做,我还真怕手生。”   韩安澄在于静的催促下夹了一块鱼肉,吃进嘴里却依旧恍惚。曾经程沫也总喜欢做这道菜,因为他夸她这是她做得最成功的一道菜。他几乎是吃到嘴里的瞬间就回忆起了程沫做出来的那道菜,味道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于静做的更加爽嫩。   韩安澄好久才记起来夸赞一句很好吃。于静察觉他的表现有些异常,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再多问。   那天晚上,韩安澄半夜终于忍不住给程沫发了一条消息:你还有多久回来,我真的好想你。   程沫早上出门,看到这条消息,愣了一下意识到韩安澄应该是发错了,也没多想就回了一条打趣他的消息,示意他发错人了。   而韩安澄却没有任何回应。   时间过得说快不快,说慢也一眨眼就走失了大把的光阴。程沫一直没有计划回国,至少在林凌主动提出回国之前,她并不会有这方面的要求。   却没有料想到,在她硕士即将毕业的时候,正努力找工作的时候,林凌却突然提出回国。   “这个暑假我们回国吧。”林凌说这话的时候还在逗弄着程曦,程沫正在刷网页,想继续投递简历,握着鼠标的手顿了一下。   “怎么突然想回国了?”   “我们总不能一直不回去啊。回家看看我妈,还得去你妈妈的医疗室做义工。你签证快到了,拿到毕业证就回国吧。再过两年我也回来了。”林凌看起来很随意。   “你……”   “丫头,这三年你过得开心吗?”   程沫半天才想□□头。林凌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却代替她摇头:“丫头,我早就已经不在监狱里了,而你,却好像打算给自己判个无期徒刑。”   “我不打算捆着你一辈子。你愿意陪我出国,我想着你反正是至少要在这里待两年的,那我就自私一点,霸占你这两年也不错。但是,这两年就够了,再久的话,我都受不了。丫头,放了你自己,也放了我吧。”   程沫看着林凌,一直默不作声,终于忍不住走到林凌身边,紧紧抱住他,一滴泪水溢出眼眶。   程曦看着妈妈哭了,不明所以,伸出小手笨拙地帮妈妈擦眼泪。   于静接完那通电话很高兴,激动的在病室里来回走了好几遍。见到韩安澄,高兴的拉着他的手告诉他小沫说下周五回国。   说完,于静又去了厨房,跟阿姨商量要去一趟市里,帮孙女添置一些物件。于静走得太急,没注意到韩安澄听了她的话之后,那种如同被人从深渊里解救出来的表情,有多么让人痛惜。   ? ☆、回国 ?  飞机着陆之前,程沫内心无数种念头交织缠绕,最后打了个死结,再也解不开。她索性一刀剪了,什么都不管,只听从林凌的安排,先到市区,去一趟林妈妈那里,然后回家找于美人共享天伦。   落地后,林凌还在取行李,程沫牵着程曦在一边等着。箱子稍微偏了一下,程沫下意识去扶了一把。结果手刚松开一点,程曦小朋友就兴奋的撒开小短腿就往外面跑。林凌眼疾手快,追上去猛地一下把小家伙拎起来,牢牢抱在怀里。   林凌故意板着脸,冲着程曦的屁股拍了两下:“这么不乖,不是说过不能乱跑吗!”   程沫也跟着说了女儿几句,但这种时候的惯例是,骂完程曦,下一个挨骂的就是林凌:“都说让你别惯着她!”   林凌挨了骂,苦着一张脸看程曦,小丫头竟然也知道叔叔是因为自己被骂,心里不好意思,因此冲林凌甜甜的笑一笑,然后吧唧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林凌心满意足。   两人没有带太多行李,两个大旅行箱里装的满满的都是程曦的用品。林凌没去拿推车,直接拎起程曦,让小家伙坐在旅行箱上面,一手扶着她,一手推了行李箱往前走。剩下一个行李箱就交给程沫。小家伙坐在行李箱上面玩漂移,玩得咯咯的笑个不停。   三个人就像一家三口一般走出机场,程轩一早等在外面。先抱起程曦亲上两口,然后才回头跟两个大人打招呼。   程曦刚出生的时候,程轩去加拿大看过她,之后又抽了时间去过两次,在网络上视频也是经常的事,幸好程曦记性还是有的,被他抱着立马喊舅舅。这玩意要是不记得舅舅,只怕程轩要伤心好一阵子。   一家人温馨的团聚,然后驱车离开。没有人注意到身侧有一道落寞的身影,第一次这么后悔自己当初狠下心放她离开。   程轩先把他们送回了林凌家里,林妈妈早就准备了丰盛的饭菜等着他们。   在程沫他们出国之前,林妈妈就已经出院回家休养了,近几年细心调养身体,起色看起来很不错。尤其是看到那水灵灵的小家伙,忽闪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奶声奶气的叫她奶奶,她乐得整张脸都喜气洋洋的。   林妈妈席间一直在关心两个大人在国外的生活,担心小曦跟着他们在外面受苦。林凌一边忙着宽林妈妈的心,一边还要哄程曦吃饭,一顿饭吃得简直像是在战场。程沫在一边看着无动于衷,让他一个劲的忙,自己冷眼旁观。慢条斯理一顿饭吃完了,程沫才幽幽开口:“林先生,你现在是否明白了什么叫自食恶果?”   “女王大人,小的已经充分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今后再不敢溺爱过度,还请女王法外开恩。”   “少贫,说那么多遍你不听,她不肯好好吃饭都是你惯的!”   “小的知错,赶紧把这家伙带走,我都快饿死了。”林凌吃不惯飞机餐,现在对着满桌子美食真的是饿坏了。   程沫这才终于放过林凌,开始一板一眼的教训不听话的小孩。程曦倒也聪明,看林凌端着饭碗开吃,似乎是不打算管自己了,而眼前的妈妈表情太恐怖,她转了转眼珠子,很识时务的开始自己一勺一勺的往嘴里扒饭。   林妈妈看着这一幕,心里乐开了花,只恨不得马上催两个孩子领了证回来。连程轩都在旁边打趣程沫家教实在是太严了,怎么就不记得自己小时候那皮实劲儿。   程沫瞪了程轩一眼,不动声色的在桌子底下踩了程轩一脚。   下午,程沫哄着程曦睡了一觉。小家伙长途飞行也有些体力不支了,一觉睡到六点。程沫在这段时间里一直在客厅里陪着林妈妈聊天。林凌从行李里搬出一套国际象棋,跟程轩在一边厮杀。   自从做了母亲之后,程沫性子沉稳了很多,像这样陪长辈聊天的事情,她以前从来可不会这么有耐心。   程沫给林妈妈讲他们在国外的生活。讲在卡尔加里的时候,程曦发高烧,林凌比他还着急上火。大晚上的睡衣都没换,抱着小曦飞奔到社区医院,还是程沫收拾了他的衣服跟过去,但到了那里才看到林凌眼睛红红的。   程沫讲到在语言班的时候,两个人英语虽然都还过得去,但法语完全是从零开始。后来两个人都尽量用法语对话,结果慢慢养成习惯,搞得程曦目前的语言方式是,几个中文里要夹几个英文单词,用的是法语的语法。就这种程度,都还是程曦慢慢调整过来的,小家伙经常着急了就会蹦法语,还是跟当初请的保姆一样带了口音的。   林凌在医学院很用功,经常在实验室里一待就是一整天。他成绩也很优秀,教授都很满意这个学生,每年的奖学金名单上总会有他的名字。   程沫有课没课都要负责去给林凌送饭,因为不送他就不会记起来要吃饭。除非实在是饿得不行了。   但她抱着程曦一起去送饭的时候,林凌总是特别开心。三个人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林凌一边吃着便当一边跟程曦玩,笑得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在林凌还是个小孩的时候,由于特殊的家庭环境,他懂事得很早,行事一点不像小孩子。直到去了加拿大,有了程曦,他反倒像是返老还童了。   林妈妈一直在听程沫讲,絮絮叨叨的一些小事,听在林妈妈耳朵里却蕴含了无限滋味儿,她听着才觉得稍微缓解了一点对儿子的思念。   林凌在旁边完全不管两个女人在聊什么,聚精会神只关注他的棋局。直到听到林妈妈试探的问程沫,是否有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林凌貌似不经意的抬头对程沫喊:“丫头,帮我倒杯水,没水了。”   程沫正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回应林妈妈,听了这声吩咐才犹豫着起身去给林凌倒水,再回来林妈妈已经不再谈起刚才的话题。   但程沫却对林妈妈觉得抱歉,之后的聊天再也无法随性投入。   晚上,程轩送程沫去跟程立扬吃饭。林凌出于礼貌,也跟着一同前往。程曦睡醒之后精力充沛,出生以来一直都在加拿大那种西方氛围中成长,回国之后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此时在林凌怀里,半点不肯安分,总是左摇右晃,恨不得自己多生出一双眼睛。   程立扬请吃饭,档次从来不会低,但好在品味不是特别差。   许是考虑到程沫在国外几年,回国之后想好好给她补补中国特色,特意挑了一家古色古香以素食闻名的特色食府,取名叫玉魂楼。乍一听,还以为这是一家玉器店。店里的店员一律着汉服,盘髻绾花,天然质朴,倒也恰到好处。   整个食府是一家仿园林的建筑,流觞曲水亭台楼阁,一条小渠清澈灵动,小渠边上就挂了帘子,阁开了一个个的区域供客人使用。   程轩领着大家进去,说是程先生订了位子,服务员便领着一伙人到了一坐凉亭。   程轩随口问道程先生来了没有,服务员说一早就等着了。程沫听了,虽不知道这话的虚实,但还是有些触动。   这一路弯弯曲曲,最闹腾的便是程曦,小家伙一刻不消停,最后终于扛不住诱惑,挣扎着从林凌怀里挣脱,撒开小短腿往前踉踉跄跄的飞奔。林凌怕她摔着,赶紧一路跟着保护。   程家两兄妹落在后面,程轩似乎是看着前面的人有感而发:“林凌对你和小曦,真的是从骨子里疼爱。”   程沫愣了一下,笑着回答:“我知道。”   但对于程沫来说,林凌更像是程轩一样的存在,一个哥哥保护妹妹的姿态。她已经找不回青春期少女心萌动的感觉,而且,林凌也说过,她不能把两个人束缚一辈子。   快靠近凉亭的时候,程曦停在一个人面前不动了,林凌跟在一边,笑着跟程立扬打招呼,教程曦喊爷爷。   小家伙鬼灵精似的,虽然对爷爷没什么印象,但依旧乖巧的叫爷爷。   程立扬喜上眉梢,抱起程曦,看着小孙女那双眼睛,像极了她妈妈,眼角眉梢的笑意更浓。   “爷爷,你是爸爸的爸爸吗?”   “哈哈哈,不是,我是妈妈的爸爸。”   “sorry……”小家伙知道自己认错了人,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小声道歉。   程立扬乐呵呵的说没关系。   程沫走进,看着程立扬乐开花的脸,心里顿时觉得暖融融的,走过去抱住爸爸和女儿,在程立扬耳边叫了一声爸爸。   程立扬呆愣了半天,笑容有些勉强,眼睛里开始泛起泪花。   “我饿了,可以吃饭了吗?”程沫说这话的语气,终于有了女儿对父亲撒娇的样子。   这一顿饭吃得程立扬差点老泪纵横,跟女儿的关系实实在在的和解了,他的女儿终于回来了。   程曦照样没办法好好吃饭,服务员上菜的时候,她忍不住要去轻轻碰一碰她们奇特的衣服。程立扬看孙女喜欢,回去后特意请人设计了一套汉服送过去。   但席间听到程曦管林凌叫叔叔,又听到孙女随的是程家的姓,一时有些惊惶,看着女儿的眼神又开始不安,似乎在乞求她告诉自己一个否定的答案。   “爸爸,你跟韩乐澄已经结婚了,对吗?”   程立扬没有吭声。   “没关系的,我当初不就祝福过你们吗?小曦确实是他的孩子。但我们已经没有可能了,只要您不介意,就不会有人来追究这件事,也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不是吗?”   “小沫……”   “爸爸,我当初瞒着您,是认为这个决定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如果将来我结婚了,那小曦不会再跟他有任何关系。就算我不结婚,那小曦也是我一个人的,也不会有问题,您在担心什么呢?”   程立扬半天才带着一丝痛苦的开口:“小沫,你太低估他了。”   程沫听了这手轻轻的抖了一下,但转而想到当初她离开的情形。她用一次最真挚的告白,一场最简单的婚礼来为他庆生,但第二天却悄无声息的离开。想想,他一定是对自己彻底死心了,她甚至听说他已经结婚了。那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他不可能再来纠缠过去。   ? ☆、我好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到一个没有WiFi没有网线的山沟沟里闭关二十天。实在不好意思,没有连续更新几天我又要停更。但是还有一点点兴趣看文的姑凉们表捉急,二十天后我会带上结局飞奔回来的!   一大早就从市里出发,十一点不到程轩的车就到了老宅门口。   林凌从副驾驶座上下来,打开后车门把睡得香甜的程曦抱下车。程沫随后下车,跟程轩一起从后备箱取出行李后,沿着老宅前的小道往屋里走。   小道的左边是一个十多平米见方的小花圃,再往里是一个与花圃差不多大的圆形池塘,里面养了鱼。花园池塘都与宅子平行,隔了条过道。   林凌抱着程曦走在前面一两米的距离,程沫跟程轩跟在后边。于静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此时正迎出来,刚走到门口。   程沫走着走着,稍微偏过头却看到小花圃边上站着的一个身影,再也挪不动步,那双原本已经寂静无波的眼睛此时再也无法平静。七分震惊、三分喜悦,到最后触到那个人眼神的瞬间,一切复杂交织的情感逐步被难堪、羞愧、痛苦所取代。   此时于静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满脸笑容像是那张脸已经盛不下了。她跑过来给程沫一个热情无比的拥抱:“女儿,你终于回来了!”   程沫像是瞬间被惊醒了,急忙调整神态,掩盖好先前所有的情绪,但总有那么一丝丝来不及遮掩的情绪泄露了心底的秘密。   “妈妈,你过得好吗?”   “好,好,我很好。”   林凌跟程轩都在旁边跟于静问好,程曦许是半梦半醒间被周围的声音打扰,迷糊的从林凌怀里抬起头,揉着眼睛打量四周的环境。   “曦宝宝~我们家的小公主回来了~”于静看到孙女儿,整颗心都像是要融化了,一边喊着一边伸手要抱程曦。   可惜程曦公主还没睡醒,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到了,哇的一下就哭出来了。于静有些无措,只好放手,让林凌继续抱着程曦哄。   这个空档里,于静想起已经走过来的韩安澄,赶紧给他们互相介绍:“小安,这是我女儿程沫。还有她堂哥程轩,抱孩子的是林凌。这个是小安,就是你帮妈妈找的那位义工先生。”   程沫还来不及反应,韩安澄已经礼节周到的伸出手来跟她打招呼:“程沫,你好。”   程沫呆呆的伸出手,握住他的右手。脑子里嗡嗡的回想着他那一声“程沫”。以前她惹到他的时候,他就会像这样郑重其事的叫她的名字。   一一打了招呼之后,小公主已经被林凌哄好了,这回稍微清醒一点,认出了奶奶之后也主动伸出手投入奶奶的怀抱。于美人瞬间就满血复活。   程曦被抱着往屋里走,却还有些好奇的看着那位叫小安的叔叔,看到小安叔叔也在看她,她很开心的冲小安叔叔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程轩是见过韩安澄的,自然识相的跟林凌一起先进了屋。   三年多没见了,程沫看着眼前这个一张一直刻在心里的脸,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没有多大变化,仿佛还是她离开那个早晨见到的那般,但是今天这样的韩安澄却是她从来没见过的。   他穿了一件灰色紧身T恤,一条亚麻色的休闲长裤,很健康很随意的打扮,但他那衣架子的身材穿起来却又是一种风味。初夏的阳光里,他那双深邃的眼睛显得更耀眼。小花圃的栅栏有几块木板被邻居家的狗啃坏了,韩安澄拿了工具来修,一贯整洁的他此时裤管被卷到小腿肚,额头上还有晶莹的汗珠。   程沫呆愣了好久,才从包里取出一张湿巾,习惯性的想帮他擦,但靠近一点才意识到不妥,手生生顿在他眼前。而韩安澄也没有动作,像是正等着她来帮他擦汗。   两人僵持了一分钟,程沫才把手放低一点,不自然地开口:“擦擦吧。”   韩安澄这才接过湿巾,随意擦了擦脸。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韩安澄像是看白痴一样的看着她,但还是回答了她:“我在这里做义工,已经两年了。”   “……”她当然知道他是在这里做义工,可是她不是问这个啊!“我是想问,你干嘛来这里做义工?”话说出口,程沫已经不自觉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韩安澄很久没有回答她,半天才说了一句:“进去吧。”   转身之后再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程沫抓抓头发,郁闷的感觉更深刻了,但也只能跟着他进屋。一路上纠结于他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一边警告自己不要有任何期待,却又忍不住期待一点什么。但回想起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他恍惚是看陌生人的眼神那般不相干的眼神,暗自嘲讽自己的幼稚可笑。   老宅是外公退休之前请人把祖宅推翻重建的,仿古制的设计,飞梁画栋,木门老窗,装潢俱是老派风韵。当初考虑到家里人多,逢年过节子女回来的话需要多几个房间,因此盖了两层楼。但平时二楼都是空置的,老两口的书房卧室都在一楼。   吊脚的屋檐,木制的窗棂,推开还会发出“吱”的声音。宅子前面辟了一块空地建了花圃,还专门凿了个小池塘养几株睡莲,几条锦鲤。   韩安澄在这里做义工的时间很长,于静专门腾了二楼的一间房子出来给他。除了平时需要去公司的时候,一周也能在这里住上三四天。而于静给程沫安排的房间正好是韩安澄旁边那一间。   程曦睡醒了就开始四处捣乱,程轩时时刻刻跟在后面盯着,生怕她有什么闪失。而程沫被阿姨带到专门收拾好的房间,听了阿姨贴心的告诉她小安就住在旁边,她也只能掩去内心翻涌的纷乱,默默整理行李。   阿姨走后,林凌帮着她把程曦需要用到的东西先拿出来,整理好,漫不经心的问她:“那是小曦的爸爸,对吗?”   程沫手中的动作一顿,抬头看着林凌的眼神很复杂,“你为什么会知道?”   林凌笑了一下,没有回答程沫的问题,摸了摸她的脸颊:“不要想太多,我已经放开你了,你答应过我的事总要慢慢做到。既然他在这里,那你就不要再封闭自己了。丫头,我希望你能真正的开心。收拾好了就下楼吃饭吧。”   林凌说完,起身离开房间,留下程沫心里不知作何感想。   楼下于美人烤了曲奇饼,此时正献宝似的拿到程曦跟前。阿姨跟在于静身后,也是笑眯眯地看程曦一手拿一个曲奇饼,舔舔左手的饼干,又小心翼翼的咬一口右手中的。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转,一会儿稍微警惕的看一眼林凌,一会儿又兴奋的看看韩安澄。   此时一家子都围在餐桌边,于静被程曦那鬼灵精的表情给萌翻了,爱怜的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小脸蛋。程沫下来的时候发觉韩安澄看向程曦的眼神很复杂,她甚至都分不清他那双眸子里到底有什么意味。   不待程沫细究他的眼神,对方却像是感应到她的视线,偏过头来正好与她对视。程沫看到韩安澄的眼底松动了一下,但也很快恢复原状。   程沫走过去,正好听到林凌小声嘀咕:“惨了惨了,那丫头知道了我又要挨骂了。”   “你给她吃了多少?”程沫路过林凌,随口问了这么一句,拿湿巾走到小家伙身边,帮她把嘴巴擦干净,又拿掉她手里的饼干,擦去残留的碎屑。   林凌早就开始坐立不安,一个劲的解释:“不是我给她给吃的!Doreen,tell your mother!”   小家伙还在为饼干被抢事件不高兴,此时抿着嘴不作声,凑过去抱住妈妈的脖子亲了一口,即使不高兴也用行动表示自己认识到了错误。   一大家子又被她的举动给逗乐了。   下午一两点,程轩要回市里,林凌也跟他一起离开。程曦抱着林凌难舍难分了好久才放他离开。   程沫抱着程曦回屋,路过医护室的时候往里看了一眼。韩安澄正柔声跟一位正在输液的大伯说话,手中调整输液瓶的动作很熟练。大伯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韩安澄笑了笑,又帮他把输液的手臂用一个小布包垫好。   “小安在这里帮忙很尽兴,学东西也快,刚开始什么都不会,现在已经懂了很多临床知识。不止这些,家里很多事情都得他帮忙,跟你比起来,他才像是我亲生儿子。”于静跟过来,看着房间里的韩安澄,温声跟程沫说这些。   “这孩子,大概心里也藏了不少事儿,他那个很少提起的妻子,看来都成了他的心病了。我提过两次,他不愿意多说,你不是跟他一直保持联系吗?你们年轻人或许好沟通一点,你帮妈多关心关心他,看能不能帮帮他。”   能听出来,于静是真的很关心韩安澄。但这话入了程沫的耳朵,却只能让她觉得心酸。现如今,如果于静知道韩安澄跟韩乐澄的关系,不知道又会是怎样一番心境。但她也只能笑着对于静说好。   程沫回来的时候给每个人都带了礼物,林妈妈、程立扬、程轩还有于静,甚至连照顾于静的阿姨都有礼物,唯独没有想到韩安澄会出现在这里。   给大家准备礼物的时候,她大概猜着个人的喜好,给每个人都买了算是合适的礼物,但想起Ansel,她实在是不太了解这位朋友的喜好或者短缺的东西。直截了当的去问他,得到的答案居然是:“我最想要的礼物是你亲手做的一顿饭。”   这话难免让人听了引起误会,但程沫还没容许自己多想,对方就接着来了一句:“看你偶尔发到朋友圈的美食看起来很美味。”   程沫因此释怀,却在帮他准备礼物的时候思前想后最终去书店买了好几本特色食谱……   这份原本打算给Ansel的礼物,出乎意料的变换了对象,想来那份礼物要送给韩安澄,好像也不太合适。   之后,程沫取了带回国的材料,然后就进厨房忙开了。韩安澄从病室出来,听到厨房里有动静,探头看了一眼。当看到那个魂牵梦萦一千多个日夜的背影又一次以一种熟悉的姿态展现在眼前时,他终于失去对自己的控制,呆愣在了原地。   程沫感觉到有人在靠近自己,不待转身看清来人是谁,她已经落入了那个怀念已久的怀抱。听到那个人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好想你。”   ? ☆、三年的距离 ?  程沫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再有机会重新感受一次他怀中的温度,却没想到那个怀抱来得这么猝不及防,而那句叹息着的思念就这样像咒语一般撞入她的耳中。令她这一天下来做的全部武装溃不成军。   一滴泪砸到程沫的手背上,自此程沫的眼泪再也收不住了。她感受到韩安澄抱着她的手臂有些微的颤抖,喃喃的说着:“你终于回来了。终于愿意回来了……”   两个人就这么抱了好久,直到韩安澄扣着她的肩膀,让她回转身来面对着他,温柔的帮她一点点擦掉眼泪。   程沫脸颊微红,一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一不留心就把料理台上的玻璃杯扫到了地上。玻璃杯清脆的碎裂声惊到了程沫,她似是终于清醒了,不自然的微微偏开脑袋,正好躲开了韩安澄轻抚她脸颊的手指。   “我,我收拾一下。”说着就蹲下身准备去捡玻璃碎片。   韩安澄恍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的手:“我去拿扫帚。”   趁着他走开的空档,程沫站起身茫然无措,原地来回走了几步,又接了几捧凉水冲到脸上,好一会儿才算是镇定下来,接着完成之前的工作。   程曦一双小手扒拉在厨房门框边,小脑袋鬼灵精一样的伸出来,皱着小鼻子去嗅空气里的香味,片刻后兴奋的喊:“妈咪,枫糖的香味。是枫糖蛋糕吗?”   程曦说话不太连贯,程沫洗了洗手,擦干净水渍之后走过去抱起她:“睡饱了吗?”看到小孩儿点头,程沫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小脸蛋,让她叫两位奶奶还有小安叔叔出来吃茶点。   蛋糕出炉了,程沫再泡上一壶冰酒茶,阿姨帮她一起端到了院子里。   程曦闻着香味,原本还在跟奶奶一起看着小池塘里的金鱼欢呼雀跃,此时那个小小的身影又蹬着小短腿飞快的投进了妈妈的怀中。   程沫给几个杯子一一倒上冰酒茶,趁她不注意,程曦就想伸手偷偷去拿蛋糕。还没得逞之际,韩安澄就一把拎起了小家伙,“你还没洗手。”   程沫听了声音,回头去看他们二人,程曦被韩安澄抱在臂弯里,小脸有点红红的,像是不甘心又像是不好意思的看着桌上的糕点。而韩安澄的表情却极其认真,只是眼底有一丝宠溺的笑意。   这一幕看在程沫眼中,却让她鼻尖开始发酸,这是韩安澄第一次抱程曦,在程曦两岁零四个月的时候。   韩安澄抱着程沫进去屋里洗手,阿姨看着两人离开,又一次情不自禁的感叹:“之前只看照片就觉得有几分相似,这会儿小曦回来了,这小娃娃越长开竟然看着跟小安越发相像了。”   这话说者无心,但程沫心里却是一震,偷眼去看于静,倒庆幸没看到她有何异样。   程曦小朋友是不太能坐得住的,此时已经拿着一块蛋糕继续跑到池塘边上去了,两位奶奶自然是少不得跟在后边看护。桌边一时只剩下程沫和韩安澄,相对而坐,安静的品尝着程沫的手艺。   但此时,程沫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早已经风起云涌。   她下定决心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彻底封死了自己对韩安澄的念头,也料想韩安澄不会再对自己有任何留恋。   之前在国外,她也基本上保持着跟小白的联系。难得一次小白跟她说话吞吞吐吐,还带了好几分试探的意思,后来终于告诉她,她在的那家杂志社的财经栏有人去采访了韩安澄。回来同事都在八卦,说那个年轻有为的总裁如何风度翩翩,只可惜他居然已经结婚了。   当时,程沫听了这个消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应该难过还是应该释怀。可她明明心疼的要死,却还要装作不在意的安慰电话那头担心她的小白。她理解小白之所以告诉她这件事,不过是希望她也能像韩安澄一样真正放下这段感情。   后来一想,韩安澄既然结婚了,那至少表示自己当初给他留的伤口应该已经愈合,那样也很好。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现在回国一看,她也大概明白了所谓的已婚是怎么回事。她不是不惊喜不感动,甚至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封印了三年多的情感瞬间苏醒,她发现自己很难抵抗得了他。可是,她依旧不够勇气回到他身边。   三年的时间,他们之间的阻隔似乎更多了。不止是她欠林凌的债,还有程立扬和韩乐澄的婚姻。甚至,她当初决绝的离开,而他坚守的这三年,也是她心里一个巨大的包袱。压在她心里的东西太多,她第一次没有勇气迎难而上,反而只想逃避。   可是她又是如此的渴望那个怀抱,被他稍微撩拨一下她就只能丢盔弃甲。但这几年的心理建设不是白做的,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违心的支撑多久,但至少现在她还保持着自以为的理智。然而,这种渴望与不得只能让她更煎熬。   韩安澄不紧不慢的喝着茶,倒是很少去动面前小碟里盛的那一块蜂蜜蛋糕。他一直不是很喜欢甜食。   他注视着程沫的眼神依旧透着十二分的缱绻温柔。他那个莽撞闹腾的小丫头,如今这么安静的坐在他面前,这让他觉得有几分不真实。   以前她一直都是留着齐耳短发,像个男孩子,但他却不觉得她那样缺少女人味儿,只觉得清爽可爱。眼前的她头发长了很多,此时松松的绑了个马尾,一缕头发垂在耳侧,添了些成熟与韵味,只是脸蛋依旧显得稚嫩。   他从未想过,做了母亲的她会像现在这样,实在可以用温柔贤淑来形容。但他看了却觉得心里涩涩的,因为她已经不再开朗阳光,像是被岁月磨平了棱角,换了一个人。这让他很心疼又自责。   “谢谢你帮我照顾我妈。”程沫受不了韩安澄一言不发,只专注的打量自己的眼神,只好选了个话题打破沉静。   “我不是在帮你,用不着谢我。”   “……在这里做事很无聊吧?现在好了,我回来了,以后你可以安心处理自己的工作,不用来这里浪费时间了。”程沫故作轻松,但目的只有一个,让他赶紧走。   “丫头,你现在是在过河拆桥?”韩安澄鄙视的瞥了她一眼。   之前在厨房的事情还让她一颗心荡来荡去,现在被他这么一噎,似乎又让她回来了以前他总是对自己冷嘲热讽的时候,恍惚间心上又是一痛。   程沫定了定神,却也没有办法继续说赶他走的话。   幸好程曦又蹦跶过来了,眨巴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韩安澄。她似乎很喜欢韩安澄,大概血脉的作用力实在是大。   韩安澄很自然的对程曦伸出手,把她抱在膝盖上。   程曦难得老老实实的窝在他怀里,小手因为刚刚拿了蛋糕,还油油的沾了碎屑,就这么拽着韩安澄一侧的手臂,结结实实的留了个小手印在上面。   韩安澄却不在意,从程沫手中接过手帕,很仔细的帮她擦手。   即使是这么半天下来,程沫也感受到了韩安澄对待程曦的态度过于亲密,程沫忧心的事情更多了一件,大概韩安澄根本就知道程曦是谁。   ? ☆、被坑的即视感 ?  第二天,程沫跟于静商量了回市里去看爷爷。原本该一回国就去探望老人,结果老爷子被请去海南看军演了。也难为老爷子一把年纪了还精神矍铄,看着那些后起之秀更是眼睛放光不肯回来。   程沫摸不准老爷子到底啥时候摆驾回宫,也没在市里多待。这不刚回了于静这里就听到老爷子已经回大院了,才计划着把程曦带过去逗老爷子乐呵乐呵。   其实也没必要这么赶,但程沫看韩安澄没有要离开的迹象,而且照之前的规律,就算他离开,也不过一两天就还是要回来的,俨然成了SOHO一族。没办法,程沫为了避开他,只好自己走。   跟于静说好了吃过午饭了就回市区,或许会在市区待一段时间,见见同学朋友。于静没说什么,孩子回来了她也没有眼巴巴的一定要把她锁家里。正准备帮她联系车,结果韩安澄自告奋勇说有事情需要回公司,正好顺路带她们。   有了韩安澄做司机,于静当然乐得省心,却苦了程沫。暗地里咆哮,妈蛋,不顺路好吗!老子不想顺路!   直到抱着程曦坐上了韩安澄的车,依然是一脸哀怨。韩安澄看了一眼抱着程曦坐在后排的程沫,倒是没有多余的表示,只说了一句:“今天先这样吧,我慢点开,晚点再买安全座椅。”   程沫感觉自己的心弦太容易被拨动了,就这么极其平常的一句,她就被触动了。只能暗叹做了妈以后自己简直就成了一个矫情无谓、九曲玲珑的中年妇女。   程曦被妈妈圈着,小身体依旧左摇右晃动个不停,那张小嘴时不时的吐两个字,也不管别人能不能听懂。程沫被她折腾了一路,好在到了往常的午睡时间她就开始用小手揉眼睛,程沫抱她在怀里,用手轻轻拍着没一会儿就哄睡着了。   车里少了程曦的闹腾,两个大人就只能相对无言。程沫抱着孩子没办法干脆眼一闭直接睡,只好就这么一路清醒着。   好在韩安澄开了电台,车子里有了点声音倒稍微缓解了几分尴尬。   正在程沫以为这一路都会这么过去时,韩安澄却开口了:“我记得你很吵,比小曦还闹腾。”   程沫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句,脸一涩,不由自主的从后视镜里瞪了他一眼。   她以前确实不算安静,跟他一起出门,要么是吃饭要么是去买东西,所以她一路都会兴奋的跟他讨论要吃什么,或者买什么,去哪里吃,去哪里买。   她提一句意见,韩安澄总有三句等着她,两个人一路吵吵闹闹,当然不可能有多安静,但那也有一半是他自己的功劳吧。   韩安澄不顾她愤懑的表情与腹诽,准确无误的接收到了程沫那个白眼,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   “打算在市里待多长时间?”韩安澄说话的态度很随意,就像普通朋友之间的闲聊。   “不一定,看情况吧。”这样的交谈倒也没必要完全屏蔽,程沫也调整心态跟他对话。   “回来是打算找工作还是?”   “既然毕业了,总不能还是在家啃老。况且就算我自己厚脸皮,总不能把小曦也扔给爷爷奶奶养。”这倒是实话,她至少得有养自己闺女的实力。   但这话听在韩安澄耳朵里却激起了涟漪,他的女儿,怎么可能自己养不活?但这种话现在说出来,韩安澄料想程沫几乎会要跳车,因此他也就压下没提。   一路上韩安澄都在刻意捡一些不轻不重的话题,消磨时光帮她驱走瞌睡虫,也多了解一下这几年的空档,她有什么小变化。   好在她慢慢熟悉身边的他,渐渐放松之后倒是暴露了很多一直以来的小性子,这让韩安澄安心不少。   五点多的时候车子驶入了市区,工作日下班的高峰期,路上的车辆很多,走走停停的,因为程沫还抱着小家伙,韩安澄又刻意减缓了车速。   中途韩安澄在一个地方停了车,跟程沫说了句等一下就下车去了。程沫注意到他跟另一辆车上下来的女人说了几句话,两人提了一大堆东西放到后备箱之后韩安澄重新坐到驾驶座上。   程沫没仔细看,也不在意他拿了什么东西,只以为是他公司的事情,便没有多问。这么一路磨蹭到快七点才把车开到军区大院。   门口值班的警卫拦下韩安澄的车,程沫摇下后座的窗户,跟人打招呼。三年多没回来,警卫恰好是刚调过来没多久的,从没见过程沫,更加不认识韩安澄这辆车。程沫只好请他拨了内线到爷爷家,这才放行。   折腾一番,程曦小公主终于睡醒了。伸了个拦腰摇晃了一下脑袋,没几分钟车就停了下来,韩安澄开门,抱程曦下车。小家伙还迷糊着,小脑袋在韩安澄肩窝里蹭了几下,韩安澄笑着偏过头在程曦额头上亲了一口,小家伙自然而然更加揽紧了韩安澄的脖子。   这一幕又恰好落在程沫眼里。   程老爷子听到车声,竟然拄着拐杖从屋里迎了出来,身后还跟了几位长辈。   程沫叫了声爷爷,韩安澄居然也跟着一起叫了爷爷。   老爷子抱着程沫用力在她背上拍了几下,以示教训:“小兔崽子!这么久不回国看爷爷!是想等爷爷葬礼再回是吧!”   程沫听得内疚,低着头跟爷爷说对不起。   爷爷还没顾得上认真生气,转眼就看到了一旁可人的小公主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立马就换了张笑脸凑过去,认真打量着公主,还顺带看了好几眼韩安澄。   “叫太爷爷。”韩安澄小声在程曦耳边指点。   小家伙听话的叫人,老爷子更是乐得合不拢嘴:爽朗的大呼:“好!好!”   原本让韩安澄送回来,程沫还只是觉得怨念。使唤他当了一下午的车夫,到家门口了总不能不让人吃顿饭就赶人走。可进了门,程沫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老爷子刚从外面回来,又听说今天程沫要带着孩子过来,叔叔伯伯婶婶哥哥姐姐都回来了,倒是程立扬不在,听说跟程轩两人去了外地。   一大家子围着一圈,在客厅里坐着带着笑审视刚进门的“一家三口”。程沫抱着小曦,自己叫了一圈子人,也教小家伙轮流叫了一圈。   程沫没料想叔叔伯伯都来了,没来得及准备这么多礼物,顶多带了一份给爷爷。所以,程沫全程看着韩安澄跟随她的节奏,礼貌的一一跟众人问候并送上礼物,目瞪口呆。莫非他中间停车那趟就是专门让人送了礼物过来?   程沫还没反应过来,老阿姨就过来请示老爷子是不是可以开饭了。老爷子满眼都是笑,吩咐大家吃饭。一大家子围着,边吃边聊,好不热闹。   只是,聊得话题一开始就让程沫撑不住。   “小沫,是不是该在国内补办场婚礼?”大伯先开口发问。长辈们都有自己的事情忙,对于在国外的程沫的情况并不十分了解。看程沫领着程曦和韩安澄一起进门的,以为两人是在国外认识的,孩子都有了那自然也办过手续了。   “啊?”   程沫还来不及回答,就听到小婶婶在一边感叹:“咱们家这小公主长得跟她爸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生得这么好,这将来是要祸害多少人啊。”   小婶婶看着程曦那张小脸简直母性光辉泛滥,吃个饭也要逗她,还观察入微的一下击中程沫的要害。   小婶婶这么一牵头,一大家子都在打量韩安澄跟程曦两个的五官,参照对比下来都非常认可小婶婶的评价,无不附和两句。   “也就这张小嘴像她妈,我说老姐,你的基因算是完败给我姐夫了。”程沫的小表妹也是一番研究然后得出结论。   说实话,程曦那小脸生的,只要跟韩安澄摆在一起,随便一看就能发现有多神似,尤其是那双眼睛。就算程沫现在说韩安澄不是程曦的爸爸,大家也不会信,更何况他们确实是父女。   程沫实在是无奈,又没脸否认,一顿饭吃得心惊胆战,食不知味。韩安澄更是全程含笑,没有几句多余的话,甚至还很体贴的帮她夹了菜,又去盯着程曦好好吃饭。   好好的一顿家宴,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女婿进门的审查大会。程沫只觉得自己好像骑虎难下了。但韩安澄却应付自如。   一众人都在夸韩安澄温柔又体贴,说程沫打小就不懂事,难得在挑老公的时候开了一回窍。韩安澄听着大家赞不绝口,笑得十分谦虚。   程沫看他那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咬牙切齿。但转念一想,若真的单独带程曦回来,以私生子的身份,爷爷只怕要雷霆大发。   她前几年不回来,也是想到在国外怎么撒谎都方便,一回国谎言就太容易戳穿了。最了解情况的就是程立扬,连于静都还不清楚程曦的生父是韩安澄。   只是父母对子女向来宽容,即使犯了错也总有获得原谅的一天,小曦长这么大了,父母这一关也自然是过了。   但老爷子这里不一样,程沫也是一直瞒着的,这次回来看老人家原本也是顶着万分压力想找个好时机坦白。   可是照目前的场面,这样的计划似乎用不上了。韩安澄刻意陪她来这一趟,一切都准备得恰到好处,更像是预谋好的。   到晚上,叔叔伯伯们都陆续告辞回家,老爷子却理所当然的认为韩安澄也会跟程沫一起留宿。韩安澄坐在沙发上跟老人家喝茶聊天,一派怡然自得的样子似乎也不着急离开。倒是看得程沫很是着急。   阿姨帮程曦洗过了澡,跟在小家伙身后一起到了客厅,问韩安澄和程沫:“小沫和姑爷要不要泡个澡,我帮你们去准备?”   程沫听得心里一紧,也不顾那个姑爷的称呼,赶忙拒绝:“他晚上还要去公司,不住这里!”   “这么晚还要去公司?”爷爷有些惊讶,既然都结婚了,来家里拜访怎么就吃个晚饭?而且还把老婆孩子留在这里?   程沫暗暗对韩安澄使眼色,好在他没有故意为难,顺着她说:“爷爷,第一次来拜访您原本该安排得周到些,但公司的事来得突然,我又没办法不出面。实在是抱歉。”   一番话简直是赤子之心,可昭日月,老爷子本来就是极有眼力的人,随便跟韩安澄聊几句就对他很是欣赏,此时看他工作这般尽责,认错的态度又这般诚恳,更是不会苛责。   韩安澄起身走到门口,原本正把玩着老爷子那根拐杖的程曦一抬头就看到了,跟韩安澄对视一秒然后飞奔过去,韩安澄弯下身来抱住她。   “你走了吗?”程曦软软的声音很好听。   韩安澄笑了,点头。   “去哪里?”小眼睛里有不舍,更多的是不安。程曦在小朋友中其实不算粘人的,在国外的时候程沫并没有二十四小时陪在身边,白天程曦基本都是交给阿姨。现在这么粘着韩安澄倒也是前所未有。   “去工作,你跟妈妈在这里住一晚,陪陪太爷爷,明天来接你回家,好吗?”   程曦听了很高兴的点头,凑过去亲了亲他。小家伙对于回家没什么概念,只明白了明天他回来接自己,这样就心满意足了。程沫在一边听了却像是被刺了一下,不自在的先一步出了门。   程沫是出于礼貌要送他,等跟着韩安澄走到了车边,程沫才开口:“你明天不用来接她,爷爷那边我会搞定的。”   “你是要我对小孩子食言?”   程沫汗颜,但仍旧不想跟他再有牵扯,“小孩子很快就忘记了,她要真问起了,我会跟她解释的。”   韩安澄看了她很久,却没再跟她继续这个话题,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揉揉她的头发,扔下一句走了便扬长而去。   ? ☆、家的味道 ?  二十三点十六分,韩安澄的车依旧在主干道上不急不缓的前行。驾驶座上的人左手弯曲支撑着脑袋,整个身体靠后,右手搭在方向盘上,懒懒的姿势,唯独一双眼睛熠熠发光。   一路,韩安澄都在回味着下午那个拥抱。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变成这样。长久压制的思念,重逢之后竟然一个拥抱就已经填满。   曾经那么多个日夜,他熬不过去了便丢开全部工作飞去她在的城市,却也只能远远看着她。   可那种思念依旧刻骨铭心,就像是深入骨髓的病毒,一点点侵蚀他的躯体,夺去他的心智。   他唯一能保持的理智便是,他要的是她全部的未来,不能前功尽弃。过于自信,也过于相信她。   就算现在的情形还没有明朗,他也能步步为营,一点点把她拉回来。   他那两个搁在心尖尖上的宝贝,他不会容许有任何闪失。   第二天,程沫老老实实在家里陪着老爷子。   程曦被老阿姨带着在外面院子里玩泥巴,程沫陪老爷子坐在门边的躺椅上,看着外面的景象,一边喝茶一边闲聊。   老爷子问了好些韩安澄的问题,但大多是关于他的工作。可程沫并不十分了解他的公司,只清楚他们公司好像跟环保建筑这一块儿有关。   工作没多少说的,只好顺口说韩安澄原专业是计算机,现在的公司算是家族企业。其实程沫虽然了解不多,但隐约也可以感觉到韩安澄对现在的工作没有太多的兴趣。   接着又跟老爷子沟通了一下未来的计划。程沫本就是的打算回国来工作,地点倒是没有太多要求,留在当地更加方便。   老爷子问她想从事什么工作。程沫的专业是新闻,能进电视台倒是最理想的。工作也要随缘。   好在老爷子没有直接开口说给她安排,对儿孙老人其实并没有太多干涉。虽说老人明里暗里也还是或多或少帮了些,但相较别的家族而言,已经算是很开明了。   爷孙两个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看到外面程曦在跟一株小草较劲,小手死死拽着,一下两下怎么也拔不出来,小脸都皱起来了还在使力。爷孙两个看着这一幕都笑了。   最后,程沫就听着爷爷感叹:“沫沫,你长在爷爷身边的时间不长,但那股子犟脾气倒是从小就出来了。老程家的孙女,不娇气有血性,爷爷看着高兴!   “爷爷就你这么一个孙女儿,当年……实在是狠不下心送你进去,也怪爷爷无能。那个孩子,是爷爷对不住他。如今你能跟人好好过日子,爷爷就想,当年即使再错,也值了!”   程沫从未料想过老人家会是这么一番心意。老爷子一辈子顶天立地,行事端正,当年自己那么暴戾,犯下的错却让老人家狠操了一次心。她从未想过,当年一手促成那个后果的老爷子与程立扬会是如何想法。   那几乎是老人这一生唯一的污点。他至今都在忏悔。可是,他却说值了。只要自己幸福就值了。   她活了二十三年,从未做过一件对的事,犯的错却给全家都留了阴影。程沫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一无是处。   出乎意料的是,韩安澄晚上居然真的过来了。只是换了辆车,又被门口的警卫拦下一次。   程曦一听是韩安澄来了,欢快的往门口跑。阿姨帮着打开门,小家伙正好扑进那个坚实的怀抱里。   程沫看着韩安澄抱着程曦走进来,韩安澄在问怀里的小家伙有没有听话。   老爷子看着也是满脸笑意,笑着开口:“小安来了,小曦可是盼了一整天了。”   韩安澄没答话,叫了声爷爷,抱着程曦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晚饭吃过了吗?”程沫也不好意思一句话不说,就随口问了一句。   “在公司吃过了。”韩安澄抬头看了她一秒,笑了。   这么简单的一问,程沫却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愉悦。   “昨天你大伯问起的婚礼,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筹备?”   “爷爷……”程沫有些支撑不下去,不知道这时候开口坦白,老人家会不会高血压发作?   “怎么,不打算在国内办婚礼了?老程家嫁闺女儿,怎么都得有场正正经经的婚礼吧!”爷爷看程沫有些犹豫,脸色已经不太高兴了:“当初结婚也没说正式通知家里一声,如今既然回国了,总得有个交待。”   “爷爷,您别操心,我已经开始着手了。但才刚回国,小沫也要忙着找工作,我们是打算等她解决完这些事,再安安心心做新娘。”韩安澄顺势接过话头,安抚老人。   “工作又不是什么大问题。算了,你们既然有安排,那就按自己的安排来。爷爷只是想看你们欢欢喜喜的成亲。不然,总觉得我孙女儿还是个孩子,怎么都不记得她结婚了。”老人倒是好哄。   程曦在一边听了一知半解,但结婚、新娘这种字眼,她好像也能听懂一点点,疑惑的去问韩安澄:“结婚?”   韩安澄笑着点头。却突然开始用法语跟程曦交流:“我跟你妈妈要结婚了。”   程曦皱着小眉头,思考了很久,也用法语问道:“你是爸爸吗?”在程曦的概念里,只有爸爸才会跟妈妈结婚。   这句话一出来,程沫才明白了韩安澄突然用法语的意图,这要是让老爷子听到了,立马就穿帮了。   韩安澄依旧笑着,跟小家伙说:“当然是。”   程沫呆坐着,程曦听到这个回答却相当兴奋,再三跟韩安澄确认他没有骗自己,急得连法语都出来了。   韩安澄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完全没料到孩子竟然是这样的反应,一遍遍的回答之后,又随着程曦的目光去看程沫。   小家伙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充满希冀的盯着自己,那一瞬间,程沫怎么都没办法说出欺骗她的话,只能点头。   程曦终于相信了,韩安澄就是爸爸。一张小脸无比兴奋,紧紧搂住韩安澄的脖子,一声声不断的叫爸爸。   程沫再也不忍心看下去,借口去洗手间就起身离开了。   韩安澄陪着老人家下棋,下到一半,小家伙捧着一个奶瓶过来了,闪烁的小眼睛盯着韩安澄:“爸爸,回家。”   韩安澄笑了,他闺女儿真是太聪明了。   于是程沫打了个电话进到客厅,就看到父女两个在沙发上正襟危坐,两双眼睛都盯着她。   “怎么了?”程沫不解。   “妈妈,hurry up!”(赶快)   “What?”(什么)   程曦小公主转过头,郑重其事的下令:“回家!”   谁说小家伙不知道回家是什么意思的?韩安澄笑得心满意足。   于是程沫就这么被绑上了韩安澄的车。他换了辆保姆车,后座特意加了安全座椅,程沫倒是没想到他行动这么迅速。   原本是因为程曦坚持要跟着韩安澄,而在爷爷面前,韩安澄要接程曦回家也无可厚非。问题是,程曦跟着爸爸走,那她这个“妻子”好像没理由一个人留下,真留下了老人家大概要多想。   可真的跟着韩安澄上了车,她又纠结了。难道真的跟韩安澄回家?可不跟他一起,程曦小朋友怕是会难得闹一次脾气。要不,让程曦单独跟她爸爸走吧?不行,韩安澄没有照顾小孩的经验,万一出什么问题怎么办?   就这么左右为难之际,车子已经开进了车库。   韩安澄抱着程曦下车,轻声说:“宝贝,到家了。”   程沫立在小院里愣神间,韩安澄已经抱着孩子进了家门。   这里一草一木,她都太熟悉了。离开三年,却没有任何变化。进到客厅,放眼看去恍惚她根本不曾离开三年。   那套不搭调的沙发抱枕,依旧安稳的躺在那里。程曦小小的身体被小丑环绕在中间,小家伙有些手足无措,过了一会儿也高兴的尝试着搂了搂它的身体。   这样的画面,程沫顿时觉得暖洋洋的,从空气中闻到了久违的家的味道。   ? ☆、生活原本的模样 ?  程沫要带程曦去洗澡,却不想小家伙一定嚷着“爸爸洗!爸爸洗!”   程沫无奈,看了一眼韩安澄。他倒是显得很乐意,二话不说拎起程曦去了浴室。   程沫不放心,一路跟进去。却难得看到韩安澄如此紧张。   他紧抿着唇,表情有些僵硬,但又故作镇定。左手握住程曦的小胳膊,又怕掌握不好力道,手臂都有些僵。右手倒是灵活的用毛巾帮程曦洗着,只是动作不太熟练。   一眼看过去,居然发现他额头上渗出了好些汗珠。   偏偏小家伙一点不消停,坐在浴缸里玩起了泡泡。用小手捧上来,一点点擦到韩安澄的脸上、头发上,搞得她爸爸十分狼狈。   程沫看了一会儿,实在觉得好笑。在他帮程曦洗头的时候,不小心把水弄到了程曦的眼睛里,小家伙不乐意了,擦着眼睛差点要哭出来。   韩安澄被搞得手足无措,只能用毛巾先帮程曦擦干,程沫这才看不下去,走过去一步步指点。   两个人折腾了好半天,才帮程曦收拾妥当。   之后韩安澄领着程曦去睡觉。程沫洗完澡去找他们,推开那张门才发现这个家的变化在哪里。   当初她用过的那间房,已经被彻底改造成了儿童房。粉粉嫩嫩的色调,各种儿童用品一应俱全。   一张不大的儿童床旁边居然还放了摇篮。各种小女孩的玩具也是分了各个年龄段的,不一而足。   程沫愣在门口。站在这个房间门口,她再也没办法忽视这三年来他的煎熬。   他早就知道程曦的存在,从他出生的那一刻,就帮她准备好了这些。随着她年龄的增长,他添置了很多东西,这个房间都快塞不下了。这个房间里的每一件物品都在提醒她,他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是如何期盼着她回来。他随时都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一阵风从窗口吹进来,摇篮上面吊着的几个小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响声,程沫这才回过神来。   大概是一晚上折腾累了,小家伙很快就被哄睡着了。韩安澄关上主卧的门,看到程沫站在儿童房的门口,笑了一下走过去。   他头发上还沾了水渍,衣服也湿了一大片。这幅样子,让程沫想起了回国那天看到他站在小花园的画面。   这次回来看到的他,竟然有那么多时候是她曾经没有见过的,凌乱的外表,却难得褪去了锋芒,朴实而温柔,那双眼睛总是专注的注视着自己。   “去洗澡吧。”他就像从来没有经历过离别一样,面对她的时候如此随意。   “怎么又哭了?以前没发现你这么爱哭啊。”韩安澄温柔的帮她擦眼泪,没想到她会突然情绪失控。   下一秒,程沫终于不管不顾的搂住了他的脖子,将唇印了上去。   韩安澄愣了半秒之后开始夺回主动权。两个人都尝到了泪水咸咸的味道,却更舍不得放开。   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思念与渴望,到最后,程沫已经不知道是如何到了另一间卧室,如何意乱情迷、衣衫尽褪,只剩下两个饱受折磨之后重新纠缠在一起的人。   程沫睡得太沉了,直到感受到身侧一片湿意,才蓦然惊醒。身边却没有人影,卫生间的灯倒是亮着。   她实在是太困,松了口气又重新倒了下去。迷迷糊糊感觉到自己被人抱起来,几分钟后放到了另一张床上。   睡到将近十一点起床,客厅里已经叽叽喳喳闹开了。   程曦一本正经的跟韩安澄说:“It’s not my fault!”   小家伙丝毫不认为昨晚上尿床是自己的错。妈妈平时一晚上要给自己把三次尿,她很久没有尿过床了。   可昨晚上程沫被折腾得筋骨都断了,一睡着就不知道今夕何夕了,哪里还记得给她把尿。至于韩安澄,他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能第一时间醒来收拾残局已经很难得了。   韩安澄还在认真跟小家伙讨论着,看到她站在那里依然一脸困顿,笑着走过来。   他轻轻在她嘴唇上啄了一口,这么个小动作却让她脸通红了。韩安澄笑得更加开怀。   “饿了吗?厨房热了粥。”   程沫蹲在程曦身边,一起去搓小丑肉呼呼的身体。小丑很享受的侧躺着,任由母女俩各种玩弄。   “你不用上班吗?”   “我已经把绝大部分工作都交给了职业经理人。说不定很快就要失业了。”韩安澄端了一碗粥到餐桌边,看了程沫一眼,示意她去洗手。   喝下一口粥,胃里暖暖的,抬头去看对面的他:“你难道打算一直给我妈做义工?”   “要是给年终奖,倒也不错。”   程沫笑了:“你想要什么年终奖?”   “把你发给我就行了,我不挑。”   程沫气得咬牙,瞪了他一眼。   “我妈给你发过年终奖么?”   韩安澄一听,倒是认真思考了一下:“嗯,发了不少烤糊的糕点。”   “那也不错,包食宿还有这种福利。韩总也真的可以考虑一下。”   “我计划回我的老本行。之前在美国注册的公司一直是我朋友在打点,协商之后,我决定负责中国区。”他的话里透着轻松愉悦,确实第一次这么认真的跟她讨论自己的工作。   程沫点了点头,“我回国前跟电视台的一个学长联系过。昨天打电话约了他晚上一起吃饭。”   两个人难得如此轻松。而这种轻松,终于让Ansel与韩安澄这个人重叠了。在国外时那个熟悉亲近的朋友,让这一刻的感觉也不再生疏。他们似乎从未真正远离。   程曦拿了个小球扔来扔去,扔出去了又追着跑过去再捡回来。自己玩一会儿又抬头看看餐桌边的两人,笑得满脸阳光。   这样的上午,程沫前所未有的放松,长期的阴霾里终于透进了光线。   程沫跟学长寒暄一番,学长倒是不吝说了很多近几年国内新闻业的景况。作为前辈,他的经验之谈对程沫来说自然多有裨益。   中途程沫接到小白的电话,那丫头一听说她在市里,问清了具体地址就要过来。程沫看了学长一眼,猜想都是校友,让小白一起过来也不会有什么不妥,便没有拒绝。   不想挂断电话,学长一听小白要过来,眼神竟然亮了一下,即使是一瞬间,程沫也敏锐的捕捉到了。   之后程沫不动声色的看着学长几分期待又几分忐忑的捧着茶杯喝茶,只很少吃几口菜,便更加了然。   想想,小白那家伙粗枝大叶长到现在,学长碰到她也算是倒霉。估计就算学长直接去表白,小白大概也会张罗着给他介绍个“男朋友”。想到这里,程沫忍不住笑了。   没到二十分钟,小白就风风火火的出现了。肩上扛着一台单反,一个大大的工作包。   一看到程沫,小白眼睛就泛光,像是看到了什么猎物。   “橙子!呜呜呜~你终于舍得回来了!留我独守空房这么多年,你好狠的心啊!”   “……”程沫任她这么八爪鱼一般抱了一分钟,才使劲推开她。小白仍是不死心,依旧想扑上来,程沫就只顾着躲让了。   好在旁边还有学长在,他笑着说:“先坐下吃点东西吧。边吃边说。”   他一出声,小白终于收敛了几分。心有不甘也只能坐到程沫旁边,又跟学长不咸不淡的打了声招呼。   程沫看她的态度,这么正常?那很显然就不正常了。   “怎么扛这么多东西,吃个饭搞得像是上战场。”程沫一边帮她把肩上的东西拿下来,一边问。   “我刚在跑现场,中途溜班的,一会儿还得回去呢。”小白说着话,又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热死大爷了!”   程沫笑着看她,“你在工作干嘛还过来。我又不走了,咱们要见多的是时候。”   小白一听,顿时万分委屈:“我总要吃饭的啊!我千里迢迢来见你,你竟然对人家这幅样子,真真是薄情寡义!”   “……你不是在杂志社上班?莫非是文学版?你们老板也是命途多舛啊,把你招进去。”   “你去死!我不是在文学版!我是娱乐版的!”   “哦。”程沫随口敷衍她。片刻后会过头来问她:“狗仔?!”   “说什么呢!大爷我是娱乐记者!”小白义正言辞的反驳,接着又笑得一脸猥琐:“每天的工作就是看帅哥,看帅哥和帅哥……嘿嘿嘿。”   小白说着说着已经陷入了绮丽的YY中,程沫却瞬间就懂了她那个帅哥,帅哥和帅哥。摇了摇头,偷眼去看对面的学长,对方正一脸不解的看着小白。唉,任重而道远啊。   “莫非你真的挖到什么爆炸新闻?”暗里不可能,这要真的让她看到两个帅哥搞到一起,还是明星……指不定小白能做出什么事来。不见得会爆出新闻,但私底下扑上去那是极有可能的。   “怎么可能呢?纯属YY~不过,我最近采访了一个女歌手。橙子,这绝对是我第一次对一个女的这么兴奋!她是我第一个女偶像!”小白满脸兴奋。   “谁啊?”学长在一边接话。   “温言。最近很火的一部电影,不是请她唱的主题曲嘛。嗷嗷嗷,想起她我就荡漾啊~~~”   学长看着她无奈的笑,却温柔的透着宠溺。   程沫听到赫然听到温言的名字,倒是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算起来,她已经好几年没见过温言了。之前温言突然消失,等她重新回来,再出道的时候,程沫已经到了国外。程沫去了国外,也就接到过她一通电话。   好在自她出道以来发展的很平稳,如今事业更是处于上升期,各大媒体都少不了她的消息。看起来,她过得还不错。   “橙子,我采访她的时候,顺口说到我是Z大新闻系的,她竟然很感兴趣,问了好些问题。还说有朋友也在那里,但又不告诉我是谁。给我伤心的啊。我猜,说不定是她的前男友什么的~”小白说得眉飞色舞。   程沫却想到她大概是不想给自己带来一丁点麻烦,心里不禁一热。有些朋友,即使就不联系,但从未失去在彼此心中的分量。   席间小白一直在叽叽喳喳,虽然有些刻意抹黑自己的嫌疑。嗯,她的本性也确实如此,只是在学长面前如此口无遮拦,程沫想大概小白在感情方面也没那么迟钝。又或者,学长早已经挑明。   这样热闹的一顿饭,程沫恍惚又回到了刚进大学的时候。她日子过得顺遂,看什么都称心,生活真的是平淡得泛着甜。其实,只要回到韩安澄身边,好像世界都会恢复到应有的轨道。   ? ☆、这样一个男人 ?  从回到韩安澄这个家开始,好像一切都回到了之前的,唯一的改变不过是多了个孩子。   程沫一早起来,收拾完了准备去上班。被韩安澄叫住之后,硬是就着他的手灌下了一杯热牛奶。   程沫心情好,踮起脚尖在韩安澄脸上亲了一口,正要离开的时候,却被扣住脑袋,一点点舔掉嘴唇周围残留的一圈牛奶印迹。   程沫一张脸瞬间通红。分开时间长了,好像连脸皮都薄了不止一点点。她尴尬的扭头往门开走,却被韩安澄搂了回来。   “别着急,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程沫毫不犹豫的拒绝,这两天因为韩安澄坚持送她,她只能偷偷摸摸的隔两条街就下车。   原因在于第一天韩安澄送她去上班,正好碰上了台里的一位领导。程沫当时就目光呆滞的看着韩安澄跟那位领导熟络的寒暄了十分钟。最后领导热情的邀请韩安澄改天带上太太一起上家里吃顿便饭。韩安澄笑容明朗,客套的应着,又托领导多照顾一下程沫。   这么一番殷切嘱托、热情关照下来,程沫就彻底沦为一个走后门的花架子了。程沫心里那个郁闷。之后怎么都不肯韩安澄在电视台大楼附近露面。连来接她下班,程沫都一定要他把车停得远远的。   “丫头,你现在是觉得我很见不得人?”   “你就这么想也行。我快迟到了,打的过去更方便。乖,好好在家带孩子~”程沫不管韩安澄一脸郁结,心情舒畅的出门了。   如果韩安澄送她过去,加上她步行的十多分钟,怎么都要迟到了。她还不如自己打车。   在电视台上班也已经进半个月了,程沫的工作渐渐上手,开始负责一部分采访工作。   一开始,因为领导的刻意关照,部门负责人还想把程沫安排在轻松的岗位上。结果程沫上了一天班,接了一天没多少新闻价值的恶搞电话。   下班前学长来做第一天就职体验采访,程沫忍不住小声提了一句,能不能让她出去跑新闻啊!学长听她抱怨,捧腹大笑,第二天果然就有个前辈来带她出去。   前辈看不上这个走后门的,觉得这种人一时兴起把取材的工作当游戏,肯定没走几步路就要喊累。不好直接拒绝这种差事,只想着让她知难而退。什么难活累活都派给了程沫。程沫累得半死,却咬牙支撑下来。   回家之后累得趴在沙发上,韩安澄看着心疼,但她只说记者的工作本来就是这样,她一个职场新人,怎么都不可能轻松。   韩安澄看她坚持,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抱着她一双腿反复按摩,好让她舒缓一下。   他不可能让她放弃这份工作,即使是因为舍不得她吃苦。他也不可能把她变成笼中的金丝雀,放弃自由与自我。他懂得什么是尊重,更懂得她需要的自我实现。   他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在背地里稍微打点一下,让她的工作能稍微轻松一点。在她回家后递上一杯温水,给她一些支撑。   好在她慢慢开始习惯这份工作。前辈也看到了她的态度与能力,终于真正接受了她。她开始跟同事一起单独负责一些案子。工作虽然依旧辛苦,但她却乐在其中。   这天她难得没有跑新闻,在编辑室整理了一上午素材。中午跟同事一起吃饭,却听到旁边一个综艺节目的工作人员在讨论下午的录影。   同事听了几句,颇有兴致的凑过去详细问了几句:“张姐,今天下午的录影请的谁啊?”   “《长路行》的几个主演。不是快开播了么,剧组当然得来这里宣传。等这期节目出来,正好这部剧热播。”   “我看了预告片,那部剧看起来真的很不错啊。不过女主角好像还没有女二漂亮。”记者同事虽然也是社会新闻部的,但对娱乐圈的这些关心也不少。   “女二是温言啊。最近她真的是够火的。又是电影主题曲又是电视剧的。而且我听朋友说,她东家可是超捧她的,都不惜让他们的头牌出来跟她传绯闻了。”张姐八卦起来也乐得把知道的小道消息全部爆出来。   “啊?那绯闻是炒作啊?我还以为他们真的是金童玉女在一起了呢。”旁边有个女孩子忍不住感叹。   几个人又聊了几句,程沫在旁边听得清楚,知道温言下午要来台里,特意留在办公室没出去跑新闻。   程沫回来只给温言打了个电话,但她因为拍戏,并没有时间来跟程沫见面。这次来,两人或许可以见上一面。   果然下午三点,程沫接到温言的电话,让她去三楼。程沫出了电梯,就有个小女生在门口等着,见到她走出来立马笑嘻嘻的迎过来,带着她到了温言的休息室。   一进门,温言就从化妆镜前站了起来,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笑得无比温柔。   程沫看到那张妍丽的面孔,瞬间觉得心头松了一口气。   “真不愧是我的偶像。如今想见上一面都要重重把关了。”   温言听她笑着打趣,终于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她。   “还好你只是头发留长了,没有变化太大。”即使变化再大,两人的感情依旧如同往昔,那便不管她变成了什么样,都依旧是她心中的那个最真实的妹妹。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做明星是不是真的要节食到得个厌食症才算完?”程沫抱了抱她,松开手臂看她的时候皱了眉头。   “说什么呢,我只是运动了,这可是标准完美的身材。才不是节食成这样的。”温言笑着搪塞她。“别说这个了,我可是只想听听你的事情。你跟你那个大叔怎么样了?”   程沫看着面前满脸关切注视着她的人,心里满满当当的,真好,所有人都开始找到自己生活的轨迹。   两人不知不觉聊了半个多小时,话说到一半,有人忍不住过来敲门了。片刻后,刚刚领着程沫过来的那个小女生推开门,试探的问了一句:“温老师,快要开始录了。”   “我知道了。”温言对小女生笑了一下,又回头跟程沫说:“晚上我请吃饭,带上你家的大叔和小公主。”   “那不如去家里吃,我打电话让他准备。”   “那更好了!”   下班之后,正好温言的节目也录完了。打电话过来,让程沫直接去停车场。   程沫到的时候,却看到温言身边那个小女生正局促的站在保姆车旁边。不远处还站了三个西装革履带墨镜的人,凌厉的注视着四周。看着她走近,正想阻止,却因为小女生急忙说了句什么,停下了动作。   小女生看到她过来,有些欲言又止。程沫走过去,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小女生支支吾吾,到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只说温老师现在有点事情,需要她们稍等一下。   但毕竟车子隔音效果并不好。程沫隐约听到了车里面有人在压低声音说话,言语间隐有怒气。   小女生听得面色更加紧张了,但又不敢上前阻止。程沫不明所以,但也担心温言出什么事。示意小女生让开,程沫走到车后座,敲了敲车窗。   里面的声音停了一下,隐约传来几句话之后,后座门被拉开。   一个高大冷峻、面色不善的年轻男人从车上下来,看了程沫一眼,本打算忽略,片刻后又看过来。   程沫感知到这个男人身上潜藏的危险,目光也变得凛冽。两人对视几秒之后,没想到男人却突然笑了:“你是韩安澄的那个小女人?”   程沫没成想对方竟然认识韩安澄,心里的警惕又多了几分。   “用不着这么紧张。下次请那小子吃饭,希望你也能赏个脸。我知道你对小言多有照顾,出于礼貌,我也该感谢你。”   没等程沫说什么,坐在车上的温言就开口了:“你可以离开了吗?”   那语气,程沫还从未从温言口中听到过。她一贯待人温柔,从未有这么生气的时候。   “小沫,上车吧。”这句话倒是缓和了很多。   小女生见程沫上了车,忙拉上后座车门。又对依旧站在原地没动的男人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后紧跑几步,坐上了驾驶座。   车里的气氛有几分冷凝,程沫终于笑了笑,打破这份僵硬:“要不今天别去我家了,我想喝酒,回来还没去过迷廷,陪我去看看怎么样?”   温言像是终于回过神来,“别。我可是盼着看你家小公主呢。放心吧,我没事。你别担心我,我跟他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可是自由身!”   程沫笑了笑,想起什么,又问道:“他跟韩安澄认识?”   “你家那个大叔,在这里也没几个人不认识吧。”温言像是看白痴一样的表情看程沫,笑了笑又说:“不过他们认识很久了,我也是你走了之后才知道的。所以,你别看他那么凶,但看在你家大叔的面子上,也不会对我怎样的。”事实上,并不是看在韩安澄的面子,那个人,是真的对她无可挑剔。   程沫从温言的言语间听到了很多她不明白的事,但终于忍住了什么都没多问。   到家之后,程曦依旧是第一时间扑上来,韩安澄倒是难得矜持,只默默站在一边,看程沫和温言两人换鞋子。   正式进了门,程沫还没给两人介绍,韩安澄却淡淡的看了温言一眼,说道:“你又把施沐阳惹急了,这次还扯上了程沫。”   温言听了这话,愣了一下,又耸耸肩无所谓的笑了笑,一声不吭凑到程沫旁边,把她怀里的程曦抱过来,笑呵呵的去逗孩子玩了。   程沫一脸疑惑的看着韩安澄。韩先生却搂着她说刚刚接到了施沐风的电话,就是她在停车场见到的那个男人。   好吧,这个世界好像终于有点不像她离开之前的样子了。   洗过手做到餐桌上,温言一边吃一边感叹,想不到韩安澄这么贤妻良母。   到最后走的时候,温言还拎走了一盒韩安澄新烤的千层糕。不得不说,韩安澄最近真的有像家庭煮夫进化的趋势。   程沫送温言出门,她的小助理已经等在门口。看到她拎着盒子,立刻从她手中接过拿去车上放好。然后就那么安静的等在车子旁边,连眼睛都没往这边看一眼。   “你这个小助理真的是面面俱到啊。”   “小孩儿确实很不错。不过,你身边不也有个面面俱到的人么。既然回来了,该放下的就放下吧。不论发生什么事,最重要的难道不是人还在你这里么。”   温言直视着程沫的眼睛,那双眼睛依旧温柔:“有些事我没告诉你。你刚出国没多久,我从国外回来。刚开始有一段时间我回去迷廷唱歌,碰到了你家这位。那个时候,我比离开之前还看不到希望。真的走投无路的时候,是韩安澄拉了我一把。   “虽然也有施沐阳的原因,但我清楚,他肯尽心尽力的帮我,完全是因为你。他在帮你照顾你在意的每一个人。   “我问他,为什么不去找你。他说,他可以放心对任何一个人施以援手,唯独对你,他没有一点点把握,不敢承担任何风险。他也不愿意随意左右你的人生,他给你最大的自由。”   “这样一个男人,小沫,你总得拿出同等的勇气,才配拥有他。”   ? ☆、努力的开始 ?  “这样一个男人,小沫,你总得拿出同等的勇气,才配拥有他。”   温言走了之后,程沫一颗心依旧狂跳不止。他为她做的那些事,她看得清楚。但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来,才知道自己这几年的逃避,在他看来不过是一段重新找回勇气的迷途,他一直期待自己知返。   她亏欠的不止是林凌,更加有愧于他。   程沫走到客厅,看着韩安澄坐在地毯上陪程曦玩积木。他笑得那么温柔,那么满足。那副神情,像是得到了全世界。   这辈子,能遇到他,不论开场如何,但今天的一幕幕,他一直都在。即使是她缺席的那三年,他依旧把她的那一份责任义无反顾的扛到了自己肩上。这样的他,她怎么可能不努力为他们的未来努力一把。   那一晚,程沫格外的温柔主动,韩安澄有些受宠若惊。但联想到温言,差不多也知道她这样行为的缘由。两人纠缠之间,都有了对未来的肯定,两颗心更是进得再也没有一丝缝隙。   最后那一瞬间,程沫晕乎乎的对韩安澄说:“大叔,我们好像还没有领证。你明天有时间么?”   韩安澄半天没说话,程沫以为他没听清。正待重复一遍,却不想韩安澄的动作愈发疯狂。程沫迷迷糊糊告饶之际,心里想着,看来没必要再重复一遍了……   韩安澄去接于静回市区的时候,于静就觉察到了哪里不对劲。但看韩安澄是都没说,她也就没多问。   等程沫下班回来,竟然得知两人已经领了证。于静被惊得连生气都还没来得及。   “你们,你们就这么一声不吭结婚了?”   程沫在于美人炙热的目光下,只能沉默着点头。   “这,这也太突然了。你这孩子怎么主意越来越大了。你眼里是没有长辈了是吧!”于静说着说着,终于还是觉得自己大家长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不禁有了几分怒气。   “妈妈,你不满意他吗?”   “我——”于静打量了程沫旁边坐着的韩安澄,此时程曦正安静的倚靠在他怀里,忽闪着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面前这俨然是一个完整的小家庭。而且,这么一看,程曦的眉眼,与韩安澄生得真是一般无二。   于静叹了口气:“我没有不满意。小安品性作为都无可挑剔。做我的女婿,我怕是只有你配不上他的份。”   “妈妈,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另外一个男人爱我们母女超过他。你也希望,小曦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不是吗?没有提前告诉您是我不对。也是我一时兴起,他才会陪我一起发疯。您就当最后容忍我任性一次。接受他可以吗?”   韩安澄来之前就被程沫压迫,说一定不能反驳她说的任何话,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她。韩先生自是知道于静并不是最大的boss,也乐得看自己的小妻子如何维护自己。   于静看着自己的女儿,说她一时兴起,任性而为,这种事情自从三年前开始,就不像是她女儿会做的事情了。她能够放开对林凌的那份愧疚,肯放任自己任性一次,就冲这一点,她似乎也不必要对这件婚事发表什么反对意见了。   可是,于静又是何其聪敏的人。这会儿知道这两人的关系,之前的猜想也肯定了几分。   “小曦,帮奶奶去厨房看看,阿姨的饭菜熟了没有好吗?”于静笑着支开程曦。   小家伙看了爸爸一眼,在爸爸肯定的眼神里挪了挪小屁股,从沙发上挪下来之后就飞快的跑去了厨房。   这样亲密的关系,果真是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能培养出来的吗?不可能。“小安是程曦的亲生父亲。”   这么肯定的一句话,自然没有否认的余地。程沫也没想否认。两人均点了点头。   “你们既然早就有了情愫,为什么一直瞒着我?现在领了证才过来找我摊牌,小沫,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妈妈?”   “妈妈。我很爱他。”突如其来的表白,不止是于静为女儿眼神中的坚定震惊,连韩安澄都感受到了这句话重重的撞上了自己的心坎。   “我很爱韩安澄。不管他是谁的弟弟,不管他姐姐跟我的爸爸是夫妻关系。我爱的只是他这个人,只是我孩子的父亲。”   如果前面那句表白还让于静动容,那么这一句突如其来的真相,于静觉得自己的心脏被击出了一条口子。   “你是韩乐澄的弟弟?”于静一脸不敢置信。片刻后又自己找到了答案。是啊,他那张脸,虽然跟韩乐澄不是十分想象,但总归有几分神似。   而韩安澄也毫不躲闪的直迎她的视线,“韩乐澄是我姐姐。但也只是我姐姐而已。”   对呀,只是他的姐姐。他为何要替姐姐接受那些无谓的惩罚,失去自己的挚爱。   于静的眼睛里满是沉痛,一言不发的盯着两人。   “妈妈,我以前任性自私,从来不会顾及身边人怎么看。所以我跟他在一起了,不顾一切后果。但瞒着您,是因为您是我唯一在意的人。我没办法忽视您的意见。当初,或许并没有想过能与他走那么远。想着总有一天分开,那也没必要惹得您不高兴了。   “可是,林凌的事情,终于让我怕了。我害怕又一次有人因为我的自私冲动而付出代价。所以我跟林凌一起离开,不止是想补偿林凌。更多的是想逃开他。   “但小曦实在是我没有预想到的。林凌劝我回国,我其实也是很想回来的。还是抱着那么一点点希望,还是想看一看他。   “也是回来才知道,他竟然代替我陪在您身边三年。妈妈,这三年,难道您看不到他的付出吗?”   程沫说着说着,眼泪都要溢出眼眶,死死的憋住,却还是禁不住掉下来一滴。正要抬头擦去,于静却蓦然伸出手,帮她拭去那一道泪痕。   “小沫,你这三年过得很不开心是吗?”   程沫没有说话,但回想起那段时间,脸色不自觉的黯淡了。   “你想过跟他在一起要面对什么吗?就算我同意了,你爷爷,叔伯,他们会如何看法?周围的人又会怎么议论。这些,你都想过吗?”   “妈,我总不能让别人左右了我自己的人生。这些都不算什么,爷爷终究会接受我们的。别人议论我可以当做听不到,我只怕您……”会受不了那些流言蜚语。   于静摸了摸程沫的头,看着她的眼睛,从来没有一刻这么强烈的意识到自己的女儿真的很坚强。大概,自己算是这件事情里她唯一的软肋。   于静安心的笑了笑,“妈妈不在乎外人怎么看。小安在我身边三年,我还以为这孩子是真的乐善好施,原来不过是沾了你的面子。也好,有个这样的男人,妈妈也放心把你交出去了。他是他,别的身份,也不过是一个身份而已。别哭,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该高兴。”   程沫依旧是满脸的惶惑,没料到于美人这么轻易就接受了他们。   “您真的不反对吗?”   “你们领了证才过来,不就是想着木已成舟,我回天乏术了么。”于静佯装怒意,瞪了程沫一眼:“好啦,你爸爸的事情也过去三四年了,过去就过去了。我还不至于糊涂到毁了我女儿。小沫,做了妈妈的女人是最强大的。而做了妻子,就应当是最温柔的。你从小就要强,别人那些杀不了人的软刀子,我相信你还是可以支撑的,对吗?”   程沫郑重的点头。韩安澄在一边也适时的做出承诺:“我会用我的所有,来护妻儿一生周全。”   一句话,让于静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与其说她相信自己女儿足够强大,不如说,她信任这个男人有足够的力量能把女儿变得强大。还有什么能比爱抵抗得住风浪呢。即使她有一段失败的婚姻,她也仍旧愿意相信韩安澄对自己女儿的感情。而这份信任,是他用三年的时间赢得的。   “小安,我的心愿也算是了了。程沫不懂事的地方太多,一味忍让不如你帮我一点点教她。你有三年的耐心等着,那我也愿意相信,你未来的三十年里也甘心交给她。”   韩安澄从未觉得这一生有那么一刻能比过此时的重量。即便在他心中,程沫早就是自己的妻子。但这一刻,她才真实的感受到了那份由她的父母交出的重担。压在他的心上,很重,也很满足。   “您放心。”只是简单的三个字,但在场的三人都心照不宣的感知到了他的诚意。   “小沫,嫁了人就有点做母亲做妻子的样子。过去那些混账事儿可不能再做。夫妻相处是门艺术,从今以后,你最重要的家人,又多了一位,一定要好好过日子。”   这样嘤咛嘱托,程沫禁不住又想要流泪,却终于笑了出来。   真好。其实并不难不是吗?   ? ☆、再见,林凌 ?  程沫终于拿到了驾照,兴致勃勃的筹划着自己终于可以摆脱韩安澄这个专职司机了。   却没想,驾照一下来就被韩安澄没收了。程沫气得差点没跟他打起来。   韩先生看着气急败坏的程沫,悠闲的扔下一句:“跟着我再练一个月,过了我这一关才批准你单独上路。”   程沫咬牙切齿,但没只能屈从于他的淫威。虽然她跟别人打架还算可以,但那股狠劲是怎么都没办法对韩安澄使出来的。打不过就只能曲线救国了。   为了鼓励程沫专心练车,韩安澄还刻意陪她去车行选车。   韩安澄的车虽然多,却都是程沫嫌弃的。她可不想开着他那些名车招摇过市,毕竟刚上班没多久,低调做人才是正确的选择。   韩安澄斟酌了一下各方面的参数,帮她挑了一辆符合她要求的小轿车。于是之后的每天早晨都是这样的画面。   “左转了,并线并线!”   “我在并啊!你吵什么!”   “红灯了红灯了!”   “明明还有六秒!”   “你开慢一点!”   “已经很慢了!我要迟到了!”   ……   程沫每每坐到办公室都觉得身心俱疲,总觉得自己的婚姻走到了尽头。更悲剧的是,这才仅仅是一个开始。   下班后程沫出大楼,没走出几步就看到了韩安澄。   韩先生之前说要做回老本行,正筹划把美国的IT公司的业务拓展到国内。   而现在,正处于待业中的韩先生,似乎把自己上下班的地点换成了程沫工作的电视台。程沫开车上班他要在副驾驶座上盯着。程沫下班……他自然也要盯着,如果他开过来的不是保姆车,没有载程曦的话。   更过分的是,自从领了结婚证,韩先生再也不顾程沫的反对,坚持在台里办公大楼前抛头露面,引得不明情况的众人遐想连篇,都以为程沫是御夫有术,可谓是声名远播。   甚至还有些年纪稍长的已婚同事来跟她讨教经验,程沫那叫一个无语。   程沫快步走过去,韩安澄顺手接过她手中的包。   “你又把你小情人扔了?”程沫坐上副驾驶座,突然问道。   韩安澄皱眉:“什么小情人?”   “不说女儿是老爸前世的情人么?看你们两个整天黏糊的劲,我这整个成了第三者了。”   “韩太太,你在跟你女儿吃醋?”   程沫矢口否认。她可是乐得自在,恳请他一定要再接再厉。   行车路线并非往常的那条路,当车子在一个十字路口转弯时,程沫就知道他这是带她回于静那里。嗯,也就是回娘家。估计程曦一早就被送过去了。   到了院门口,程沫正准备下车,却不料韩安澄轻轻握住了她的左手。   程沫回头,只一个眼神就感知到他的不安。不解的等着韩安澄开口。   他半天才叹了口气,牵起她的手背轻吻了一下,笑着说:“没事,进去吧。”   程沫一肚子疑问,进了门,看到林凌的瞬间才明白,韩安澄的不安从哪里来。程沫不禁心头涩涩的。这么不自信的韩安澄,都只是因为她。   林凌从厨房端了一大盘小龙虾出来,看到程沫之后笑着打招呼:“你个大小姐,上下班都得专车接送,这待遇也太高了。”   程沫无视他的吐槽,笑道:“什么时候来的?”   “早来了。”林凌把小龙虾放到餐桌上,笑着看韩安澄:“你这么惯着你老婆,以后怕是要上房揭瓦,悠着点吧,悠着点。”   韩安澄也笑了,程沫偏过头去看他,又疑惑的看着林凌。   “臭小子,你也太没良心了。也幸好你嫁了个好老公,要不是看他通知了我的份上,你今天肯定要挨揍了。”林凌作势对程沫挥了挥拳头。   程沫却因为那一声臭小子,笑得灿烂无比。他多久没这么叫过她,像一个管教弟弟的哥哥那样叫她。   很久以前,程沫就感觉到,林凌与她之间的感情在一点点改变。在她最初懵懂的明白什么叫爱情的时候,对于她来说,爱情的全部就是林凌。   可是,喜欢林凌很辛苦。因为林凌不喜欢她。   他对她好,从来舍不得让她受一点伤,但就是不爱她。在林凌眼里,她永远都是小学六年级的时候突然黏上来的跟屁虫,一个不谙世事的长不大的小女孩儿。   即便是看着她一天天长大,林凌也永远不会忘记最初的那个任性顽皮得像个男孩儿一样的小姑娘。   但她终究还是长大了,在她十五岁生日的那天。林凌第一次听到一个让他无所适从的表白。   他一直照看着的小女孩儿,突然脸红着站在她跟前,扭捏半天,终于一咬牙,鼓起勇气对他说了,我喜欢你,这四个字。   那一刻,他才突然意识到,他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   但他却没办法顺其自然的跟程沫发展成男女朋友。   这个世界上,最难捉摸的就是男女之间的爱情。他那时候,是真的不敢接受程沫。因为害怕她成为那些他交往过的女生中的一个,成为一段或许真挚,又或许荒唐的过去。   林凌一直想,或许再过几年,会更合适。只要有她在身边,有没有男女朋友那个名目有有什么关系呢?他一样都可以照顾她。   他以为自己考虑得清楚,只需要再等等就好了。却从来忽略了一个关键的因素,那就是未来从来不会完全按照你心中所想。而世界的崩塌,有时候只需要一瞬间。   林凌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个晚上的黑暗。事情发生后,一开始他还会恨那个人渣。但之后却开始憎恶自己。看到病房外满眼猩红看着自己流泪的程沫,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真的很脏。   他从来没有自厌到失去面对一切的勇气,一直有想要结束生命的怯懦的念头。直到听说她为了给他报仇,做出那么狠戾的事。   他一直希望保护好她。但自从他默许了程沫进入他的圈子,她身边所有的危险都是自己带来的,都跟他脱离不了关系。他心存侥幸,一路小心翼翼,也幸好没发生什么大事。但这一次,麻烦似乎太大了一点。   结束生命,对他来说是解脱了,但对于身边的人来说,似乎痛苦并不会随着他的离开而消失。到时候,付出最大代价的会是程沫。   两周过去了,林凌一直没再见过程沫。但是没关系,他知道她很好。   程立扬故意想办法给他消息,意图很明显。但他不怪程立扬。一个父亲想要保护女儿,即使是不择手段,也情有可原。更何况,那也是他想要保护的人。   ……   林凌说起这些的时候很平静,但程沫却听得整颗心都揪到了一起。   “小沫,当年如果你没做那件事,我会自己做。并不是我代替你受罚,而是你的代替我报了仇。你懂吗?”   “我当时,只想着结束一切。如果不是知道你被牵扯进来,如果不是因为对你还有责任,我当时真的会自私的放下全部。你从来不欠我的,知道吗。”   程沫被林凌的眼睛牵引着,他温柔又严肃的表情,就这么默默的看着她微笑。程沫深呼吸一口气,终于笑了出来。   她没有从愧疚感中解脱,但她终于想通透了,自己如果不是真心实意的用心的笑着活,对于她身边所有爱着她的人来说都是痛苦。她似乎唯一能做好的一件事,就是做回从前那个自己。   林凌第二天一上午的飞机,程沫没有去送。因为她要上班。出乎意料的是,韩安澄居然特意去送了!   晚上下班回来,程沫旁敲侧击,问他特意去送林凌有什么目的。   韩安澄被缠得烦了,把锅里的青菜装到盘子里,然后对程沫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把你老公想得太龌龊了。他照顾了你们母女这么长~时间,于情于理,我去送送都是应该的。”   这话里有话啊。而且那股酸味儿,简直比山西陈醋还要酸。程沫不由得更加怀疑他不安好心,但再看韩安澄那一脸正气凛然的样子,莫非自己真的冤枉他了?   最后躺床上玩手机的时候,程沫无意中点到短信。   咦?早上八点她给林凌发了短信?她怎么不记得。   短信内容:林凌,我今天要上班,一会儿我老公帮我去送送你。一路顺风。   ……   “韩安澄!!!”   ? ☆、该来的风波 ?  韩安澄有个朋友的饭店新开张,韩安澄带着一家子去捧场。那个朋友在本地也小有名气,来捧场的客人少不了熟面孔。就连程沫这种几乎不在这个圈子露面的不入流名门闺秀也见到了几位认识的叔伯。   韩安澄订了包间。程曦本来吃得高兴,也玩得开心。那位老板朋友中途却进来闹腾开了。   “安澄,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从来不带女朋友出来会会。好不容易见到了,这竟然已经成了老婆。你安保工作也做得太妥当了。”那位朋友也不问问韩安澄的用餐体验,进门就打趣韩安澄。   来人身后还跟着一位西装革履的高挑男人,气质不凡,但透着几分不羁。虽然没有直接开玩笑,但脸上的笑意也很是明显。等他身边咋咋呼呼的人说完话,他才接着道:“就这个也值得你一说?你不知道我这段时间怎么被韩老板压榨的吗?他在家陪老婆,而我们这种没老婆的就活该东奔西跑累死累活给他卖命啊。”   “施总,你现在不应该在开会?”韩安澄擦了擦嘴巴,帮程沫倒了杯水,用眼神示意她不用搭理来的这两人。   程沫也听话,只对着两人笑着打了声招呼,便埋着头继续吃菜。   “韩安澄,你过分了啊!我从美国回来已经半个多月没有休息过了!”施沐风咬牙切齿的控诉,无奈韩安澄一点表示都没有。   “是你提议把公司迁回来。这点工作量,我相信你可以承担。”   “嫂子,你不管吗?”那位老板朋友在旁边看得好笑,也忍不住出声帮一帮施沐风。其实主要还是想跟这位小嫂子套套近乎。   “那个……他们的事情我不懂啊。”程沫向来好说话,只是,她就算相帮也似乎无能为力。到最后,也只能试探着对韩安澄说了一句:“要不,大叔你别整天在家闲晃了,出去挣钱去吧?”   “哈哈哈!还是大嫂通情达理!嫂子嫂子,我叫施沐风。你一定要记住啊。以后我小命不保,可就全靠你了!”   “你好。”程沫又笑着打了招呼,然后侧过头小声问韩安澄:“我怎么觉得他有些面熟啊?”   “你见过他哥哥。就是温言的男朋友,施沐阳。”   “噢,原来是这样。”   正说话间,包间门口又停了几个人,那几位看了一眼包间里头的场景,目光有些惊奇,接下来便自顾自进了包间。   有一位正是程沫爷爷曾经的部下,现在正是官运亨通的时候。   那位伯伯笑容和蔼的进来直接跟程沫打招呼:“小沫,你也来这里吃饭?”   程沫有些头疼,笑着叫了声伯伯。那伯伯转过头来,竟然认清楚了韩安澄,面色就有些不自然了。只那一个表情,程沫就知道这位伯伯大概是知道韩安澄姐弟与程立扬的牵扯的。   也对,这个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程老爷子是一辈子从军,政界商界无心渗透,所以之前才从未与韩安澄有过接触。可其他大院里认识程沫的长辈,大概至少百分之八十是清楚韩安澄的。   而那些鸡飞狗跳的家事,更加算不得什么秘密。   偏偏施沐风此时好死不死的叫了声:“大嫂,我先去隔壁,一会儿我女朋友该来了。”   那位伯伯很显然看清楚了这声大嫂是叫的程沫。再环顾包间里的形状,程曦此时正趴在韩安澄肩膀上撒娇。   程沫偷眼看了看韩安澄,他倒似乎十分镇定。好在伯伯虽然看明白了,却没有继续纠缠。继续镇定自若的寒暄了几句便走出了包间。   程沫看着门口,韩安澄握了握她的手,她转过头来看他,对上他安抚的笑容。该来的总会来的。   果不其然,第二天程沫就接到了大院来的电话。说老爷子急诏,也不管她是不是在上班,总之她必须立刻马上出现在老爷子面前。   看那阵势,估计今天就是程门立雪、负荆请罪都不足够让程老爷子消气了。   程沫有几分不安,但慢慢的竟然生出了几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思。刚跟老大请了假,韩安澄的电话就进来了。   他的声音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是打电话说他已经到了她单位。他不紧不慢地同她说着话,都是一些很琐碎的日常。   程曦早晨喝了满满一碗小肉粥。小丑去遛弯的时候把隔壁家栏杆上的绿藤咬残了好多,或许最近她改吃素了。   程沫一路走一路听着韩安澄在她耳边絮叨,整颗心都安定了下来,嘴角也一直飞扬着。   不多时,程沫走出大楼,看到韩安澄一身清爽的倚坐在引擎盖上。夏末依旧温暖的阳光洒下来,他简洁的短发上染上了一层黄色的光晕。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侧脸弧度凌厉,却因为微微扬起的嘴角而缓和了很多,竟然一眼就能让人联想到温柔二字。   像是心电感应一般,原本低头看着地面的人突然抬头,目光直直对上她的。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对方,电话里不再有声音传来,却没有人挂断。   程沫记得,在他们刚认识没多久的一个下午,她牵着小丑漫无目的的瞎逛到江边。正感叹自己流落街头的时候,一回头就看到了他沐浴这阳光的身影。那个时候,他看向她的眼神也很温和,不过除了温和,还有一些看不太清的东西。而现在,他注视着她的眼神,纯粹的只有一种情绪——眷恋。   程沫心头一动,情不自禁就对着电话低声说了一句:“我爱你。”   韩安澄的眼神瞬间变得炙热,良久程沫才听到一句:“老婆,今天就是上刀山下油锅,有你这句话,你老公我也能咬牙撑过去了。”   程沫从未轻易把这三个字说出口过,而正是这样的不轻易,此刻才显得如此珍贵。即使两人早已知对方的情意,但亲耳听到又是另一种感受了。   韩安澄原本已经做好了各种打算,抱着宁折不弯的心思进了大院。程老爷子的脾性他虽然尚未领教过,但多少从程轩程沫两兄妹那里耳濡目染了一些。想着就是满清十大酷刑都上齐了他也绝不松口。老婆孩子他是一定必须百分百要守住的。   却不料,他压根没有领教的机会,直接被程沫的大伯堵在了门口。老爷子吩咐让程沫一个人进门。   韩安澄没办法,也不好硬闯进去,只好在外面干等着。好在程轩在里面能随时跟他通报一下情况。可惜这样并没有什么实质作用。他宁愿现在被拷问的是自己。现在这种情况只能让他更加焦躁。   程沫进了门,老爷子开门见山就是一句:“他是韩乐澄的亲弟弟?”   程沫闷声不吭,只是重重的点头。   老爷子又问了一句:“程曦是他的孩子?”   程沫依旧点头。   老爷子没再多问一句话,直接给出结论:“这几天留家里休息吧。等爷爷把事情办妥了,再为你今后做打算。出去吧。”   就这么几句话,程沫一颗心跌到了谷底。爷爷这番话是如何打算的程沫即便只懂了大半,依旧明白了这件事情几乎没有商量的余地。   “爷爷!我知道我做了错事,我不该瞒着您。可是爷爷,我爱他。小曦也不能没有爸爸。”   程沫看到了老人家眼里的沉重,但他的眼神也只有一瞬的动摇,之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坚定。“小沫,你可以嫁给任何人,但不能是他。”   “就因为他是韩乐澄的弟弟?就因为韩乐澄破坏了我父母的婚姻,成了我的后妈?这些事情,哪一件是我可以做主的?凭什么由我来承担后果?你们又为什么一定要为我做决定!”   老人家无奈,摇头只说了一句:“孩子,即便你不承认,算起来你也得管韩安澄叫一声舅舅啊。这辈分、纲常,哪里能这么随便乱呢?爷爷不想做你的主,这个主也不是爷爷能做的,这是咱们中国人的道理啊!”   伦理纲常,这正是压在程沫心头的一座山。即便他们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两个人在一起,在程家这样的家族是绝对被允许的。   ? ☆、嫁出去的女儿 ?  程沫被禁足了。   禁足第三天,程曦被接到大院。程沫依旧没能见到韩安澄,他仍旧不被允许进门。她有些焦躁,说实话,她并没有什么计谋可以使得老爷子回心转意。就她过去二十几年的革命抗争史来说,积累下来的全部实践经验不过就是硬碰硬。而且,这中间的斗争对手从来都不是程老爷子。   现在的程沫,不太可能采用绝食、自杀等各种伤害自己的方式进行抗争了。所以,程沫目前是空有一番决心。   程曦费尽地抬起小短腿,一只,另一只,呼,爬上来了。在沙发上蹦两下,然后挪到妈妈身边,伸出手一把抱住了妈妈的脖子。   程沫搂过女儿,在她脸颊上亲了亲。   “Mommy, dad ..said um..um..said he will come for us! Soon!”(妈咪,爸爸说,额,额,说他会来接我们!很快!)   最后那个很快似乎是在强调也像是帮她爹做保证,咬牙切齿的样子逗笑了程沫。   “真棒,那我们一起等爸爸!”   小肉球咯咯笑,伸出右手去扯头上的小红帽。   这天下午程沫在茶室摆弄茶具,程曦踩在一把太师椅上,小身体趴在桌面,伸手去够茶盘上摆放的茶宠。一个小和尚用双手捂住眼睛,肉嘟嘟的脸上表情很生动,姿态萌动。   程曦把玩了一阵,也学着小和尚,嘟起嘴用双手去捂眼睛。边上看顾的阿姨被萌出一脸血。   程老爷子午睡后在书房练字,听到茶室的笑声,走过来之后看到母女两个玩的高兴,老人家也有些含饴弄孙的快慰。心情舒畅,整张脸都明媚了。   “爷爷,尝尝我泡的茶。”程沫请老爷子来坐下。   “丫头,你废了我多少好茶叶?”老爷子不用尝试也知道程沫泡茶的手艺有几斤几两。   程沫笑着,语气透着撒娇:“您那茶叶,留着也是留着。我可是专门找阿姨指导了的,爷爷,我泡的茶,你怎么都得说好喝。”   老爷子端起一杯,浅尝一口,居然还不错。挑眉看了一眼程沫,露出个赞赏的眼神。   “爷爷,我在加拿大的时候也经常煮茶。不过,功夫茶倒是没试过。”   “刚到加拿大的时候,我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直到程曦出生,我才慢慢感觉自己真的活着。”那时候,她每天生活得特别没有真实感,整个人像是跟周围隔了一层膜,她就这么虚无缥缈的穿行在人群里。   “小曦出生之后,我才慢慢学着怎么做妈妈。想想,其实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强大过。从小到大一直都在闯祸,一直都受家族的荫蔽,看起来无所畏惧,其实就是一只纸老虎。”   程沫端起茶壶,给爷爷面前的茶杯添满。   “只有自己做了父母,才知道那股来自子女的力量有多强大。我开始真正面对这个世界,唯一信条就是要给我女儿幸福。”   程老爷子看到自己孙女的眼神里异常的光亮。他是程家的大家长,如何不懂护犊之情,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维护自己孩子的。可是,如果他真的允许程沫这段感情,那今后她面对那些话语的攻击将会多么锋利,她又如何承受。   “爷爷,你想保护我的心思,跟我想保护程曦的心思一样。您明白的,我想要捍卫的不止是我的婚姻,还有我女儿最重要的父亲。”   ……   又过来两天,程轩过来,说是天气好,接程曦去动物园逛逛。   程老爷子考虑到被禁足的是程沫,小孩子确实不能每天关在家里,于是应允了。   程沫不太放心,一个劲叮嘱程轩各种注意事项,最后程轩不耐烦:“你连我这个做舅舅的都不放心了是吧!”又凑近些小声说:“孩子爸你总该放心吧。”   “……”好吧,她应该早点猜到。   “我这两天有点感冒,要不你干脆把程曦送过去我妈那里吧,让她帮忙带两天。”   “行。”陆轩心领神会,对她眨了眨眼睛。又趁没人注意,偷偷塞了个手机给程沫。   忘了说,她的通讯工具早就被没收了。   送走了程曦,程沫立刻飞奔回房间,关门上锁。   偷偷摸摸的拨出韩安澄的号码,心跳不由得加速,耳边那几秒种嘟嘟声都嫌太长。   “喂。”   程沫听到那道声音,竟然差点被刺激得流泪。真的太想他了。   回答的声音有些许颤抖。   韩安澄却不厚道的笑了:“你这是想我想得哭了么?”   程沫死不承认,咳嗽了一下继续说:“你想多了,我只是感冒了。”   “哦。”韩安澄似乎很失望,短暂的沉默之后,回答她:“怎么办呢?我太想你了。想得快要死了。”   程沫心脏被轻敲了一下,韩安澄那低沉的嗓音实在是太撩人了,害得她居然脸开始泛红。   “你女儿说,你很快会来接我们的。你什么时候来啊?”   韩安澄似乎没听到她的问题,反倒提出另外一件事:“再过一周就是你生日了,想怎么过?”   “想跟你一起过。”程沫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回答。可惜,今年生日多半是连见面都不行。   韩安澄又是一声浅笑,简直是宠溺:“好。”   天呐,程沫又被戳中了,心跳加速。莫非是太长时间没见他,所以才觉得他一字一句都更加撩人了?   虽然知道他这声好未必就真的能做到,但她当时就觉得满心满眼都是甜的。   有了手机,似乎被关禁闭的日子也没那么煎熬。程沫每天白天就找准时机,找准方式,一点点渗透老爷子。晚上躲在房间里跟韩安澄打电话,有时候听他告程曦的状。说她今天跟小丑玩着玩着就往它背上骑,然后被掀翻在草坪上。被吓哭了,一直嚎了五分钟。结果不长记性的肉团子半小时之后又开始往小丑背上爬。   有时候韩安澄也会带来一些程曦小公主表现好的地方,比如她学会了分享,因为韩安澄发现她早晨把牛奶偷偷倒进了小丑的饭盆里。   “你女儿似乎很讨厌牛奶。”程沫无可奈何。   “嗯,大概是跟你学的。”韩先生面不改色的推卸责任。   “我小时候可是连米汤都喜欢喝,就没我不喜欢吃的东西!”   韩安澄听了这个回答,笑得很欢快:“你是猪吗?不过,好养活挺好的。”   程沫气急。   不过,程曦这个不喝牛奶的毛病,程沫是后来才知道完全是遗传自韩安澄。还是韩安澄的姑姑举报的。   偶尔韩安澄心情好,也会毫不吝啬的对程沫展开情话攻势。   “今天有人说我瘦了,看来我真的是太想你了。”   “这才一个星期啊,现在想想,我之前三年是怎么过来的?真是奇怪。”   “我之前去过加拿大,实在是想见你。结果看到你跟林凌那小子出双入对,还抱着个孩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当时我觉得我真的快要死了,疼死了。”   ……   程沫算是听明白了,韩安澄就是想让她愧疚。   程沫生日前一天晚上,老爷子居然把她叫过去泡茶。本以为老爷子要跟她说什么,结果老爷子就真的只是喝茶。大伯当时也在,父子两个聊了聊部队的事情,又说到哪个老战友最近添了孙,改天办酒席该送什么别致的礼物。   程沫就在旁边听着,最后不由得开始走神,一边泡茶一边想着韩安澄跟他女儿。   最后老爷子叫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   “去收拾收拾,外边有人来接了。”老爷子说话的语气仍旧不太爽。   程沫听得迷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去看老爷子,满脸的不敢置信:“爷爷?”   “再不走我可反悔了啊!”   程沫蹭的一下站起来,笑呵呵的凑过去紧紧抱了抱老爷子,然后转身朝门外飞奔出去。   老爷子在后边骂:“死丫头!鞋子都不换!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   ? ☆、幸福的模样 ?  韩安澄正坐在车上,从后视镜里看她闺女扒拉着一个魔方,小眉头拧成一团。听到右边那栋房子大门被啪的一声关上,韩安澄猛地回头,就看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正朝他的方向飞奔而来。   韩安澄打开车门,下车,转到车的另一侧,稳稳接住扑过来的女人。   这段时间的全部不安、迫切,在感受到怀里那个人真实温度的时候瞬间消散。   程沫听到韩先生在她耳边说:“我来接你回家。”   程沫在被韩安澄送到于静那边的时候,她有些反应不过来。不是说回家吗?   韩安澄完全没理会她的疑惑,从车上把程曦抱下来,径直走进屋里。程沫只好默默跟在后边。   于美人在家,似乎早就清楚他们要回来。   于美人抱着程曦去洗澡。韩安澄却跟程沫说他晚上还有事情,要先走了。   “明天来接你。”韩先生抱了抱程沫,然后扭头走了。   留下程沫在原地一脸懵逼。   至此,韩先生先前那句温柔缱绻的“接你回家”留给程沫的感动已经消失殆尽。   马丹,他居然真的走了!走了!   第二天一早,程沫还在做梦,突然被人从床上拽起来。   程沫吓了一跳,睁开眼看到小白,又被吓一跳。什么情况?!   “起床了!”   程沫大脑还处于重启状态,小白已经把她拽到了洗手间。帮她挤好牙膏,塞到她手里,又牵引着她去刷牙。   等一切准备工作做完,程沫被拽到客厅,她瞥了一眼墙上那个挂钟,艹!她可以骂人吗!六点!   可是,当她看到面前站着的人之后,她全部的怒气都消散了。   两个舍友举着一件婚纱,温言手里捧着头纱,边上站了两个陌生女人,手边的行头已经显示了他们是化妆师。   这个画面,程沫似乎已经知晓了整个剧情。   那一瞬间,她有些想要落泪。不过很快又笑了出来,眼泪被憋了回去。   程沫被折腾了好长时间,终于一个精致完美的新娘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于美人一直在旁边看着,此刻看到女儿脸上的笑容竟然哭了出来。   程沫去抱着于美人,什么话都没说,就那么抱着。   “我女儿真的要嫁人了。”于美人眼角还挂着泪,说了这句话又噗嗤一下笑出来。   “新郎来了!”边上小白眼尖,看到窗外院子外面开进了婚车。   接下来,一帮女的已经冲到门口去堵门。只有温言比较矜持,大明星才不去堵门呢。于是,温大明星挟持了新娘,把新娘塞到了房间里,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   被这几位这么闹下来,纵然是韩安澄,站到程沫面前时也有些狼狈。程沫看着他额头上细密的汗,拿了纸巾细致的帮他擦掉,然后帮他整理了下西装。   韩安澄在这个过程中就只是满脸宠溺的看着她,任她摆布。   周围的人都被这两人甜腻得受不了,一个劲喊,赶紧的送入洞房得了。   伴娘是程沫的室友加上温言,除了温言是明显,其他三位其实都算得朴素。   再看伴郎团,韩安澄的助理江源,还有之前在饭店碰到的施沐风。程沫后来搞清楚了施沐风是韩安澄在美国的合伙人。韩先生因为要回国执掌家业,美国那边的事情全部都丢给了施沐风。   另外两位伴郎,一个是韩安澄那位开饭店的朋友,另外一位,居然是程沫在电视台的学长,对小白有意思的那个。   学长的出现,让程沫不禁感叹,韩先生真是连她跟他八卦的这些事情都记得清楚。竟然能想到把学长拉过来当伴郎。怎么办,明明韩先生是在帮别人牵线,她却又被撩了一把。   婚礼上,只有双方的亲人和亲近的朋友,并没有为了婚礼的规模把一干人等全部请到。但整个婚礼程沫随处可见的都是韩安澄的用心。   韩安澄站在长廊的尽头,看着他的小女人由程老爷子牵引着一步步走向她。那件婚纱,还是三年前她自己准备的那件,这场婚礼,他布置了全部的细节,唯独没有替她准备一件婚纱。   三年前,她穿着这件婚纱,给了他两个人的婚礼。但第二天他醒来,她已经离开,留下那件白色的婚纱仿佛在告诉他那只是个梦。   今天,他希望她仍旧穿着这件婚纱,抹去那道伤口,真正走进他的余生。   韩安澄牵起新娘的手,凑到她耳边问:“我回赠的这份生日礼物,满意吗?”   程沫恍然,记起来。   三年前,韩安澄的生日,她送上的生日礼物是一场婚礼,一场让他们二人天各一方的婚礼。与其说那是婚礼,倒不如说是葬礼更合适。三年后,韩安澄在她生日的这天献上的礼物竟然是一场货真价实的婚礼。程沫看着眼前的男人,想着,真没创意。但是,她太满意了。   当年那场婚礼,是三年分离的开始,如何不是自己的一道伤疤。有这么懂自己的一个男人愿意不离不弃,她何其幸运。   婚礼司仪大概从未见过这么饥渴的新娘。他看到新郎只是凑过去问了新娘一句话,似乎也只是问她满意吗?没听到新娘的回答,反倒是全场人看到新娘直接凑上去给了新郎一个深吻!   偶买噶,咱们还没到那个环节好么!好吧,随便吧,新郎新娘高兴就好。嗯,听底下宾客的尖叫声,似乎他们也相当高X潮,哦不,是高兴。   新人敬酒的时候,席间有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程老爷子旁边,两人聊得相当高兴,像是老朋友。不过程沫虽然觉得老人面熟,但也不记得自己在爷爷家见过这位。想了半天,还是韩先生提醒的,这位老人家去过程沫外婆的葬礼。   “这次婚礼上能有新娘出现,还是多亏了这位老人家帮忙。”   程沫有些呆愣,韩先生继续解释:“这位是施沐风的父亲,我在你外婆的葬礼上看到他,知道他跟你外公外婆那段往事,这次就请了他来当说客。”   “……你还真是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当然。”   不过,说服程老爷子,也不光光是一个中间人能完全做到的,他这段时间做的事情远远不止这些,甚至连这场婚礼,都有些对付老爷子的意思。   程沫端了一小杯酒,恭恭敬敬的端到老人家面前敬了一杯。老人家心下了然,但也只是说了几句道喜的吉祥话,并不邀功。   程沫更加喜欢这位老人家了。   韩乐澄并没有出现在婚礼上,韩安澄那边的长辈只有姑姑到场了。父母不在了,韩安澄的家人也就在还有姐姐和姑姑。韩乐澄不到场,程沫多少替韩安澄难受,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韩安澄笑着说:“我们的婚礼,最重要的是我们两个人,我不希望给你留下任何不好的回忆。她不到场,但同样会祝福我们。”   天呐,程沫又被狠狠感动了一把。万语千言,最后也只是轻轻在他肩膀蹭了蹭,嘟囔着:“我有点晕了。”   “醉了?”   程沫没说话,依旧靠着他的肩,点了点头。   韩安澄笑了,这丫头害羞的时候还是喜欢绕弯子。   程沫还是埋着头,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味,然后听到他不轻不重的在她耳边说道:“老婆,这辈子你再也跑不掉了。”   程沫的回答是紧紧抱住他的腰,“你也一样。”   韩安澄抱着怀里的妻子,看着不远处他的女儿正跟那几位伴娘阿姨玩得高兴。小家伙回过头来正好看到了拥抱中的爸爸妈妈,跟爸爸对视之后笑得更加明朗。   那一瞬间,韩先生终于看到了幸福长什么样。   正文完 ☆﹀╮========================================================= ╲╱=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